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几个大步便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们面前,正要伸出虎爪一般的大手将他们一个个提起来时,本要对付那个老头的长脸汉子忽然惊异地叫了出来:“啊!”虎爪悬空停在他后颈上方,再也不敢妄动了,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
大脑袋还以为他遭了暗算,正要帮他一把,但是眼睛忽然也定定地瞪着这个老头子,想说什么但嘴巴张了张又说不出口来,好像也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就是这个老头子。
老头好像此刻才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似的,满脸不悦的神情,忽然压低声音冲他们拍桌子吼道:“都给我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这两个大汉顿时大惊失色,忙遵命道:“是是是!我们马上滚出去,您老人家息怒啊!”说着就一边倒退着,飞快地奔了出去。他们进来的时候快,而出去的时候就更快了。谁也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都明白这老头想必也有些来头,于是都议论纷纷,不知他跟铸剑师是不是有什么交情。
老头刚才骂走那两个人时,特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打断了沉思的奇天云。
奇天云喝了几杯酒,兴致又好起来了,又开始跟老头说笑起来,心中的烦恼暂时抛到一边去了。他们一直坐在那里谈天说地,直到下午外面的热气已不是很强烈时,才走出饭馆。临走之前,奇天云心情很不错,还开玩笑地问老板是不是这次真的可以不用付账。
还没等老板出言答复,老头已扔下一锭银子,算是他们二人的饭钱,并指着奇天云的鼻子道:“吃饭不付钱,亏你说得出口,你想白吃啊?”
奇天云大笑着出了小店,一出店门,老头便问他还会不会再这里多待一些时日,如果他暂时不走的话,以后还来这个小店里喝酒。
奇天云想了想,反正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况且他还有点想见见那位铸剑师前辈,虽然能不能见到他还是个未知数,不过总算跟那位前辈有些渊源,就算不能见到他,在这里多待些时日也没什么的,便跟老头约好每日午间都在这小店里碰头。道别之后,便目送着老头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
一个人在谷中瞎逛了半天,不知不觉,夜幕已降临了,匆匆找了个小店解决了晚餐,就又在四处逛了起来。谷中的夜晚很美,空中能看见灿烂的星辰,闪烁不停,也不知天上到底有多少颗星,星辰组成的星座隐约可辨,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仿佛遵循着什么固有的法则似的。
谷中白天的时候很热,到了晚上却又觉得凉飕飕的,不过在如此美丽的夜景下,他还舍不得钻进屋子里去,还想继续看个够。除了星空之外,夜色下林立的房舍也给有些空寂的山谷增添了一些情趣。
铸剑谷已有近百年的历史了,说起来,谷中的居民多年来都能安居乐业,也多亏了历代的铸剑师以及他们的弟子对铸剑谷保护有加。弱者似乎总要依附于强者的保护而生存,但强者却也并不总能保护自己的。
强者中自有更强者,强者本来比那些较弱者更容易生存的,但是人类都有一个毛病:越强的人越是喜欢炫耀自己的强大,唯恐别人不知道。似乎只有最强者才不会去炫耀自己,因为任何炫耀已变得无足轻重了,而且仅仅是炫耀也不足以满足自己内心的空虚感。
所以强者的烦恼往往比弱者更多,与世无争使许多弱者安安稳稳地活在世上,而争权夺势却使得那些强者一个个死于非命。
虽然有些人宁愿死得轰轰烈烈,也不愿平平安安地过完这辈子,然而正因为世上还有许多愿意平平安安地过日子的人,这世上的争斗才会少去许多,否则,这世上每个人都不得安宁了。
奇天云一直走到山谷边缘,在一块大石上躺下,石头上还有一些白天被烈日暴晒,所留下的余温,很是暖和。他刚要美美地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儿,忽然见天边划过一道流星,一闪即逝。
他想起以前每逢和林雪一起看到流星时,林雪都会缠着他陪她一起许愿,不过以后还会不会有这么美妙的事情就很难说了。
林雪看来已经对他有些失望了,很难说将来对他的感觉会否越来越差,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恐怕真要打单身了,天下间恐怕再也找不到能比林雪还要懂他心思之人了。
他拍拍自己的额头,将这想法驱逐出脑海之中,假如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还是不要自寻烦恼的好。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是孤独的命,这世间孤独的人本就很多,只不过孤高冷傲之人往往以孤独为荣,而平凡之人则为逃避孤独扎进人堆里,想尽一切办法地消遣自己。
而他自己既不是以孤独为荣,也并非只要扎进人堆里就能忘却一切的。
空中忽然传来几声欢快的鸟鸣声,在山谷中回荡着,几只大鸟飞了过去,转眼间消失在群山之中。
他忽然觉得人或许是这世上最孤独的生灵吧?禽兽之类的,再怎么孤独,只要跟同伴们在一起,总可以获得安宁。
而人的孤独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将它压下去,等你稍不留神之际,它又冒出来了。
人懂得道理,本来可以用道理来开解自己的,但偏偏就是因为懂得道理,所以想开解自己的时候,往往不去想一些让自己开兴的道理,却总是找一大堆的理由为自己鸣不平,结果就越想越觉得自己孤单可怜,不能自已。
其实,如果孤独是不可避免的,抗拒也不能将它驱散,那又何妨接受它呢?
他躺在温暖的大石上,渐渐地,困意涌了上来,他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好像每到一个地方就感觉好疲倦,或许是因为赶路的缘故吧。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还没爬起来就觉得腰酸背痛,好像全身都痛似的。他缓缓地坐起来,见这块大石表面凹凸不平,在这上面睡一个晚上,不痛才怪呢。他从大石上滑下去,站在地上,一个劲地揉着睡疼的地方。
太阳已升起来了,没过一会儿,山谷中又变得很热了,在街上行走的人无不满头大汗。
偶尔走过几个赤膊的大汉,却见他们仿佛对此习以为常,头上的汗擦也没擦。
昨天那两个大汉也在其中。他们一眼看见奇天云时,脸上现出很古怪的神情,但是却没再找他算账,或许是看在那个老头的面子上吧。
只是不知那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头,铸剑师的弟子们见了他居然都恭恭敬敬的,此刻他们对奇天云虽然没有很恭敬,但也没有不敬,就连一个白眼也没有。
奇天云见他们没对他做何反应,也便一声不吭地在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虽然他们没再找他麻烦,但是贸然打招呼似乎也是不大好的。
他又走进昨天的那家饭馆,还坐在昨天坐的那张桌子旁。伙计一见他进来忙走过来打招呼问他吃什么,一点也不敢怠慢。饭馆里有许多人一边吃早点,一边也在打量着他。
昨天发生的事情早就在铸剑谷传开了,都说有两个胆大包天的疯子在这里大骂铸剑师,而且铸剑师的两个大弟子找他们算账时,还被那个老头子给骂了一顿,这本来已经是忍无可忍了,但那两个人被骂了一顿之后,不仅没有痛扁这二人,反而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
经过那次之后,大家才知道那个老头子是个不一般的人,而这年轻人既然跟那老头是一起的,当然就算是很普通的人,也就变得很不一般了。在铸剑谷连铸剑师的弟子们都不敢得罪的人,又怎会是一般的凡夫俗子呢?
饭馆里除了一些此地居民之外,还有一些是千里迢迢赶来此地,请铸剑师的弟子铸造兵器,然后等着带走的武林侠士。
他们也亲眼见到或是听别人说起过,昨天在这里所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对奇天云产生了兴趣。
奇天云刚吃下两个馒头,就听一人朗声道:“不知兄台是何方人士,何门何派,居然连铸剑谷的人都礼让三分,在下倒是颇为佩服,想跟兄台交个朋友,不知兄台肯不肯赏脸呢?”
能结交这样的朋友,自然是好处多多,说不定以后来此铸造兵器,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辛苦了,三请四请了两三回,最后也只是让铸剑师的徒孙铸造而已。
奇天云以为那人说的是别人,但循声望去,只见一颇有气质的华服汉子,正冲他拱手呢。因为很少见到别人这般跟他打招呼,一时间也有些懵了,便也朝那人拱手道:“兄台客气了,在下无门无派,不劳挂齿。”
说着就又开始享用早点了,早晨的胃口挺不错的,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到午间的时候,那老头就会来此与他畅谈一番吧。好像跟那老头很合缘似的,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些烦恼似乎总能抛到一边去,一个人独处的孤独感也渐渐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