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在回家路上走着,看着扶疏的花木,正发着呆,突听见前面两个女孩儿在嘻嘻哈哈笑着,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好像是时新电视剧集,好多主妇都喜欢看的眼泪剧,男主失忆后忘了女主的故事,演到情伤时简单要肝肠寸断,女主每见一次男主,那目光都要热切得把他融化,偏偏男主毫无知觉,在她的目光下和别的女人情热缠绵,只有在偶尔的时候才会若有所思想起些片断,完全把女主放在脑后,最可气的是女主一直无怨无悔地守侯在他身边,怎么伤心也不愿离开。
走在前面扎着马尾的女孩子说到气愤处时,简直是咬牙切齿,一脸恨不得冲进去电视里去敲敲那个男主的脑袋的可爱表情,想让他知道不要忘了身边人,站在旁边的那一个才是爱他爱得深爱得切,痛得魂灵都要支离破碎的人。
另一个女孩儿听得深有同感,笑笑着揉她的头,别看男主现在没有感觉,迟早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然后后悔得不行,现在女主受的苦,将来要那个负心的男主十倍来偿。
伊澈默默走在后面,一步一步,攥着手里的包紧了又紧,复又悄悄松开,眉间有些轻淡的恍惚,哪有那么多的故事可言?
现在社会谁还做这样的梦呢?此情不渝吗?说出来自己都想笑。
但是失忆这个词触动了她心弦,她四年前因车祸失了忆,那时一觉醒来,什么都是空的,姓名,经历,家庭,还有爱情——
医院里的人告诉她,她和她的双亲同时发生了车祸,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那时她害怕得要命,如果她没有忘记过去,即使是一个人也不会孤独,可是她只剩下一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什么温情也没有,只能日日面对冷冰冰的墙壁,后来出院后,她看哪里都觉得陌生,只好随意走了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直至走到这里,觉得亲切便呆了下来,不想再流浪下去。
她不知道其它的失忆者是怎样活了自己的下半生,会不会和她一样,站在哪里都没有熟悉的感觉,偌大的世界里却容不下一个人的地方。
只能被迫离开又离开,微薄的希望也没有。
如果像电视里那样曲折动人,那便不是生活了。
好不容易看完了电视,她按住微酸的额头,下床到窗子前拉帘子,却不经意看见楼下有一点光亮一闪而过,她出神地撩开了一块,定睛看着那光亮,眼睛模糊了一下,原来是一个人靠在车边点燃了烟,那手指修长,让她有了记忆的恍惚感。
这样出神的样子,倒是似曾相识。
回过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她因为是看电视的关系才睡晚了,怎么还会有人在楼下站着,看样子是在等人,却不又像。
男子始终没有抬头,沉默地点了烟放在指尖,任那余烬的烟火在黑暗里闪着微光,垂下的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日里的干燥略微让夜风沾染了若有若无的空旷,她生出了如果他等的是自己的念头。
想着,嘴角微扬,自己是看电视看得入神了,泡沫剧也会让寂寞的人心潮起伏,暗影重生。
第二天一大早洗了帘子,把略微沾着湿气的帘子挂上去,让阳光拂照着晒干,把屋子里的地面都清洗了一下,收拾了半天,换了衣服出门,走过那花坛的边上,她看得出神,记得昨天晚上就是这里停着那车,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究竟是什么心情,然而这念头一闪而过,转瞬又不见踪影。
到了店面后,她把货品打了一些包装,系着长长的彩带,卷卷地拉长,然后把帐本什么的都拿出来,做了一会儿清洁,额头出了细细的汗,累得坐靠坐在椅子上,刚倒一杯水来喝,还未喝完,桌子上手机又响起来,居然是苏情,她来势汹汹,看样子很生气,差点把伊澈的耳朵给震出回旋乐来。
“伊澈,你在搞什么鬼?”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你还问我出了什么事?我问你,你没在公司没做了怎么没跟我说,我今天打电话找过去,人家居然说你早就几个月前就辞职了。”
“那个时候你正在出差,我就没给你说。”伊澈顿了一顿,“我想没多大的事情,反正不做就不做了!”
苏情沉默了一下,“那你现在在哪,别告诉我说你又找了个公司,你敢不来我这里?”
她苦笑了下,“我哪敢,我开了个玩偶店,刚开始两个月呢?正想请苏大小姐来看看的?”
“真的!”她恨不得跳了起来,“真想不到,伊澈你真行,居然瞒我这么久,要不是我今天找你,你还打算瞒下去是不是?”
“又不是大事……看你说话的语气……”真像是抓到出轨的丈夫。
“好啦好啦!我刚回来,等休息好了再去你那里吧!”
“嗯。”
她想了想,“你来的时候给我说一声,我还怕你说我没想周全呢?”
“哪有,朋友的事当然是全力支持了?好了,不说了,知道你安好我就放心了,我挂了。”
有这样的朋友,真是像雨季里的灯火,热切得几乎要把心融化,她稍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发了一下呆,昨天那个电视看得半夜没有睡着觉,一大早才发现眼圈有些黑,明显是睡眠不足。
虽是狗血的剧情,可是对她来说,却有几分共鸣,不过她不敢想这些事情,真像是做梦一样不真实,如果那日醒来,守候在她身边的是一个美男子而非是胖胖的医护,也许她真的会相信命中注定的爱情也说不定。
已经四年了,如果再有认识的人也应该找到她了吧!怎么会有这样延绵而不能相信的梦呢?
真是寂寞的味道尝够了么?
开张了大半天,接了几单生意,她坐在椅子上看书,眼睛酸了就抬头看那流光溢彩的玻璃门,正午的阳光还不热,只是暖暖地照在身上,有些干燥的意味。
过了一会儿,她见有人推门,迎上去看着那个异常出色的男子,脚步有些停滞,脸上已是熟悉的微笑,“随意看看,先生是要买玩偶送人吗?”
很少有男子会进来,大多脸皮薄,受不了这样的眼光。
男子点头,不经意抬起头来,轻轻唤了声,“伊澈——”
“噫!”
伊澈答应了才反正过来,有些微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男子露出意味不明的神情,目光看着架子上的大型玩偶,“这样大的玩偶要多少钱?”
她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只很大的熊,坐在架子最上面憨态可鞠,任何人看见了都想去摸一摸的可爱东西。
“先生是想要这个吗?”
他轻轻点头,“嗯。”
伊澈有些困难地踩上椅子把它取下来,男子在下面用双手接住,有些怀念地看着,伸手摸摸它的眼珠,有力的手指缓缓落到它的头上。
“是送给小孩子的吧!这个玩偶两百块钱,小孩子一定非常喜欢,他一定很可爱吧。”
他这时才浅露了笑意,“是啊,他很可爱。”
说着,又回头看她,看得她有些无措,“是伊澈吧!”
她咬着唇点头,有些惶恐。
“那你怎么不认识我呢?”
他笑着,有些无奈的苦涩,“你看见我,什么话也不想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