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翮与延璋步入内室,先与众人见了礼,方哭道:“弟弟身子向来好的,几时不见就如此了。”勇毅王妃道:“说的就是这个,我看还是鬼神作祟,明日找个先生来看看再说。”延璋道:“找就要找明白人,不能被江湖术士所骗,惹人笑话不说,误了人命是真。”水溶忙道:“英王爷说的是。我正思谋着找个准成些的。”灵翮道:“明日我到普照寺去给弟弟请香。”康宁道:“明日我也去。”这娘儿俩个商讨起请香的事来。水溶知道不能阻止,也便罢了,随他们闹吧。说了一阵,怕时间长了惊扰病人,都到了外间。水溶方轻轻舒了口气。众人刚刚落座,冯麟急惶惶的进来:“王爷,王爷,圣上带着敏王爷和明王爷来探望世子。”黛玉、水漓、灵翮等忙回避,老王妃、康宁、焉宁虽不必回避,然也不想此时拜见皇上,也都回避了。
水溶带着人等迎出来,皇上已到了尚清馆门前,水溶强步上前,跪倒接驾,皇上道:“水溶,此时就别讲这些了。灵岳、灵川怎么样?”水溶起身道:“还好,只是人事不省。”皇上“嗯”了一声,道:“朕带了太医来,进去看看吧。”水溶退过一旁,请皇上先行。皇上进到里面,看着兄弟俩就像睡熟了,皮肤却像粉冻一样柔嫩透明,感到奇怪,回头叫太医道:“医道讲究望闻问切,你看两位世子这面色如何?”吴太医来到床前,看了看,道:“世子面色,臣一世行医却未见过。”皇上皱眉,水溶请皇上坐了。皇上道:“你好生看来,看好朕重重有赏。”吴太医谢恩,屈身床前,李祥给端来椅子,吴太医坐了,伸手搭脉,手刚碰到灵岳腕脉,陡然一惊,猛地把手收回。皇上惊疑道:“吴太医,怎么了?”吴太医定了定心神,道:“臣再看来。”哆嗦着把手搭上腕脉,强自镇静,细细察其脉象。半晌把手放下,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又看了另一只手,方转去另一张床给灵川把脉,仰首望天又想了好久。皇上道:“吴太医,世子如何,可有救治之法?”吴太医跪地启奏:“回皇上,世子的脉象臣从未见过。”皇上道:“此言何意?”吴太医道:“寻常之人脉象平滑,身体强健些,脉象就沉实些,身体虚弱些,脉象就虚浮些。我们常说脉若游丝,就是指身体虚弱之极的人脉象虚细如同丝线,似续似断,已形同朽木。”皇上道:“你说世子脉若游丝?”吴太医道:“世子不是脉若游丝,世子脉象势若雷霆。”皇上道:“势若雷霆又如何?”吴太医道:“非人之脉象。”皇上怒道:“荒谬,非人之脉象,难道是鬼脉不成?”吴太医道:“臣没给鬼看过,但听说鬼脉悬虚不实。”皇上道:“吴太医,朕看你医道还算高深,先皇倚重之人,对你信任有加。因何出此不稽之谈欺哄于朕?”吴太医叹口气,道:“臣知陛下不信,未见世子臣亦不信世上会有此等脉象。”皇上哼道:“人脉不是,鬼脉不是,难道是神仙之脉?吴太医你好大胆,不能医治也便罢了,用这等谬悠之说,无端涯之词为自己辩解,不怕朕杀你吗?”吴太医道:“臣的确无能,不能救世子。世子之病征,臣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龙信不耐烦道:“不能治就说不能治,说那些玄虚的事干什么?”吴太医对皇上道:“臣只听传闻说,涌入怒浪狂涛,沉如渊停海滞,势如惊雷,乃神境仙流之脉。”
皇上为之气结。水溶忙上前道:“陛下,世上物种万千,亦有农夫不识,渔夫难辨,猎人不窥的;同一病症,不同人都有不同症照,何况病症千奇百怪,奇难异症所在多有,又岂是医者尽窥的?因病象奇异,吴太医难断亦属常理,出己认识范围,归之于神仙之说,亦是常情,并非吴太医有意蒙骗皇上。望陛下宽恕。”皇上道:“吴太医,北王爷为你讲情,朕不杀你,你再去仔细看来,看不好,我再杀你二罪归一。”水溶躬身道:“陛下,臣子病势来的凶猛,又甚奇异,吴太医恐怕要深研一些时候,请陛下给些时间。”皇上道:“好,就让吴太医住在你府,世子不好,不许回家,世子死了,吴太医你准备殉职吧。”水溶道:“岂能因臣子而妄杀太医?请陛下三思。”皇上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又低头看了看那小兄弟俩,道:“一定要让他们醒过来。”慢慢转过身,看了看延璋,知道灵翮在这儿,对延晟和龙信道:“我们先走吧。北王爷还要照顾一家老小。”水溶送皇上和两王出门,又让冯麟给吴太医安置住所,领吴太医去休息。
老王妃等出来,又议了一会儿,出了些预备棺椁冲冲等荒诞不经的主意,宽慰黛玉一番也都告辞离去。
第二天,康宁、湘云带着人去进香许愿,为世子祈求平安。水溶不去管他们,吩咐门上,任何人来探病一律回绝不见,说谢谢各位盛意,王爷忙于为世子延医治病,无暇见客,等世子好了,让世子到各府致谢。贾环、贾兰也被挡在门外。回贾府一说,宝钗等也打消了来探视的念头,向王府仆从打听具体情形,仆役们也说不清楚,只说忽然间两位世子人事不省,什么也不知道了,都说是鬼神作祟。将军夫人已经去普照寺请愿去了。紫鹃刚生了女儿,应聚元和应扬被招进王府一直没有回来,只说奉王爷之命在府中办差,紫鹃也没有办法到府里打听,急得不行。
两天之后,灵暄和应聚元回来,带了了修禅师和雾林上人的回信,说所请之人几日后到达。水溶心急如焚,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所幸,灵岳、灵川没有什么变化,黛玉担心他们不吃东西会饿着,水溶道:“无事的,有那珠子的神符护着。”话说得斩钉截铁,不由黛玉不信。又看到儿子病情没有恶化,跟睡着一样,就是不醒。不醒就不醒吧,毕竟有命在。黛玉用巾帕擦拭着儿子的脸,好像回到了他们小时候,心渐渐由焦虑惧怕变得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