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落,天色微昏。
楚小玄一声令下,高升和百余名兄弟,便推着木板车,与他下了山,一同前往晋县。
就在楚小玄为了能够在即将来到的乱世中生存,而不断努力的时候,远在大汉北方的幽州,同样有人为了未来而困扰。
这个人……是谁?
……
自黄巾之乱爆发以来,为防止反贼涌入洛阳,灵帝命大将军何进领兵镇守洛阳周围各处关隘。
而命皇甫嵩、朱儁前往冀州讨伐黄巾主力时,却只给了区区不足四万兵,甚至皇甫嵩等人需要自募乡勇、招揽义军,才能凑足四万人的讨伐大军。
然而,就是灵帝这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贪生怕死的荒唐决定,满朝文武却几乎全都禁声了,没有人反对,纵然是那些平日里一个个将百姓、将万民挂在嘴边的清流人士,也不曾发一言。
原因只有一个:这些人都怕死!
于是,有人谏言,让各地州牧太守自行招募乡勇以讨伐黄巾。
简单说,就是谁家门前闹黄巾,就自己码人开搞吧,别指望朝廷了,朝廷只能在心理上支持你,至于实际行动?抱歉,自顾不暇!
这个提议很快便受到了灵帝的赞同,所以,黄巾之乱刚一爆发,“自募乡勇以讨贼”的诏令,便从洛阳城中飞出。数日间,便传遍东汉十三州,同时也引起了各地百姓对朝廷的咒骂与失望。
东汉朝廷的声望,自此愈弱,而各地州牧太守手中的兵力,则越来越多。
野心在许多人的心中不断的滋生,终有一天会成长为足以吞噬整个天下的雄心……
幽州涿郡涿县!
“自募乡勇,以讨逆贼?唔……这倒是个出人头地的绝佳机会!”贴着榜文的告示栏前面,此时正站立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人唇红肤白,耳大手长,肩上挑着个扁担,里面装着十几只草鞋。
这人便是常以“汉室宗亲”自称,并师从卢植的刘备。
刘备一边挑着扁担走在十分嚣闹的大街上,一边眯着眼思考着从榜文上看到的信息,心中不断的思量着。
“想我刘备本是汉室宗亲,如今却落得家徒四壁,年过二十,尚不能娶妻生子,反而沦落到需要靠编草鞋、凉席,贩卖以讨生活的地步,怕是古往今来最为落魄的“宗室”吧?”
来到了以往摆摊的位置,刘备停下了脚步,轻轻一声长叹,将肩上的扁担放到一旁,从篮中取出草席铺在地上,又将一双双草鞋置于草席之上,接着又扯过一块草席,就地盘坐,却没了往日吆喝叫卖的劲头了。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造时事!’如今正逢黄巾作乱,虽然使得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却也是我刘备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但我即没有张子房的谋略,也没有项羽的武功,又如何会引人重视?”
“自募乡勇,讨伐反贼!”这几个字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心中豁然开朗。
但招募兵马需要大量钱粮,单凭贩卖草鞋凉席,怕是下辈子也凑不齐,如何才能得到大量的钱粮?
一想到钱,便不由想起了以往贩卖草鞋所得到的钱,全被他用来买酒买肉,结交涿郡本地以及过往的豪侠了,名声倒是获得了不少,日子却是越来越难过了。
“对啊!”刘备忽然用力一拍手,暗自琢磨道:“凭借我这几年的刻意结交,如今在涿郡的豪侠之中,我也算是颇有名气与威望了。若是我登高一呼,怕是有不少豪侠会响应,岂不是免去了招募的费用?”
想通了这一点,刘备的思绪渐渐通顺起来,又想到:“而且眼下幽州一带也有不少黄巾作乱,如果我能聚集起一批人来,那么想必家财万贯的富商与豪强们,应当很乐意捐献些钱粮,简宪和(简雍)口齿伶俐,善辩论,到时便让他去劝说富商捐献钱粮之事。”
“有了钱粮,便可以招募更多的乡勇,听闻朝廷拜卢植为北中郎将,在冀州讨伐黄巾,届时我前往投靠他,必定可出人头地,到时候便不用在整日织席贩履了!”
拳头,紧紧的攥在了一起,目光,从未如此坚定!
就在刘备暗下决心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阵怒喝声!
“卖猪肉嘞!”
“卖面粉!”
“卖猪肉嘞!”
“卖面粉!”
一个卖猪肉的,一个卖面粉的,两道吆喝声攀比似的,节节高升,越喊声音越大,渐渐吸引了一群看热闹的围观者。
刘备比较好奇,这卖猪肉和卖面粉的,按理说应该互不影响啊,怎么像是有仇似的?于是便好奇的站起身,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倒也不担心草鞋被人偷去。毕竟在涿县,以他的名声,还没有哪个蠢贼会偷到他身上。
“砰!”
猪肉摊位上,一个满脸胡须,脸色黝黑的大汉,猛地将手中杀猪刀劈在砧板上,抬起手卷起了袖子,指着街对面,破口大骂。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你家张爷爷招你惹你了,偏跟俺比嗓门?”
“只许你张屠夫卖肉,就不许关某卖面粉?”在大街的另一面,正对着猪肉摊位的,是一架放着面粉的小木车,一个身材魁梧的红脸大汉正坐在车前。瞥了一眼对面卖肉的,红脸大汉不冷不热的反问道。
“呦呵!你家张爷爷在涿县卖肉已有五六年了,还从没见过你这样不理事的!”
红脸大汉依旧是一副爱搭不理的神情,说道:“怎地?”
黑脸的张屠夫喝到:“要么你把摊位挪远点,别再这碍眼。”
红脸大汉道:“不挪,怎地?”
黑脸的张屠夫大怒,喝到:“那你就给你家张爷爷把嘴闭上,别乱吆喝,买肉的都他娘的被你吓跑了!”
红脸大汉轻蔑的瞥了张屠夫一眼,淡然道:“就吆喝,怎地?”
黑脸张屠夫顿时暴跳如雷,手在猪肉摊上一支,一用力便跨过了摊位,三两步便越过街道,冲到了红脸大汉的身前。
“你这嘶讨打是不?”
红脸大汉淡定无比,依旧道:“怎地?”
“怎地怎地……我怎地你娘!”黑脸张屠夫暴怒,挥手一拳便砸了过去。
“碰!”
“哼!”
红脸大汉闷哼一声,却是依旧坐在木车前,抬手握住了黑脸张屠夫砸来的拳头,脸色涨的越发的红,仿佛就要溢出血来,但身体却是稳稳地,没有挪动一分一毫。
二人目光对视,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凝重之色,随即二人同时用力一推,瞬间分开,各退数步,彼此紧盯着对方。
“喝!”
当刘备推开拥挤的人群,站在最内侧的时候,所看到的便是二人扭打在一起的一幕,饶是他见多了豪侠间的比斗,却也是与旁人一样发出了一声声的惊叹。
“观此二人交手,皆勇猛无比,不分伯仲,比之我所结识的那些豪侠不知强上多少倍,便是公孙瓒都要比这二人逊色几分。眼下大事将起,正愁无猛将可用,便遇到此二人,莫非是高祖显灵,佑我刘备再兴汉室?”眼见二人一时难分胜负,刘备便动了心思,推开左右人群,步入战圈。
走至二人身前,刘备面色一正,朗声道:“如今国难当头,尔等皆为勇士,却不思为国效力,反因琐碎小事便扭打在一起,当真是辜负了这一身的力气!”话一说完,便趁着二人愣神的瞬间,当即出手各握住二人的一只胳膊,憋足了力气,将两人给分了开来。
“你……”黑脸张屠夫脾气火爆,正要破口大骂,但一看来人的样貌,顿时止住了要骂出口的话,便是连一旁的红脸大汉也是面色缓和了起来。
“看来二人也知刘备微名,既然如此,不如给刘某一分薄面,此事就此作罢,如何?”刘备微眯着眼,各扫了二人一眼。
二人相视一眼,经过刚才的一番打斗,都有些敬佩对方的实力,颇有些英雄惜英雄的味道,因此都点了点头。
刘备哈哈大笑,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笑道:“这便是了!我观你二人颇有勇力,皆是条汉子,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三人去前面的酒铺中饮上一杯如何?”
黑脸张屠夫一听有酒喝,当即一拍手,大叫道:“俺老张最喜欢喝酒了!好,就依你!”说着便伸手去拉红脸大汉,而对方也不推辞,三人便手拉手的往酒铺走去。
酒铺中,刘备首先自我介绍:“在下姓刘名备,字玄德,乃本地人氏,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其实刘备与黑脸屠夫同居一县,却只知对方姓张,并不知具体叫什么。
于是,黑脸张屠夫先是将杯中酒水尽数倒入口中,接着抬起手一抹嘴巴,说道:“哈,爽快!某家姓张名飞,字翼德,也是本地人,家里颇有庄田,兼杀猪卖肉,日子倒也过得快活。”话一说完,又是一杯酒下肚。
红脸大汉道:“某姓关名羽,字云长,河东解良人,因在本地犯了事,逃难于此,已有些时日了。”
刘备打量了二人几眼,突然开口道:“我观你二人勇武远非常人可比,为何只屈身于杀猪贩面的营生?岂不知大丈夫当成就一番大事业,才不负这堂堂男儿身?”
关羽、张飞二人相视一眼,皆叹了口气,几乎同时答道:“除了一把子力气,无其他长处,可作甚大事?”
“砰!”刘备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来,伸手一指二人,大喝道:“本以为你二人皆是条汉子,没想到却是毫无志向的愚夫,刘备羞与尔等为席!”
“砰砰!”关羽张飞皆拍案而起,异口同声的喝到:“你啥意思?”
刘备毫无惧色,喝到:“如今国难当头,尔等可曾想过为国效力?”
张飞一愣,接着面容缓和了下来,说道:“俺也曾想过从军讨贼,可军中规矩甚多,不许这不许那,便是连酒都不给俺喝!”
一旁的关羽也说道:“某有命案在身,虽有心报国,却……却怕是没等上阵杀敌,便先被入了狱,唉!”
刘备正色道:“实不相瞒,刘备乃是中山靖王之后,且师从卢植,如今见黄巾残害百姓,不忍之,欲起兵讨贼,正缺义士相助,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关羽张飞大惊,异口同声道:“你竟是汉室宗亲?”
刘备一脸惭愧之色,低下头道:“虽为汉室宗亲,却因落魄,羞于承认!”
关羽道:“某家早有从军讨贼之心,一直苦于无门路,若阁下看得起关某,那么关某这条命便是你的了!”
张飞也道:“俺也是!”
刘备抬起头,脸上却已经是一脸的泪水,哽咽道:“今与二位英雄相遇,实乃高祖显灵,天佑我大汉啊!若二位不嫌弃,不如我等就此结为生死兄弟,日后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关羽张飞相视一眼,接着重重的点了点头。
刘备道:“既如此,便取翼德的猪肉,云长的面粉,由备出资,请店家蒸一笼包子,我三人以肉包子为见证,就此结拜!”
关长二人点头应是,接着便出门各自去取猪肉与面粉去了。
没多久,三人便跪在店铺内,身前桌子上摆放着一盘肉包子。
一番叩拜之后,刘备拿起一个肉包子,说道:“从今而后,我兄弟三人同生共死,有违此誓,下场犹如此包子!”说完便狠狠的咬了一口,喊了声二弟、三弟,接着便将包子递给了关羽。
关羽接过包子,同样咬了一口,喊了刘备一声“大哥”,又将包子递给张飞,说了声“三弟!”
最后轮到张飞,这家伙一口将包子吞了下去,也不嚼,直接便吞咽进肚子里,分别冲二人叫了声“大哥”和“二哥”。
至此,流传千古,影响古今中外的“包子铺三结义”便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