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川放下手中的田黄石,走出屋子,闲庭信步。天上有云,夜色朦胧,廊下的鸟雀亦闭目栖息,灵川看着恬然自得的笼中之鸟,想着它们可曾向往笼外的自由天地。灵岳亦走出来,问道:“为那首诗不安吗?”
灵川道:“没什么不安。”
灵岳道:“你忒莽撞些,因何不与父母商议之后再定?”
灵川转过身,一双湛清的眸子,亮如星辰,看着灵岳道:“死者已矣,生者还须活着,泰和公主生性刚烈,遭此磨难,能隐忍至今,其性之坚忍令人感佩。我辈又岂能视若不见,置身事外?”
灵岳道:“我不想你为我赎罪。”
“大哥此言差矣。宫中起火,非你纵之,你又何罪之有?感公主情痴也就罢了,不必自负罪愆。我行此念,非为你,只为我心。”
灵岳看他半晌,方道:“此事非小,关系一生,要深思熟虑,勿感情用事。”
灵川微笑道:“我思之深矣。”
兄弟俩一时无语,默然良久,灵岳道:“我们兄弟很长时间未能合奏,今日演奏一曲如何?”
灵川道:“此议甚妙,今日,我弹琴,哥哥吹箫。”
灵岳点头同意,二人入得屋中,命人安琴拿箫,兄弟二人吹弹起来。
翌日,东方未明,水家兄妹恢复正常,都已起来,各自练功。
水灵暄是由水溶亲自教导的,督促甚严。水溶知水灵暄与那三兄妹不同,那三兄妹是思天地精髓以启悟。由天而人,由人入天,以达物我同化、天人合一之境,与天为齐。水灵暄不善思外界纷纭之矩。心内无思即为空,空能容纳万物。不去寻根究底,管他云飘海动,不问因由,俱在心中。也不强他去明什么事理,只让他勤学苦练,积渊博深,能悟时自会开悟。今见爱儿进境神速,天鼎玲珑剑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心下甚慰。难得地夸了儿子几句。
水灵暄受父亲夸赞,心内高兴,早饭之后,便到青木园深柳堂去读书。如今,贾莩回贾府去了,这边也就只剩灵暄与立德、立言三人。三人等了很久,未见老师来,正自奇怪,小太监来报,今日老师告假,暂且放学。灵暄有些失望,在深柳堂看了会儿书,又与立德、立言说笑打闹一阵,方回崇虚轩。刚进得门来,还没坐稳,一个小太监急急跑进来:“三爷,辅国公来拜望三老爷,他的公子与兰台御史的公子新科榜眼寇晋来一同来,说是要拜望三爷,请三爷一会。”水灵暄就一愣。
要知水溶不让儿子与官宦子弟来往,一来怕儿子沾染上纨绔子弟的恶习,二来亦想拉开与官场的距离。即便有慕名来访或是巴结拜谒的,亦让门上挡驾。渐渐的也就没有人来吃闭门羹了。虽然认为水氏傲慢,奈何水溶位高权重,势倾朝野。谁敢说个“不”字?且水家,除了几家近亲友好,一视同仁,一律挡驾,他们也说不出什么。今日竟然有人来访水灵暄,还是在水灵岳、水灵川俱在家中之时,不能不让水灵暄感到奇怪。没奈何,叔叔好友之子,不好不见。水灵暄出了崇虚轩,往垂花门前堂而来。
垂花门是王府与留香园交接处的门户,连带一个小院子,里面厅堂房屋俱全,杨青和寇晋来正在此处等候,水灵暄进了前堂,见这二人年未弱冠,一个文质彬彬,一个英气勃勃,便有些喜欢,拱手道:“请问两位可是杨兄、寇兄?”
杨青和寇晋来拱手还礼道:“请问尊驾是……”
灵暄一抱拳:“在下水灵暄,待客不周,望其海涵。”
“水灵暄?你是水灵暄?那个人是谁呀?”
“哪个人?”灵暄被问懵了。
杨青道:“昨日跟随王爷的那位红袍公子。”
“红袍公子?”灵暄忽地想起了灵鹮,不由笑道:“兄台说得是二姐姐吧,昨日二姐姐跟父亲出去玩,穿的是红衣。兄台见过她?”
杨青与寇晋来面面相觑,昨日赢了杨青的红袍公子竟是女子——水灵鹮!杨青自然知道父亲有意与王府结亲要把水灵鹮许配于他的事。当时是等水溶回来再行商议的,争奈水溶回来后,水府一直没安下心来,还没来得及提此事,他就撞上了水灵鹮。这也就能解释那红袍公子为何不分清红皂白地非要与他比武了。杨青并不知道灵鹮不愿结亲,只想着父亲与水洛的交谊深厚,与水溶也来往较密,这门亲事没有不成的。这脸上就有些不自在。
灵暄请二人入座,太监奉上茶,方道:“二位仁兄此来有何事见教?”
寇晋来与杨青互望一眼不知如何开言了,总不能说昨日遇令秭于途,今日特来拜访吧。寇晋来放下茶碗,道:“杨伯父、家父都与贵府交厚,而我们后辈却疏于往来,显着远了。久慕世子英名,思谋一会,却无因缘。今日,杨伯伯来拜望勇诚公,我与杨兄特地跟来,想一瞻世子风采。来得冒昧,世子海涵。”
灵暄笑道:“承蒙二位折节下交,小弟荣宠之至。寇兄当朝榜眼,文才悠长,父亲正要我好好习学,以后望寇兄多多指教。”
寇晋来忙拱手道:“世子此说,令寇某惭愧无地,晋来只以侥幸获此虚名,不及世子仁爱智勇急人之难。圣上褒奖,光耀当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