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梦林黛玉续传—水润珠华(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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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再说宁荣二府在北静王等王公力保之下,圣上旨意:贾赦、贾珍罪名属实,念其世勋,从宽处置,革去两府世职,分别流往台站、海疆效力赎罪,两人房产财物没官;贾政不能辖制下属,致使小吏虐民取财,但为官还算勤谨,贾琏放账取利原系妻子王氏所为,自己并不知情,念家产已抄,两人革去职衔开释,财物没官。

圣旨下来,两府男女除贾赦、贾珍外都被放出狱,一干人等栖栖惶惶回到荣府,见满院狼藉,窗棂破碎,家什被砸得破烂,散得哪儿都是。贾政、贾琏指挥人等收拾残破景象,容人安身,以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再作打算。

第二天醒来,家人仆妇已散得大半,邢、王二夫人怕贾母伤心,不敢与闻。贾母知道后,平静地说:“散就散了吧,象我等破败如此,还如何养活得起这许多下人,带累他们受此惊吓也够受了,让他们各奔前程吧。即使没走的,也要遣散了。”

早饭后,大家聚集贾母居所,商议以后行止。只有宝玉受了牢狱之苦更加病弱,由袭人服侍着在房中休息。贾母因道:“家财抄尽,这里是无有的了,宁府那头连住处都没有,他们也得过来,这么多人的吃穿用度也得有个着落才好。只是东省地亩看还能否周转?”贾政又出去查问账目,发现东省地租近年所交不及祖上一半,用度比祖上更加十倍,好几年头里就寅年用了卯年的粮了。

贾政不得不告诉贾母实情,说:“旧库的银子早已虚空,外头还有亏欠,东省地亩也已是算不转来,现今大哥这件事若不花钱托人,只怕他们爷两个也不大好过,为今之计只好变卖东省土地以解燃眉之急。”贾母流下泪来:“祖宗的功勋被你们折腾丢了,家底被耗尽了,这几年光装着外面的体面,谁想到里面虚耗如此,连祖宗的地产也要卖光吗?”贾政等人一声也不敢出。贾母叹着气对贾政说:“你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先解决眼前家里花用和你大哥他们狱中使费。”一家人悲伤不已,纷纷落泪。正在这时,周瑞家的神色慌慌的跑了进来:“老太太、老爷、太太,林,林姑娘……”

王夫人忙问:“林姑娘怎么了?”“林姑娘进来了。”一句话唬得众人都站起来。抄家那天眼看着黛玉的棺木被抬出府外,怎么会?“周姐姐,不要胡说。”尤氏道。“没,没有。”周瑞家的吓得话都说不连贯。

院中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探春一步上前,掀起帘栊,众人看到一群丫环仆妇簇拥着黛玉和一个锦衣少年穿过庭院往房中来,那锦衣少年手拿马鞭好奇的东张西望,贾府的佣仆早吓得跑远了。黛玉走进屋里,见到众人,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姑娘,我们知道对你不住,我该死,我会吃斋念佛,祈愿保佑姑娘早日投生一个好人家,来世富贵无俦。姑娘别来找我。”凤姐吓得哆哆嗦嗦地说。黛玉本对凤姐的掉包计怀有怨恨之心,见她吓成这样,又觉可怜。“紫鹃,到底怎么回事?”宝钗看着黛玉身后的紫鹃问道。

紫鹃横了她一眼,给贾母施礼道:“老太太,您别怕,姑娘没死,是北静王爷救了姑娘。”紫鹃简单的说了那天北静王救黛玉的经过。众人这才嘘出一口气纷纷靠拢来,唯凤姐还在颤抖不已,也没听紫鹃说什么,平儿扶着她回房安抚。

贾母一把搂住黛玉,放声哭道:“我苦命的儿啊,是我对不住你啊。”一屋子的人俱都落泪,又赶忙劝慰贾母。黛玉重新与众人见礼,刚要落座。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妹妹,林妹妹,是你回来了?这回你要走带我一起走。”原来宝玉正在自己房中休养,忽听外面丫头婆子乱跑乱嚷“林姑娘来了,鬼来了”急忙穿鞋跑过来要和黛玉一起走。

宝玉闯进屋中,看到黛玉,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死死的盯住她的脸。宝钗垂首不语。黛玉脸涨得通红,赶忙往回抽手,可怎么也抽不出来。那锦衣少年见状,一声怒斥:“大胆,竟敢无礼?”抖手一鞭向宝玉抽去,“刷”的一下把衣服抽出一道口子。众人大惊,不知这少年是什么来历,竟同黛玉一同来。

宝玉对身上的疼痛浑然不觉,只对黛玉剖白:“我没有负你,我没有负你,我不知不是你。”黛玉见少年动手,忙出声阻止:“康宁,不要。”原来那少年正是康宁郡主。黛玉听说贾府人丁被释放,要来贾府探望,康宁郡主也要陪着来,北静王太妃怕光家人跟着不牢靠,又让水澄跟去。康宁不想坐轿,硬要与水澄一起骑马,没办法,只好让她换上一套男装,骑马而来。黛玉一下轿已吓得家人四散奔逃,没人通报,水澄只好在府门前等,让黛玉与康宁进府。

贾政见宝玉捣扰,出声喝止。众人上前死命把宝玉拉开,闹得不可开交。门上又回报,北静王前来宣旨。众人相顾愕然,不知是何吉凶。贾政、贾琏忙去接旨。贾母等人心里忐忑不安。宝玉被人拉住,挣扎不脱,只是叫嚷:“林妹妹,林妹妹……”

黛玉看宝玉形容瘦削,面色无光,不似先前模样,泫然泣下。宝钗让人把宝玉拉走,嘱咐袭人好生看着,这才拉着黛玉的手:“颦儿,对不住,你宝哥哥他糊涂了,一直没好,又陷囹圄折磨,病更重了。”

黛玉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说道:“宝姐姐,你好好照应他吧。”黛玉把康宁介绍给贾母等人,众人一听是皇帝的亲侄女,勇毅亲王的郡主,都过来见礼,让康宁上座。康宁要依着黛玉坐,礼让再三。康宁有些不耐烦,这才依然是贾母上座,黛玉坐在贾母身边,康宁傍着黛玉坐。邢、王夫人等不敢坐,还是黛玉说了“长辈不敢坐我也不敢坐”,这才告了罪,各自坐下。心里纳罕,康宁郡主怎么会与黛玉同来,又怎会是男装打扮。

贾母问黛玉医病情形,黛玉又询问了一些狱中情况,说到伤心处,又都流泪不止。袭人又派小丫头来报,说宝玉吃了安神药,已睡下了。贾母、王夫人这才放心。这时,贾琏急匆匆回来说:“老太太,北静王爷要来给您请安。”众人面面相觑:“这怎么说?”

“老太太,北静王爷前来宣旨,说圣上念及祖母对元妃娘娘护养之德,这事又是受儿孙拖累,因此,荣府不入官,留下来供养您。”众人不禁喜上眉梢。贾琏继续说,“王爷还说,以后朝廷起用旧员,老爷还可再用。即使我父亲和珍大哥在走之前也可以让他们回家来看看。现在老爷在前厅陪着王爷,王爷说要来看看您老人家,给您道恼。”听说贾赦、贾珍能回家来,邢夫人、尤氏暗暗高兴,可一想到之后又是生离死别,又自伤心。听到北静王要来给贾母请安,康宁笑吟吟的瞅着黛玉。

贾母说:“这如何使得,我怎担当得起。”一个小厮跑着来报:“王爷来了。”邢、王二夫人忙带领女眷回避。黛玉住在北静王府见过北静王,无需回避,与康宁站起身形同贾母一道迎接。黛玉扶着贾母出房门,北静王、水澄在贾政陪同下迎面走来,贾母连忙跪倒口呼迎接王爷。黛玉、贾琏也跟着跪下。

北静王的目光从黛玉身上掠过对贾母说:“老人家快快请起。”黛玉起身扶起贾母,随同北静王进屋。北静王落座,贾母等人重新见礼,口称:“王爷对贾家恩同再造,犯妇深感王爷厚德,今又劳烦王爷枉尊屈驾再次降恩,犯妇一家真不知如何报答。”

北静王说道:“老太太,快别这么着。你、我两府本是世交,相互周全理所应当。蒙圣上洪恩,降下恩德,我岂能枉受称谢。”贾母等人起身,北静王又道:“贵府遭此劫难,想来也需百废重兴,小王无以为进,特呈纹银五千两,仅为老太太解难之贺。”贾母说:“犯妇无能教导子孙,惹出这等祸事,惭愧无地,有何面目接受王爷馈赠。”

“老太太无需灰心,贾赦、贾珍虽流边陲,尚是为圣上效力,只要有立功表现,还可有进身之机。政老爷也有朝廷再度启用之时,只要渡过眼前危难,当会有一马平川之日。”“谢王爷吉言嘉勉。”“宝玉呢?他如何?”北静王问。“他还病着,等好了,让他去给王爷磕头。”

“老太太也该好好养息,我就不再打扰,告辞了。”北静王又转向黛玉说:“姑娘是现在走,还是等一会儿再走?”原来北静王来宣旨,看到水澄在府门前,知道黛玉来了,就把水澄带进府里。此时要走自然也想带黛玉一同回去,就问黛玉。

黛玉踌躇,于情于理,自己应该住在贾府,可看到宝玉种种情形,留下来又会有种种不便。自己心悬几年,意苦如斯,事情已经终结,留恋又有何益?可是总住在王府又不是办法。想自己漂泊无依,世界虽大却无立锥之地。不禁心下凄苦。

北静王见黛玉沉吟不语,说道:“我看这样吧,林姑娘病体虽有好转,但还未痊愈,需要休养,这里凌乱,一切都需重整,姑娘留下反添累赘,姑娘还是回王府去住,一方面可以养病,一方面省却了这里的麻烦。老太太,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林姑娘的。”

贾母说:“王爷救了我这玉儿性命,老身是死也报答不完王爷恩情的。现在还让玉儿在府上打扰,恐怕不妥,我等也不安。”

“老太太说的哪里话,我们两府是世交,救助姑娘是应该的,这是姑娘的命理,也是我们的荣幸。况且家母非常喜欢林姑娘,林姑娘让家母开怀,替我兄弟尽孝,我兄弟感激不尽。老太太让林姑娘住在我府,是成全我们。我们应该谢谢老太太才是。”

“是啊,出来时,老太妃还叮嘱,不要让姑娘太伤心,让早点带林姑娘回去呢。”水澄道,“什么时候林姑娘要过来,我再把姑娘送过来。”贾母见他兄弟如此说,只好看黛玉,让她自己抉择。黛玉站起来道:“外祖母,那我先过那边去,怎么说也得与老太妃面辞才能回来,明儿再来看您。”说着与贾政、贾琏等行礼作别。北静王带着水澄、康宁、黛玉出了贾府,贾府中人跪送。贾政、贾琏送至府门,看北静王一行上轿的上轿,上马的上马,走的不见踪影方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