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启无言一直走在前面,纳兰珏的话和柱国公的问题一直在他耳边回荡。金诸二人走在一旁,随从们远远地跟着。
【大哥,方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诸淳缶嗫嚅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大哥,你老实告诉我。你答爷爷的话是真心的吗?】
玄启没有回答,仍是闷头前行。
金章录从刚才道现在一直没有开口,不是他不气愤,而是他的地位太低。玄启是皇子,诸淳缶有爵位。他仅仅是尚书的公子,没有功名,没有官爵,在这种场合只能沉默。他的父亲摸爬滚打到今天,着实不易,不能为他的父亲树敌。此时没有外人在场,金章录说话也就没有顾忌;
【爷爷问话时,我一直想听到大哥你说是。】他沉默了一会,神色狰狞道;【我想看到三皇子去争、去抢。就像你小时候一样,带着我们去打、去抢。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都跪在地上,都躺在血里。】
【住口。】诸淳缶喝道,打断了金章录接下来就要大逆不道的话。
【那位小姐说的没错,咱们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无所作为,让人耻笑。】玄启回头看了他一眼,话音一转道;【那咱们就去施展一番拳脚好了。】
玄启的前半句话让金诸二人心中一冷,可是后半句让他们心花怒放。
【走,去喝酒。】
落日晚霞,三匹快马在官道上飞驰。哈哈大笑,鬼哭狼嚎。
此时夕阳落下,满城的街道都亮起了灯笼。时值吃晚饭,各大酒楼都是人来人往,呼朋唤友的,热闹非凡。望京的夜生活十分的丰富,可以说是天下之最了。前朝实行市坊制度,将贸易之所与平民的住所分的泾渭分明,而且晚上实行宵禁。大街上兵士驻守,市民也就只能在家下下棋,玩玩老婆了。
现在的东阳市坊混杂在一起,叫卖之声就在住所旁,闲着没事就可以出来逛逛。就连夜市也是十分的流行,小贩集结,在各色的灯笼下叫卖,也是十分的别致,就连许多公子小姐也多会出来游玩,一直到深夜。
玄启一行人在云韶府前停下,这云韶府就是教坊司。可能是当政者觉得教坊司太过难听,才改了个比较文雅的名字。相传就连太祖皇帝也来过这里游玩嬉戏,临幸了个叫夏雨荷的女子。
一时间这个女子身价暴涨,每日都有无数的男人追捧。或许大家都觉得皇帝玩过的女人味道不一样,而且皇帝睡过的,自己干一下也能沾沾帝王之气。殊不知有个东西叫交叉感染。最后是这个夏雨荷每日的工作量太大累死了。这是教坊司最有实力传言了,一直为风流才子们津津乐道。现在就连国子监的学生们和朝廷大臣也时常来游戏。
这里不比一半的青楼,不会是污言秽语满地。也没有老鸨、****一类特殊的职业。这里的管理者叫左音侍,是个没有品阶的小官。此处的女子除了少部分的是招募的,其余的都是边境抓获的奴隶、和犯官家属。女的为妓,男的为奴,后代也生生世世是这样的下场。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给朝廷聚拢大量的金钱。
【呦,金公子来了。您可有些时日没来啦。】左音侍谄媚笑道。他看了一眼玄启和诸淳缶,不动声色。每日的迎来送往让他能明明白白的分清楚谁是大菩萨。
今天的人特别多,金章录摆摆手道;【按老规矩办,不要让闲杂人等搅了我喝酒的雅兴。】
这教坊司有三层,第一层只是简单地吃饭的地方,和寻常酒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特别贵。二楼是普通雅间,三楼是为望京城的豪强们准备的,玄启三人就在那里喝酒。
男人都要的特殊服务是在后院里的。朝廷官员既要风花雪月,又要顾及脸面身份。那里都是些独立的小院,满足了许多人不方便露面的要求。所以后院的后门巷子里比前门还要热闹。大家都是从后面进进出出,尽管这教坊司后门极多,但是仍然会遇到熟人。甚至父子、兄弟、师生相遇,大家在此时都会假装不认识,只是露出男人都懂的微笑。有时避免尴尬,长辈多会让着小辈,先行离去。
【来大哥,我敬你一杯。下次要喝花酒只要去我那就行了,要什么样的姑娘事先打招呼。】金章录端起酒杯道。
【胖子,那我有这样的待遇吗?要是有什么人捣乱,你就报我的名号。】诸淳缶笑道。诸淳缶这话说的简单,在没遇到玄启之前,诸淳缶便已混迹望京的街头。无论是豪族恶少,还是街头巷尾的地痞流氓没有不怕他的。十步打一人的名号可不是白得的。
金章录嘿嘿笑道;【你要是不怕聂学士的女儿跟你玩命,你就来好了。】
【什么叫怕,那是爱惜。你懂不懂?大哥见到紫珠公主也是一样的。对吧?大哥。】诸淳缶不服气道。这个聂学士是内阁三学士之一的聂磬石,与牛成章、杜甫齐名。这位聂小姐名唤聂清瞳,打小和诸淳缶定的娃娃亲。小时候因为身体娇弱,头发枯黄,长得如同瘦猴一样。诸淳缶长长叹息自己的命运悲惨,自己玉树临风的堂堂小公爷娶了个丑八怪,呜呼哀哉。
可是这聂清瞳经过名医调养,最近几年出落的沉鱼落雁,成了望京有名的大美人。现在国公府里的下人已经改口叫少夫人了,有柱国公撑腰。对于当年诸淳缶的奚落怀恨在心,时不时的要整治诸淳缶一番。诸淳缶空有一身武艺,却无用武之地,被制的敢怒不敢言。一时间,聂清瞳就差没出本书,类似于什么--------驭夫宝典、整你没商量。
见诸淳缶拉自己下水,玄启也表态道;【我那是不跟她小女人一般计较,我的武艺打她十个也绰绰有余。现在她胡闹,将来早晚娶回来打板子。】就这话也就是私底下说说,和我们吹吹牛皮。真要你见到紫珠,是谁打谁还不一定呢。玄启一番气势十足的话,金诸二人直接过滤掉。
这一下午着实是有些劳累,三人一阵狂喝海吃,倚靠在软榻上面看歌姬跳舞助兴。
教坊司的姑娘是望京城最好的。她们时而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的才女,时而是搔首弄姿寡廉鲜耻的****。不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泼皮无赖,只要给钱,就能让你舒服痛快。
六个美人轻纱曼舞,举手投足间,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丝竹幽婉、低迷媚骨。从小过这样的奢靡的生活真的会将人的志气消磨殆尽。温柔乡,英雄冢。
金章录突然道;【二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这声二哥喊得诸淳缶有些不适应,他不假思索道;【我国公府世代习武从军,我当然也是如此。】他当年得知父亲战死,第一时间就是想要去边关为父报仇。可是当年的叛军已被柱国公屠戮殆尽,诸淳缶至此便将所有犯边的敌人当成死仇。
诸淳缶此话一出,便无人接话。氏族子弟去边关捞军功在这几年已成了寻常之事。在边军大营当个闲职,吹两年风沙,回来在家族的打点下,就能买个不错的差事,混吃等死。可是诸淳缶不同,他这个性格肯定不会呆在大营里安安稳稳的抄文书的。
国公府血脉凋零,老皇帝是不会让他前往边关冒险的。更没有那个将领敢把这么个定时炸弹按在身边。只要他出了事,不管是谁都担不了这个责任。哪怕他是安国候。
诸淳缶也知道的自己的情况,苦笑不语。
金章录也叹道;【大哥,其实你情况和老二也差不多。现在西北镇守府的战事最多,是最好的地方让你一展身手。可是谁都知道一山不容二虎,你是进不去的。】
玄启和诸淳缶对望一眼道;【等。】
正当三人犯难时,外面传来左音侍的声音;【金公子,咱们这新近来了一位姑娘,还是黄花处子。公子可有兴趣?】
金章录一骨碌爬起来道;【可是那个太医之女?】
【正是,今日竞价就是为她准备的。】
金章录看了一眼玄启。
少年不识愁滋味,来得快,去的也快。
【不谈这些烦心事,走,咱们下去看看。】玄启一整衣冠道。
玩这样的普通女子也没什么意思,金章录每人塞了一锭银子在白花花的胸脯上,三人整理一番才下楼。这是说不定会遇到什么熟人,必要的礼节就算是玄启也要遵守。
待下了楼,三人都被吓了一跳。这三楼本就是为了给普通的大众客人准备的。各种大人物不算微服的,出门必是前呼后拥。老大出来嫖宿,这些喽喽也要地方消遣等待。所以这三楼修的极是宽广,但是现在依然是人头攒动,如同菜市口。大堂正中有一处大的舞台,现在已是围满了人。门口车来车往,不时有富贵之人进来。这教坊司故意把地点放在一楼,为的就是引起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