书城小说笑看温柔闹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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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最苦是别离(1)

“这件事情完成之后我想要离开了。”展莫渊背对着那个男人,淡然地说,似乎功名利禄于他不过是浮云而已。他想到还在家里等自己的温柔,心头就一阵温暖袭来,也许那人要说他儿女情长,说他矫情,但不管说什么,这次他,心意已决。

叶隽坐在金黄色的皇位之上,看着距离自己不远的男人,他们自小相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他知道,展莫渊这个人一直如此,只要他说出口的话就不会后悔,这次自然也是想清楚之后才跟他提出的。

偌大的御书房变得十分安静,只有两个男人沉重的呼吸声,他们都在等,等对方低头后悔,最终还是叶隽没有忍住,长叹一口气问:“你说真的吗?”

“陛下,您难道不是最了解微臣吗?”展莫渊反问,事实也的确如此,若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最了解他,那这个人必定是当今圣上。

“这倒也是,纵然朕如此了解你,也不曾想过你有一天会离开朕,莫渊,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辛苦打拼出来的功业,值得吗?”叶隽看着他,捕捉他每一个表情,希望自己的话可以让他动容,只要有一点,他就可以保证让展莫渊不要离开,可惜徒劳无功,他脸上的坚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决绝。

展莫渊重情,这点他一直知道,所以每次当展莫渊有了自己的决定之后,叶隽总能察言观色地找出突破口让他松口,但这次,叶隽感到无力了。

“希望陛下成全。”展莫渊双膝跪地,重重在地板上磕了一个头,响声让坐在皇位上的叶隽心惊肉跳。

至于吗?他不过是问了一句而已,他就用这样的行动让他明白他的坚决,这个男人还真是……算了,他一直如此不是吗?

能与心爱的女子畅游江湖,是多少人的愿望,他此生已然无望,好友若是能有这样的幸福,他作为朋友也自当成全不是吗?他走下皇位扶起跪地的展莫渊又是一声叹息:“你总是让朕无计可施。”

“陛下说笑了,陛下这样的智者怎会无计可施?只因陛下疼爱微臣,所以才答应微臣罢了。”展莫渊的语气十分恭敬,的确君就是君,臣也只能是臣子,无论什么样的逾越都是一个臣子不该有的,他的这一点坚持总是让叶隽无奈。

“疼爱,你这人,若是这话让小温柔听去,估计会说我们俩断袖,你这夫人,太过彪悍,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的,望卿珍重。”

“微臣谢陛下。”

叶隽转过身走到书架旁,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放在掌心随意翻阅。这是一本齐国简史,上面写着历代帝王的功勋,从太祖皇帝建国到承宗皇帝守国将现在的齐国版图扩张为大陆最大,将齐国打造成大陆最强的国家,再到叶隽这一代,守着祖宗打下来的基业不让国土流失,看起来简单,殊不知,创业容易守业难。宫廷不停的斗争,邻国的虎视眈眈,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叶隽觉得十分累,若是没有展莫渊,这一切怕是早就以他的失败而结束了吧?

“莫渊,若是没有你,这齐国灭了怎么办?”他幽幽地问。

“陛下又说笑了,陛下乃一代明君,齐国怎会轻易灭亡?这样不可能的假设陛下也只能自己在寝宫里想想了。”

“是吗?”他踮起脚把书插到书架的最上面一格,转身走回到皇位之上,一摞摞的奏章,一件件的事情,每一样都在提醒着他,他是一个帝王,担负着整个国家重任的帝王,“我有时候真的巴不得那个人来夺走这一切,这样我就舒服了,也安逸了,不用整天为这些国家大事焦头烂额。”

“若陛下真的这么轻易把江山交付出去,微臣打拼了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守住这江山,微臣已经付出了太多,希望陛下一定要守住,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都要守住,就算是让臣死,也在所不惜。”是的,为了这江山他真的付出了太多,也许别人不知道,但叶隽是肯定知道的。当年展莫渊与父亲分别辅佐了不同的皇子,为了叶隽,展莫渊与父亲对立,他明知道,最后不管是谁赢,他们父子总要有一个人付出代价,即使如此,他也义无反顾地选了叶隽。最终,老将军自杀,甚至连一个悔过补救的机会都不曾给过他。

世人都以为老将军是年事已高病死,只有他们知道真相。

展莫渊还记得那日,父亲原本是约了自己在书房一叙的,他也想过要和父亲一起退隐,将朝堂之事抛到一边,不再参与,当他推门而入那一瞬,他愣住了,父亲趴在桌子上,嘴角流出黑色的血。他一旁的纸上只写了四个字—成王败寇。

成王败寇,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可这个败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年少的他因此背负了一生的愧疚。母亲在那之后不久也服毒自尽,自此之后,展家只留下他一个人还有三个跟随父亲多年的老人,若是他们知道真相,是不是还能如现在这样对他死心塌地?

他每一次上战场都是抱着战死的心的,可是每一次他都活着回来了,有谁知道,活着远比死要难许多。

叶隽登基的前一天,他们两个人在御花园喝了很多酒,叶隽笑着对他说:“莫渊,自此后,我们都是孤家寡人了。”

他是孤单的展莫渊,他是自称寡人的九五之尊。

“陛下,微臣怕死了。”这是十八岁以后,他第一次说自己不想死,而且这句话是打心底里说出来的,“微臣真的很怕很怕,我怕有一天我会死在战场上,她会因为找不到我而痛哭,她会难过,她会像娘亲那样殉情,或者孤独一生。”

“也许你的小温柔会难过几天之后就投入别人的怀抱呢,她这丫头耐不住寂寞的。”叶隽眼角湿润,转过身偷偷擦掉眼角的泪珠,他是帝王,注定不能有眼泪。

“如果能这样那自然是最好,但是我知道,她不会,她看似洒脱,其实比所有女子都要多愁善感,她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却总为别人着想,她……她是我见过的最傻的女子。曾经,我为了交易去讨好她,到最后才发现,她根本不需要讨好,她的快乐来得那么简单,你只要对她好一分,她就会对你好十分千分。”

“莫渊,你这是在王婆卖瓜吗?你的娘子,你自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这在朕听来可像自卖自夸哦,你说的这个人肯定不是温柔,估计是哪个教派的白莲圣姑吧。”叶隽禁不住摇头,这样的男人真恐怖,原本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被他喜欢上就成了白莲圣姑了,啧啧,看不出来,展莫渊这人竟然还有当情圣的潜质,过去的二十多年他真的是看走眼了,他一直以为展莫渊不解风情。

“陛下今日真爱说笑,若是陛下爱上一个女子,夸奖的话肯定要比微臣多许多,臣只是想要借此告诉陛下,为了这个女子,臣怕死了,希望陛下不要再派臣去边关打仗了,臣不敢了。”

这才是重点!这个男人啰里啰唆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为这句话埋伏笔啊。

看起来那么老实的一个人竟然有这么深的心机,叶隽觉得自己二十几年真的是白活了:“莫渊,你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陛下真爱说笑,臣若是不狡猾,又怎能一次次地大胜而归?”脸皮厚一直是展莫渊的优点,这一点他深以为然,当然,他的脸皮是厚不过自家夫人的。

“朕知道了,按照你想的去做吧,只是不要太过逼迫那人,那样反而会适得其反逼得狗急跳墙。爱卿,别怪朕没有提醒你,你的棋还没有布好。”

“臣知道,只是臣能等,温柔等不了了,我不想我的夫人连出门都不能,更不想她整天活在被追杀之中。”一波波的暗杀让他胆战心惊,谁知道那些人下次又会派出什么样的人来杀她呢?一个小丫头整天活在危险中还不自知,他家夫人也算是奇葩了。

“若是可以,不要伤她。”眼见展莫渊要走,叶隽又嘱咐了一句。

展莫渊嘴角一勾,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陛下动情了。”

“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臣告退。”展莫渊退出御书房,嘴角的笑容依旧,这是一个动情的年代啊。

动情了吗?叶隽不由得问自己,对一个女子动情,这一生他还真是第一次呢。只可惜,就算他长得这么风流倜傥、风度翩翩、貌比潘安、气死宋玉,那人对自己依旧毫无兴趣,真是打击呢。

在展莫渊与叶隽夜谈的同时,有两个人也在房间内说着有关自己生死的大事,不过这是一男一女,他们的表情严肃,远不比展莫渊与叶隽那般随意。

“你知道你这是在胡闹吗?”年老的男子一拍桌子,桌子的一角立刻被拍掉。

女子看了一眼被拍在地的桌角,淡然地恭维:“将军武功了得,在下哪敢胡闹。”

“你……”被称作将军的男子气得胡子直跳,恨不得一掌拍到女子的身上才解恨,他怎么就调教出这么一个不知道深浅的孩子,果然女人就是容易坏事,“茹素,你马上回到主子身边,你这样任性怎么能成大事?”

“将军,茹素从未想过成大事,一切都是将军的意思不是吗?茹素不过是听从将军的意思办事而已。”莫茹素不卑不亢,根本不把那些恐吓她的行为看在眼里,至多不过是死而已,她有什么好怕的呢?

如果说以前她不想死,是因为那个男孩,而现在那个男孩却不在了,她的生死又有什么意义?那个男孩叫温庭筠,可是她现在见到温庭筠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也不是小时候说长大以后一定要娶茹素当娘子的小男孩了。

她苦笑,人总要长大不是吗?她不也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长成杀手了吗?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还一成不变?

“你这孩子,总是看不透,老夫让你吃那么多的苦,可不是为了让你和主子谈情说爱的。”老将军再次感慨,女人都是容易为情所困,他培养了莫茹素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这丫头性子冷,不会误事,结果她却误了他最大的事情。

“将军,茹素已经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低头跪在地上,“求将军放茹素离开。”

“你要走?”老将军不可置信地问。

“是。”她答得干脆。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强留你,你去帮老夫完成最后一件事情,你就可以安然离开。”

“是。”

老将军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塞进随身携带的锦囊放在莫茹素的掌心:“这件事情做完之后你就可以安然离开。”

“是,茹素谢将军。”她在老将军的搀扶下起身,解开锦囊,纸条上面有一行字:回到主子身旁,伺机杀展莫渊。

这还真是一项十分艰难的任务,杀展莫渊,这根本不是让她做最后一件事情,是让她去送死才对吧?若是展莫渊那么轻易就能被杀死,他早就死过太多次了,哪里还能等到她来杀。

老将军已经离开,留下莫茹素一个人站在那儿看着纸条上的字发呆,捏住纸条的手指骨节发白,若是展莫渊死了,温柔一定会伤心,温柔伤心的话,温庭筠也一定会很生气吧?

在他眼里永远只有一个温柔,她怎么忍心让他生气?

“我来带你走。”

身后响起温厚的声音,她一定是想得太入神,有人走到自己身边都没有发现,她慌忙收起纸条,拭去眼角的泪,转身对那个人说:“茹素拜见主子。”

“你第一次见我,也是这么说的呢。”温庭筠看着眼前的莫茹素,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最初的时候莫茹素以为他是闯进谷里的外人,抽出剑就要砍他,结果他根本没有一点武功,连滚带爬地到处躲,惹得她笑得前俯后仰。后来,老将军把他带进大厅介绍给所有人认识,她站在人前,然后跪地对他说:“茹素拜见主子。”

他们之间就只是主仆关系吗?

“跟我回去吧。”

“茹素遵命。”那张纸条在温庭筠转身后,被她用内力化成粉末。这个人总是这个样子,总是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让她措手不及。

“茹素,如果你真当我是你的主子,就听我一句话,以后好好珍重你自己,不要再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为了我这样的人,不值得。”温庭筠的脚步一滞,想要转身看她一眼,但最终还是没有转身,而是继续往前走。

夜很黑,就如他们的未来一样,这一步终究是迈出了,温庭筠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也许从始至终都是错的。

莫茹素已经不想问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为什么他说要带自己离开。她知道,问了也不过是给自己增添伤悲而已,两个不相爱的人,再怎么伪装也只是相爱的姿态而已。

“夫人万福。”

“嫣儿姑娘。”温柔瞥了一眼在自己面前恭敬站着的齐嫣儿,她柔弱的模样让她一个女子都想要上前去安慰一番。果然温柔似水是对付男人的最佳利器,偏偏这种利器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了。想到这儿,她又想起自己那条水绿色裙子,眼泪哗哗的呀,那可是她花了一两银子买回来的,老板还说是从别国进口的丝绸,结果被展莫渊撕成了一条一条。可她怎么就那么喜欢展莫渊的那种野性美呢?

“夫人,您这是在流口水吗?”齐嫣儿眉头一动说,果然这女人和她之前调查的一样没脑子。

“不知道嫣儿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温柔不动声色地擦了一下嘴角,意识到齐嫣儿是在取笑自己的时候,强压着自己心中的不愉快挤出一丝微笑说,“嫣儿,你这是干什么?”

齐嫣儿突然跪倒在地,膝盖与地面的撞击声让温柔觉得自己的膝盖一阵发疼,这姑娘对自己真狠。

“夫人,嫣儿知道这样冒昧来找你是嫣儿的不对,但是嫣儿求夫人成全。”又是一声响,她的额头重重撞在地面上。

温柔的嘴角一阵抽搐,不用对自己这么狠吧。

“嫣儿有什么话站起来说就好,你行这么大的礼,我实在受不起。”她上前想要扶她起来,谁知道齐嫣儿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根本没有办法扶起她,“嫣儿,咱们站起来说话成不?如果你不肯站起来,那我就走了啊。”苦肉计虽然好用,但是也要分对象。齐嫣儿做这么多肯定是有什么话对她说,她想跪着说,温柔还不一定想站着听呢。

她对齐嫣儿向来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今天估计也没有什么好事,既然如此,她还是先走为妙。

“夫人,”齐嫣儿跪走一步上前拉住温柔的袖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说,“嫣儿求夫人成全。”

“既然想求我,就站起来说吧。”被抓着衣服,显然是走不掉了,虽然今天的衣服是几文钱买的,不过那也是钱不是吗?被撕坏了她可是很心疼的。

“嫣儿是真心喜欢将军的,求夫人成全。”

“什么?”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比温庭筠、叶隽脸皮更厚的,今天温柔可是一下子见到了。齐嫣儿面色红润而有光泽,怎么看都不像是头脑有问题的样子。这年头的姑娘都这么猖狂了吗?想要抢别人的相公,还光明正大地找到正妻说,我要你相公,你让给我吧。

“嫣儿求夫人成全!”齐嫣儿又磕了一个头,温柔还在睖睁之中,不知道怎么反应。

“齐嫣儿,你太不要脸了吧?”这是温柔头脑里的所有反应,这个女人忒不要脸。

“只要夫人能成全,嫣儿宁可承受千古骂名。”又是一下,齐嫣儿的额头已经渗出血珠。

温柔对她的伤根本没有丝毫同情,不要脸也是需要付出本钱的不是吗?她倒是很想看看这个齐嫣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手段,“嫣儿,你想让本夫人怎么成全呢?”温柔不在用“我”,而是强调了一次自己的身份。

“嫣儿不求能取代夫人的位置,但是嫣儿只求能永远留在将军身边,哪怕是做小也不在乎。”

“不可能。”温柔直截了当地拒绝,“我容不得除我之外的任何人进门,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如果真的想成为将军夫人,唯一的可能就是我死,或者展莫渊亲自休妻。”

“夫人真的不肯成全嫣儿吗?”齐嫣儿仰头看着温柔,一张俏丽的脸满是泪水,眼睛扑闪一下,就不停地有眼泪落下,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