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村长早起晚睡,日日苦思冥想,不过也没什么结果。只是说记忆中仿佛确有一次,购买香木散的人并无毛病,而是别有所图,有可能还未曾服用,只是发生已久,记不清楚了。过了一星期,仍没有一点收获。
这个星期最苦恼的是雷妮。原来村长既然想得这么痛苦,自然无暇顾及生活;而李三敏因对香木散的香气过敏卧病在床,这也是她从前不曾炼制该药的原因。自然照顾这两人的重任,就落在了雷妮头上。
不能指望三个男生照顾人,多萨眼见希望渺茫,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真不知道万一没通过毕业考试,他会干出什么歇斯底里的事来;缪多斯心气颓废,终日在山谷中溜达,经常说起旅游的事,快破罐子破摔了;马其雷倒是心平气和,整日里修炼魔法,打发力气。
第八日李三敏的过敏症状终于消失,见了四人那副闷闷不乐的神情和自己父亲的疯魔样子,不禁纳闷至极。
“雷妮小姐,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李三敏很感谢雷妮的照顾。
“哪儿的话,若不是为了我们的缘故,你也不会病倒。
你好了,我们可太高兴了,又可以吃到可口的饭菜了。”雷妮心不在焉地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的话,我想听一听,或许能有我帮忙的地方。”李三敏道。
雷妮就把这一周来发生的,虽非危险但麻烦至极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
李三敏微微一笑,“像你这样的善举,一定会有好报。
何必后悔呢?”
“可我还是连累了别人,这才是最让人难过的事。”雷妮努力地摆出苦瓜脸,以让人相信自己的深重忏悔。
“通不过这次毕业考试,真的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会不会引起流星雨爆发、瘟疫流行、地震山崩、宇宙黑洞大爆炸、人类最终灭绝之类的可怕结果?”李三敏努力给雷妮洗脑。
“那是自然运行的结果,跟我们无关。”雷妮觉得对方所说也夸张了点。
李三敏顺水推舟,“既然如此,雷妮小姐就无须为过往难过。不然的话,准备将毕生献给炼药之道,却屡遭挫折的我更有资格伤心了。”
“是……呀,”雷妮说。
李三敏见雷妮的负罪感已被洗得干干净净,立即将话题转到正题上,“其实要找香木散,未必全无希望。家父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只顾埋头回忆,连家里应该有的实在线索都忘记了。”
两个女孩子一起到村长静思的房间。那是一间被三把生锈的铁锁封住青铜小门的地下室。李三敏开门进去,雷妮顿觉眼前一亮。比厨房大两倍的房间里金光闪闪,地面铺着金线织成的地毯,金桌、金椅、金床、金被、金便壶,再加上一堆堆金币,简直是个金子做成的世界。
令雷妮惊异的并不是这里的财富程度,而是村长正认真地数着金币,“一万七千五百四十二,一万七千五百四十三……”
可恶选雷妮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个子高过自己一头的村长拎了起来,“你在干什么?大家都相信你还在为我们绞尽脑汁,原来只是躲起来数钱罢了。我一个礼拜来做牛做马,可不是为了这个结果。骗子,小人选看我不把真相告诉多萨。”
“别,别生气呀,雷妮小姐,我确实正在帮助你们,看事实不能只看表面哪选”村长被雷妮的气势惊呆了,挣扎着说道。
既然连村长畏惧的李大郎都不是雷妮的对手,村长怎么可能挣脱出来,“不孝女,现在还不帮帮我?”
李三敏忙劝雷妮住手,“雷妮小姐,冷静一下,我不是来了吗?”
雷妮喘着气,放下了村长。事实上,她的胳膊也酸得使不出气力了。
“爸爸,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呀。”李三敏皱眉道。
村长忙解释道:“我只是借助数钱来帮助回忆过去所做的每一笔售药生意,只是钱的数目都回忆起来了,卖出的药物清单、客户的资料却想不起来了。而那个多萨又在上面摔椅子,让我心痛得更加难以集中精神思考了。啊,我到底该怎么做呀?”说着双手抱头,蹲了下来。
李三敏不解地问,“买卖药物的账册呢?”
“我从来不记账的,女儿。”村长哀怨地说,女儿竟然领人进入密室,令他伤心。他暗自决定要另辟一个密室,即使到天涯海角、高山大漠,也要找到一个无人能发现的秘密场所。而不孝的女儿必须赶紧嫁掉了事,一个子儿也不分给她。
“我当然清楚你不可能有账册,连一卷白纸都舍不得买的人,怎么可能记账?”李三敏皱眉道:“我说的是爷爷的账册。”
“账册?”村长一脸茫然,“家里有这种东西吗?”
“果然,”李三敏转头对听呆了的雷妮道:“请赶快召集你的同伴吧,家父从来没有卖掉过废纸,因此东西应该还在家中,仔细搜查一下,总能找得到。”
“不准进这间房间。”村长高声叫道。
马其雷、缪多斯、多萨和雷妮终于重新鼓起士气,在李三敏的指导下,对村长家展开了一场连老鼠屎也不放过的细致搜查,直找得腰酸背痛……
终于,在厕所的厕纸堆中,雷妮找到了一本装订好的账册,名为《药灵谷李氏第二十八代子弟李济世行医录》的手抄本。翻开第一页,却是一笔笔药品的采购、销售清单。雷妮激动得将书册抱在胸前,多日来的疲倦一扫而空,身体如处云端,耳边似乎响起了毕业典礼的钟声。
“喂,找到了账册也不必乐成这样,还没看到香木散的影子呢。”多萨冷峻的声音将她从幻觉中惊醒。
“啊,大伙儿都来了。”雷妮擦擦眼角的泪水,将账册打开。
一阵灰尘从书页上腾起,五个人围成一圈,仔细翻看着一页页发黄的纸张。
“中间少了很多页。”马其雷看得出整本书大概被撕掉了三分之一的页数。
“爷爷行医济世三十年,这书上缺了中间十年的记载。”李三敏道,她手中拿着一支笔,“我们就从最新的找起。”
她大笔一勾,道:“这一项注明病急求医,又只买了一服药,可以排除在外;那一项虽然买了十份香木散,却是商人所购,想来早已转卖,也不必在意……”一路看下去,十项记载倒有九项不合意。
忽然她停了下来,指着一处道:“看。”
众人眼光一顿,却有一项记载,“香木散五份,百格鸟取小牧原城炼药师二本松比吕来访,交流心得,赠以香木散五服,收受感冒药十粒。”时间却是十五年前。
“二本松比吕炼药之术相当高明,他来向爷爷请教延年益寿方面的知识。据说他自称棋道第一、医道第二,深感二者之广大,而人的寿命有限,不能穷尽其中的奥秘,所以才远道而来。”李三敏倒还记得这个狂人。
“远道?百格鸟取小牧原城离这儿有多远呢?”似乎听过这个地方,但缪多斯生怕这是远在别的大陆的城市。
“大概有半个月的路程。”李三敏回答道。
马其雷他们放下一颗悬着的心,李三敏又叮嘱道:“此人性格古怪,自以为是,恐怕难以向他求助。”
多萨很平静,像死神一样的冷静,“到时就由不了他了。”随着事情出现转机,他又恢复了老样子。
接下来的众多记账条目,没有一个比这个更好,都是路程远至三个月以上。
“也只有他了。”马其雷道:“三敏小姐,多谢你的大力相助。”
他们乘马车前住百格鸟取小牧原城,出了双倍车资。车夫过于兴奋沿途专取风景区走熏结果花了二十七天的工夫,才赶到了城下的一个小町。
一行人走到第一户人家想探听二本松比吕的消息。那里正好有两人在房子里对弈,当马其雷他们进去时,一个年轻人推枰认输,“不愧是前辈高手,在下甘拜下风。看来在下想尽取七大头衔之事,还得延后两年。”
“好说,好说,这次的批发价打个九折如何?”另一人如此说道。
年轻人满面喜色,“多谢先生,在下立即去禀告大老板。”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雷妮问他道:“请问先生知道二本松比吕先生的家在哪里吗?”
“我就是二本松比吕,找我有什么事?”大体上,二本松比吕是个四五十岁的矮胖中年人。
“你就是着名炼药师二本松比吕先生?”缪多斯喜出望外之余,不忘补了一句。这是他在药灵谷找到多个李老三,吃亏上当后得到的教训。前车之鉴不远,自然分外小心。
“当然不是,”二本松比吕不悦至极,“我乃独霸百格鸟取小牧原城三十年的着名棋士二本松比吕是也。”
“原来是位名棋手,我们远来求药,还望先生成全。”
雷妮奉承道。
哈哈干笑几声,二本松比吕很得意地说:“好个体贴的姑娘,好吧,这次给你八折优惠。”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张药品清单。贵至两百枚金币的天花玉露丸,便宜到一枚金币十粒的九天十地腾云驾雾速效感冒药,总共有百来种药品,唯独不见香木散之名。
马其雷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有要紧的事,急需香木散一服,不知二本松比吕先生……”
没等马其雷说完,二本松比吕抢先道:“没有没有,你们该去药灵谷才是。”
缪多斯恳切地说道:“我们刚从药灵谷来,那里已没有香木果,也没有香木散,是李三敏小姐指点我们来找先生的。”
二本松比吕沉吟道:“原来是故人之女。实不相瞒,我这里还剩一服香木散,只是不能卖给你。”
马其雷道:“五百枚金币如何?”这种金钱战术,从前百试百灵,用钱砸不倒的人,却也有限得很。
不料二本松比吕一拍椅子,怒声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是为了全体人类的伟大未来,想炼制出一种能使人延年益寿的新药,必须用香木散不可。”
雷妮好奇地问二本松比吕:“二本松比吕先生可是已经炼成了?”
“还差两味极其稀罕的药材。不过故人已逝,香木散的炼制方法又已经失传。这服药,我是万万不能让的。”二本松比吕又一指药品清单,“那些药要多少有多少。”
“如今药灵谷的李三敏姑娘继承了乃祖的炼药术,也会炼制香木散。二本松比吕先生既然不急着用,何妨把它卖给我们呢?”雷妮婉转地说。
“既是如此,”二本松比吕摸着下巴上稀疏的一把胡子道:“我立下过一个规矩,凡是想从我处购买稀罕名贵的药品,必须能赢我一局。如果你们能做到,看在李三敏小姐的分上,我分文不取,免费送给你们。不过,机会并不大就是了。”
缪多斯实话实说:“我不会下围棋。”
“我在加里森武技学院学过围棋。”马其雷是个老实人。
雷妮理所当然地说:“看来只有马其雷上了。”
“虽然很不服气,不过,就拜托你了。”多萨一脸正色道。
马其雷道:“不过,我棋力有限,万一我输了的话……”
话没说完,已被缪多斯推坐在二本松比吕对面的椅子上。
“有些事不妨先说明一下,免得别人取笑我欺侮小辈。
我的棋力泛泛,只夺取了百格鸟取小牧原城各项围棋比赛冠军八十多次,从‘少年神童杯’到近年‘百格鸟取小牧原城业余大赛’,可谓战无不胜。请问你是专业棋士,还是业余棋士呢?”二本松比吕得意洋洋地道。
马其雷红着脸道:“我连业余都算不上。”
“哎呀”一声,二本松比吕叹道:“刚才那位少年棋手,是自称即将夺取七大头衔的职业棋士,尚且败在我手下。原本我该让你几子,不过限于规矩,仍得下分先,无贴目。”
马其雷不为所动,“好。”
看着黑白棋子与棋盘,“围棋就是五子棋的别称吗?”
雷妮认真地问道,原来她五子棋下得不错。
啪的一声,二本松比吕手中的棋子掉到了棋盘上。马其雷赶忙解释道:“雷妮,所谓围棋是伊汶斯大陆亚平罗地区的传统文化游戏,从那里传至全世界。贵族之间常以此为乐,亚平罗地区共有七国,每国有一个独霸七国的头衔,号称‘七大头衔’,有历史古老的‘兰桂坊’,还有代表极高荣誉的‘七国名人’,围棋最强称号的‘棋圣’,从七十七人中力战夺得的‘大国手’,奖金最高的‘天元王’,被称为新兰桂坊的‘长乐坊’以及唯一允许任何人都可自由报名参赛的九星战的胜者‘九星第一人’。”
“马其雷,你真厉害。”雷妮佩服地说道,“但是我还是不懂耶。”
双方猜枚的结果,是马其雷执黑先行。
马其雷第一子下在天元之上。二本松比吕心头一凛:初手天元选他下子的手势相当老练,身体姿态和神情也相当稳定,应该属于坚忍不拔的棋风。莫非他深藏不露,竟是一个高手?对了,他说自己不是业余棋手,莫非他是职业棋士?历来敢找他买名贵药品的人,棋力多半不弱,更有一些职业高手。求药心切,扮猪吃老虎的事时有发生。二本松比吕既存此念,自然集中精神,在天元右下飞挂了一手。
二本松比吕既然害怕阴沟里翻船,存了谨慎之心,下得自然较慢。而马其雷下子如飞,落子之声不绝于耳,很快过了布局阶段。缪多斯不禁暗自佩服马其雷的如虹气势,原来马其雷就以武技和魔法及可爱的本命兽胖小福闻名学院,如今再加上围棋,可称为“四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