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退离蓝焰的碰触,察觉到我的抗拒,蓝焰唇角蕴起一丝苦涩的笑痕,“可馨,你放心。你是我心中的仙女,我又岂会让你为难?我知道,你对我,从来都只是同情,没有爱意存在。从在御龙斋那时,你说我是你的人,说我什么资格都有,在我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时候,是你给了我曙光,是你将我从地狱里拉了出来。那时,我便在心中发誓,我蓝焰这条命是你的。”
我没出声,听着蓝焰继续说下去,“三日前,我问过无双公子,问他为何愿意救我,他说,你为了我,愿意用清白与他交换做筹码。够了!真的够了。我知道今生的我不配,也没资格拥有你的爱,你能为我做出如此大的牺牲,蓝焰足矣。自此蓝焰愿永远跟随你左右,不再痴心妄想,只做个永远忠诚的下人。有违此事,我蓝焰愿遭天打雷霹!”
我要的就是蓝焰这样。我要的就是一个可以为我付出,却不求回报的人。
不再矫情推却,我点头,“谢谢你。我的确需要一个好帮手。不过,有两点,我得申明,无双公子并没有因为医治你而碰我。第二点,你不是没资格拥有我,而是我……我的心早已有所属。”
窗外静站着的一道白影听到我心有所爱,他明洁的眼里蓄起了一缕失落,微拂袍摆,他又无声息地自窗外消失。
蓝焰若有所思地看了紧闭的窗户一眼,我察觉出不对,淡问,“怎么了?”
蓝焰道,“刚才窗外有人偷听我们谈话。”
我蹙眉,“会是谁?”
“是无双公子。”蓝焰凝眉细思,“我的武功已经恢复。暗藏在我附近,又能不被我发现之人,世间不会超过十个,无双公子是其一。这三日经过偶尔与无双公子相处,我熟悉了无双公子的调息频率。适才若非无双公子突然紊乱了思绪,我根本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无双公子乱了思绪?蓝焰发现无双公子时,我正好说我心另有所属,无双公子该不会是听到我已有了所爱之人,才乱了心情?
这么说来,无双公子在意我爱谁?可不可以换句话来说,无双公子喜欢我?
无双公子现在知道我有了心上人,不知为何,让他知道这件事,我的心里竟然有点酸。真是奇怪的感觉。
我深呼吸口气,朝蓝焰微笑,“噢,也许无双公子是来看你的眼睛有没有完全恢复,现在他知道你眼睛好了,也没进来的必要了。”
“或许吧。”蓝焰点头,目光痴迷地望着我,“可馨,我相信你从无轻视我之意,不然,你也不会将我救离御龙斋那使我生不如死的炼狱。你的想法,我都明白。从此,你不必再向我解释什么。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的名。我告诉自己,只要我一康复,我唯你命令是从,绝无二话。”
我唇角绽放出绝美的笑容,从袖中掏出蓝焰的卖身契约递给蓝焰,蓝焰接过,打开契约一看,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将我的卖身契约还给我?”
“忠与不忠,岂是一纸契约能束缚?真正的收买,是收买人心。”我此言算是明着接受了蓝焰做我的忠仆。
蓝焰脸上浮起明白的神情,他将卖身契约往半空一抛,未见他有其他动作,那纸卖身契竟然化为无数细小的碎片自半空洒洒飘落。
好高深的内力!
我惊,同时也为自己能收服这样的一个男人而高兴。
蓝焰望着洒落的契约碎屑,目光阴冷无比,他冰冷的目光盈满杀气,目光中有极强的恨意,我知道,他恨的是那个用一纸契约将他推入地狱成为男娼的人。
这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蓝焰出现在御龙斋成为男妓之前,会瞎了眼,因为蓝焰的眼光杀气太重,有这样眼神的男人,哪个嫖客敢‘上’?那个要蓝焰生不如死的人自然要先把蓝焰弄瞎了。
我只知道蓝焰就是杀手赤鹰,并不知道蓝焰具体发生过什么事,这些事,还是等以后蓝焰自己告诉我吧。
现在,蓝焰身体已经复原,我跟他没必要留在绿柳山庄了。我与蓝焰来到竹居,欲求见无双公子。
“赵姑娘,我家公子不见客。”侍婢怜月站在竹居厢房门口,回绝了我的请求。
人家不见,我也不免强,“请代我与蓝焰向你家公子辞行。”
“奴婢会依言转达。”
“谢了。”我转身迈开莲步,悠扬的琴声从竹居内传出,琴声淡然飘逸,丝丝扬扬,绵如细雨,绵绵中,又隐含了深深的哀伤。
这琴韵,我熟。
这是无双公子弹奏的琴音。
我是个懂琴之人,他的琴声比我上次听到时要伤感得多,上次,他的琴声里只是隐隐含了轻愁,这次,他的琴声如泣如诉,从旋律中,我深觉,无双公子的心受伤了。
是谁伤了无双公子的心?
不论是谁,也非我该过问的。
在幽宛忧伤的琴声中,我带着蓝焰,及一干我三日前从星辰山庄带来的仆人,离开了绿柳山庄。
回到星辰山庄后,久久,我的心都无法平静下来,脑子里回旋的全是无双公子那忧郁的琴声。
像无双公子那样高贵而幽冷的男人,怎能有忧愁?他不开心,我的心为什么会跟着难过?
我,迷茫了。
深夜,星辰山庄陷入一片寂静。
吹熄烛火,我脱去外衫,穿着中衣上床歇息。躺上床上,我睡意全无,侧翻个身,我面朝着门的方向,脑子里又想起了无双公子那宛若天簌却悲伤的琴声。
突然,房门那响起了细微的声响,似无声,似有声,那几不可闻的声响让我瞪大了眼。因为我看到一雪亮的薄物插入门缝,往上向门闩一挥,一下斩断了门闩。
如此锋利的薄物,我瞬间明白,那断门闩的是刀!
我心生警觉,接着,我看到一个黑呼呼的影子极轻地推开房门,门打开的一刹那,我感觉到了一股杀气,极浓重的杀气!
有人要杀我。
顿悟这点,我马上从床上坐起,拿起放在床头的备用匕首翻身下地,同时,那推门而入的黑影执着长刀朝我飞冲过来,那是个蒙着面的黑衣男人,那一刀横劈向我的脖子,分明是要我的命。
我一矮身,险险躲过这致命的一刀,同时大喝,“来人!”
黑衣人见我躲过一刀,又舞刀朝我砍来,我拿起短得可怜的匕首应付几招,那短短匕首哪是人家长刀的对手?
没两下,我的手腕就被划开了一道血口。
事态不妙,我欲遁窗逃跑,哪知,我还没撞窗逃脱,啪一声,窗户从外头先被撞烂,另一个执着长剑的蒙面人从窗外朝我飞刺过来。
我的妈啊!一个从房门攻入,一个破窗袭击,这双面夹击,分明就不给我留半丝活路,我拿着匕首连对抗那拿刀的都吃力,哪还有余力抵抗那拿剑朝我刺来的人?
挡下那长刀一斩之际,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柄长剑直直朝我刺来,我本以为,那剑会刺穿我的胸膛,突然,乒一声,千均一发之际,另一柄长剑挑开了刺向我的长剑,解除了我免于被剑穿之痛。
定睛一看,救我之人是飞身入房中的蓝焰,蓝焰将我护在身后,执剑挡下朝我袭来的攻势。
刀剑相交,刺耳的兵器声在房内交响,蓝焰与两个黑衣蒙面人疾速过招,三人招招凌厉致命,充满肃杀之气。
在这充满杀气的打斗中,我的拳脚功夫几乎派不上用场,蓝焰边打斗还要边护着我,虽然有我拖累,他有些许吃力,但蓝焰武功极高,另两个蒙面人一时也讨不到便宜。
门外响起一片嘈杂声,十几名护院执着长刀在山庄总管汪运福的带领下冲入房内,房中的两名黑衣人见情况不妙,对看一眼,二人同时一个飞身,从窗户跃出,身影没入夜色。
蓝焰提剑欲去追,我冷然出声,“不必追了。”
听到我的命令,原本想去追那两黑衣蒙面人的山庄护卫也一并没再行动。
蓝焰收剑入鞘,走回我身边,他的视线触及我右腕上的伤口,阴柔的面色蓄起愤怒与心疼,“主人,你受伤了!”
从绿柳山庄回来后,蓝焰执意叫我主人,我也由着他。
我撩高衣袖,露出受伤的右腕,一道约十公分长的刀口斜着划破了我的血肉,伤深入骨,鲜血肆流,那种剧烈的痛啊,痛得我想哭爹叫娘拿刀上街胡乱砍人!
见此情景,总管汪运福立即吩咐一旁的护卫,“去拿金创药来。”
“不必了。我随身备有金创药。”蓝焰冷然出声,他迅速从袖袋中掏出一瓶药粉洒在我的伤口上,伤口处除了剧痛,又传来火辣辣的感觉,我痛得黛眉紧蹙,五官皱成一团。
见我痛不堪言的神情,蓝焰脸上的心疼又甚了几分,“忍忍。这是特制的刀伤药,痛一下,伤口很快便能止血结痂。”
“嗯。”我咬着牙点点头,发现手上的伤口果然不流血了。
过了几分钟,待疼痛减轻,我冷扫了眼房中的一干护院,“你们干什么吃的?我花钱请你们来是保卫星辰山庄安全,有刺客潜入山庄,你们竟然毫无所觉?若非蓝焰及时出现,我现在已经变成了具尸体!”
汪运福连同一干护院单膝朝我跪下,由为首的汪运福开口,“是小的失职。小的会传令下去,加强庄内戒备。”
我摆了摆未受伤的左手,“你们全都下去吧。若再发生这样的事,你们全都滚回去吃自己!”
“是,是……”汪运福一挥手,一干护院撤离我的房间。
房中只剩下我与蓝焰。
我感激地看了蓝焰一眼,“谢谢你急时赶到救了我。”
“我也是听到你的呼声才立马过来。”蓝焰眼神愧疚地看着我的腕伤,“我来迟了。”
“不必自责。今晚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蓝焰眼里聚起深沉的痛楚,“主人,是蓝焰让您受累。”
我挑眉,“为什么这么说?”真是这样,这种要命的拖累,我可不受。
“我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鬼影门的头号杀手赤鹰。”
“这一点,我早知道了。继续说下去。”
见我神色无一丝意外,蓝焰神色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蕴上了然的神情。他应该是意外我早先知道他的身份,又了然像我这等聪明人,查到他的身份,也是应该的。
蓝焰接着说道,“刚才那两名黑衣蒙面刺客,我识得。尽管他们蒙着面,从他们的身形招式,我看出,那两人是我昔日的同门,一个是鬼影门排行第二,惯用长剑的血杀,另一个是鬼影门排行第三,惯用大刀的魅杀。鬼影门顶尖杀手无数,首领称号鬼影,从来没人见过鬼影的真面目,他脸上一直戴着虎皮面具。我们这些顶尖杀手,全是鬼影一手培养的,在鬼影门,我们这些杀手不过是杀人的工具,鬼影虽然对我们有养育之恩,却从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以为,我这一生,都将是杀人工具,哪知,一年前,鬼影给我服下了十香软筋散,并且……并且……”
蓝焰闭了闭双眼,几乎说不下去,我眉头皱了皱,等着他往下说。
咬了咬牙关,蓝焰继续启唇,“他强奸了我。在那个暴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狠狠凌虐了我的身体。”
我诧异地瞪大眼,“鬼影是女人?”
“不,他是男人。”蓝焰眼中盈满羞耻愤恨,“他对我做了世俗不容的事。我恨他,发誓要杀了他,他是个疯子,说他养育了我,就不允许我背叛。背叛他的下场,即是生不如死。他说他太痛苦了,曾经有一个女人怀着他的骨肉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他遍寻不着那个女人的下落,他恨那个女人,因恨而曲扭了心理,开始喜欢男人。他说我是他的人,就要跟他一起承受痛苦,接着,我被他毒瞎了双眼,扔到御龙斋,成为千万人枕压的男娼。我还未找他算帐,他现今又派人来杀你。一定是他认为你救我脱离苦海,他不许你救我,所以才派人来杀你……”
我默默听着蓝焰的故事,摇首截断他的话,“我不这么认为。”
“为何?”蓝焰不解。
我淡声分析,“鬼影既然愿意让人出二十万两黄金将你赎走,证明,只要有人认为你有那个价值,他就放过你。毕竟,你在御龙斋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陪他痛苦,也痛够了,不是吗?你被人赎走,我觉得这在鬼影眼里,意味着你的痛苦结束。刚才血杀与魅杀攻向我的招式招招欲毙我命,即使后来你替我解围,他二人主攻还是针对我。这说明,他们的目标是我。”
“那就是鬼影那变态要你的命,他要杀了我的恩人……”蓝焰语气激动,眼中怒意与杀气并存,提到鬼影二字,他的牙齿几乎咬了起来。
“不一定。”我还是摇首,“我有预感,这次鬼影门的人要杀我,与你跟鬼影之间的私仇无关。”
蓝焰不赞同地望着我,“主人不必为我开罪。”
“我没有为你开罪。我只是说出实话。”我提醒蓝焰,“你忘了鬼影门是做什么的吗?专做杀人买卖。有可能是鬼影门受雇主之托,受人钱财,与人消灾。”
“什么人会想要主人的命?”
我唇里吐出冷冷的三个字,“萧北玄。”
“他?”蓝焰凝眉。
“是的。”我颔首,“在我离开萧府那天,我气昏了萧老夫人,给了萧北玄毕生都抹不去的难堪。萧北玄那日扬言要杀了我,如今萧府财产减半,生意一落千丈,萧北玄必然对我愤恨难当。他若出钱雇佣鬼影门取我性命,情理之中。萧府纵然失了一半财产,出个天价杀人,有此能力。”
“可是,我还是觉得是我拖累了主人。”
“这阵子听闻萧北玄一撅不振,我倒认为是萧北玄死也想找我陪葬。”
蓝焰还想说什么,我摆了摆手,“多说无益。鬼影门既然要杀我,必然会再派人前来。从现在开始,你寸步不离守在我身边。晚上睡觉,你在我房中另开一铺。”
“是,主人。”
我想了想,又道,“听闻鬼影门杀人价码十万两黄金起步。我的人头,应该不止十万两黄金。我不能坐以待毙,明天你派人悄悄查一下萧府的经济动向,查出萧府有无大笔数额的金钱不明去向。”
“是。”
该死的鬼影门为什么要杀我?难道我赵可馨刚成为了富翁,就要死于非命?头疼啊,看来,馨馨我的日子得在提心吊胆中渡过了。
我担心的是自己的小命安危,丝毫不知,我已经掉入一个巨大的阴谋陷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