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在小城的上空回荡。
阿戎的身子随着昆琥握刀的手抖了一下，差点双脚发软瘫坐在地上。在这个男人面前，阿戎有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似乎在昆琥的眼中，自己身上所有的秘密都逃不过这个男人的眼睛。
还没有等街面上的人分辨清楚惨叫的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更加凄惨的叫喊声接踵而来：
“杀了啦！快来人啊，杀死人啦！”
定安县城内已经多年没有发生命案，嘉靖三年三月初三黄昏的一声嘶喊打破了这个江边小城的平静。
一具尸体出现在城南江岸边的阴暗小巷中，等到昆琥带着罗四和阿戎赶到的时候，小巷外已经围满了听见动静靠拢过来的百姓，此时衙门里只有一个差役留守值班，就算最快也要一刻钟以后才能找到捕快的家中把捕头找来，到时候再维持现场次序，勘验尸体只怕天色已经黑了。
“退后！”昆琥将短刃苗刀从刀袋中取出来，高高地举在手上，站在人群的后面大喝道：
“昆三在此，所有闲杂人等全部退后，若再大声喧哗、相互推搡者，别怪我昆三手中的刀不讲情面。”
“是昆三爷！”
“快闪开，昆三爷查案来了。”
“什么人敢在定远县杀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
原本还竞相往小巷口挤的人群全都齐刷刷地往后退，远远地站到江边的石堤上，一脸惊慌地望着场中的昆琥等人，也不敢大声地说话，只能数人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伸出来的手指一会儿往小巷里比划，一会儿又落在昆琥的身上，也不知道这些议论的话里是说死人的多一点，还是关于昆琥的说得多一点。
“四儿，留在这里。不准任何人靠近！”
“唰！”
听到昆琥的吩咐，罗四拉着包裹朴刀的布条一角，将六尺有余的朴刀往空中高高地抛出，随着朴刀在空中旋转翻滚，刀身上包裹的布条快速地分离开，当朴刀升到一丈有余的高度，布条完全从刀身上脱落，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散射着金色寒光的朴刀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当朴刀从空中落到罗四的胸前时，罗四宽大的手掌快速地伸出，准确地抓在三尺长的刀柄上，舞出一个刀花傲然横刀挺立在小巷口，对周围的人怒目而视。
当朴刀在手时，罗四如同变了一个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凌冽气势甚至比昨天在八方桌酒楼对阵金力山时更胜，宛如战神附体一般，哪里还能够看出丝毫憨痴的模样，让站立在一旁的阿戎揉着眼睛以为这个世界上当真有“鬼魂附体”邪术，不然一个人的气质如何会在转眼之间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好！”
“四爷威武！”
定西县的百姓同样对罗四不陌生，见到罗四显露出来的一手功夫，有好事的人轰然叫好，带头鼓掌，只是罗四丝毫不受周围的影响，一双豹眼警惕地留意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任何脚步前移的人都会被罗四锁定，在强大的精神压力下不敢轻易迈出一步。
所谓的“王霸之气”或者其他“XX之气”并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一个人在不同环境下所培养出来的气质，比如手握天下多年的帝王，高高地坐在龙椅之上，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两腿发软，连抬头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或者秦淮河边的名妓，从小接受训练，举手投足都能散发出夺人心魄的魅惑气息。
手中有刀的罗四是天生的战将，这是与生俱来的气质，朴刀在手，一股不死不休的战意扑面而来，意志薄弱的人在罗四的面前根本提不起战意。这就是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三国时期的猛将张飞，当年在当阳桥头也不过如此吧！
阿戎原本是紧紧跟在昆琥的身边，转身望着威武不凡的罗四，惊得傻傻地长大了嘴呆立在原地，直到听见昆琥的喊声才回过神来，脸色阴晴不定地走到昆琥的身边，问道：
“昆少爷，您刚才说什么？”
昆琥站在小巷口，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仰面横卧在地上的尸体，一张破旧的草席盖在尸体的身上，想来是有人走进这个平时少有人走动的阴暗小巷，无意中翻看了角落的草席，才发现覆盖着的尸体。昆琥并没有急着走进小巷，而是等到阿戎走到身边，出其不意地问道：
“会勘验尸体吗？”
“会……”阿戎之前被昆琥道破探子的身份，心理防线已经出现破绽，现在又被罗四神奇的“大变活人”惊住，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面对昆琥的提问，下意思地开口回答，当看到昆琥翘起的嘴角时，才发现根本就不用刑讯逼问，自己就已经露陷，一脸凄然地低着头站在昆琥的面前，只觉得这个男人实在太厉害了，凭一人之力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因为特殊的经历，昆琥看问题的角度和方式跟很多人有很大差异，最善于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看似随便的一个问题却让昆琥知道了阿戎和花娘子的身份，至少也缩小了疑似身份的范围。
昆琥问的是“勘验”尸体，在大明朝需要学习勘验尸体的必然不是只知道杀人的乱党，那么阿戎的身份就已经呼之欲出了，不是东厂的番子，就是锦衣卫的趟子手。
“跟我一起进来。”
昆琥招呼阿戎，站在空旷的小巷外，先是观察了一番小巷口周围的环境，然后才小心挪动脚步，避开地上散落的杂物走到尸体的旁边。
阿戎已经没有再伪装的必要了，咬着嘴唇踩着昆琥落脚的位置走到尸体的边上，伸手将覆盖在尸体上的草席解开，一股腥臭的血腥味铺面而来。
“咦！”
昆琥和阿戎同时发现了问题。
尸体是一具三十五岁到四十岁的男性，身高五尺左右，体型微胖，皮肤白皙，看上去家境应该不错，至少身上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这些表面所呈现出来的扫眼就能看到，昆琥和阿戎注意的是尸体脖子上狰狞的伤口，利器直接切开了死者的颈动脉和喉管，大量的失血让死者很快失去生命，因此虽然死者的衣衫让鲜血染红，但是看上去还算整齐。
凶手下手“稳、准、狠”，行凶的人绝对不是第一次杀人，而且手上的功夫不弱。
昆琥注意到年纪轻轻的阿戎在面对血肉模糊的尸体时，只是捂住口鼻，微微地皱起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
“你认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