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泰登时心中一惊“他怎么知道这事?”面上却又装作镇静道:“是否有此事恐怕和你都无关吧。”
胡冲恶笑道:“不怕告诉你,那家首饰店正是我家的买卖。你定做的那口小金棺材,我爹两天前给知州杨大人内眷送首饰时,在大人房里见着了。此事你怎么解释?”
原来是在杨璇房里见到了这口棺材,马泰忽的有了主意,笑着问道:“是你爹他送金首饰时看见的?”
“没错。”胡冲大声确定。
“熬,那就是他也去送喽。”马泰说完看了胡公子一眼,“我确实是在城东的首饰店打了一口小金棺材,而且家父确实将这个东西送给了知州杨大人,那是为酬谢杨大人的润笔费,他为我家即将开业的太平号印务馆题了匾额。”未等胡冲开口,马泰接着说道:“凭什么大人有恩于我家,我们就不能送礼物表示感谢啦?而你爹不是也去送了金首饰吗?”
“对呀,这胡公子他爹送了东西,凭什么马伯泰他爹就不能送东西?”有人议论道。要不说这人心要是倾向一方,怎样都能为这方找到开脱的理由。
“不对,我爹是去送知州大人内眷定制的金首饰,你爹这是行贿!”胡冲大声争辩道。
“既然你这么说,那随便你吧。”不过马泰忽的声音太高了八分,“你可认识这个。”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口乌黑的小棺材。“这便是我在你家定做那口棺材,家父送是送了,但老大人并未曾收下。现在你口口声声说老大人收受贿赂,诬蔑老大人的清誉,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些吧,大明律法上可规定了,送礼不受者也按受贿论处的吗?来来来,与我到老大人面前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是啊,就算是润笔费,老大人也没接受,所以关县试什么事。”又有人说道。
“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众人哈哈一笑。
底牌都翻了,还不计于事,这胡公子一行人却是不好在发作了。现在又被马泰将了一军,弄的胡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更别论随马泰面见知州杨璇了。现在胡冲返不自省,却在心里恨开了马泰。
马泰见他这幅模样,也失去了继续戏耍的兴趣,头也不回的站在仪门外的队首等待杨璇的接见。
那么这口小棺材明明被知州杨璇收下了,又怎么回到了马泰手中?话说当天杨璇收了小棺材,也见到了里面的股权认证书,于是好奇拿给了表妹。他的表妹欣氏将这两样东西翻看了一番也是啧啧称奇,但对杨璇说道:“这个股权收下吧,将来必定是笔不小的身家,而且还能结份善缘。这个小棺材现在看着值些银两,但毕竟是死物,还是退回去吧。”正好昨天马泰召集股东大会,杨璇派了自己的随从参加,这随从趁机又将小棺材退还给了马泰。马泰打开棺盖见里面放着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珠已收下,将椟还回。”。
等众人再次安定后已到了巳时,州衙仪门缓缓向两侧打开,学正从内衙走出,高声宣道:“请各位今科新进的生员入内叩谢知州老大人。”
众人按着名次鱼贯入内衙,并在二衙前排成三排由马泰带头向知州行礼谢恩。知州大人勉励众人一番,接着大家一阵吃喝吹捧,欢快的度过了这美妙的一天。
五月二十日,便宜坊印务馆正式开张营业,敲锣打鼓放鞭炮,好一通热闹。马泰又找了一批小孩,在城里挨家挨户的发传单。好些不识字的人拿着传单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赶紧让识字的人给念念。识字的那位解释道:“太平号印务馆今日开业,优惠大酬宾,欢迎大家伙光临。另外从今往后凡是有想刊印书籍的,如果书的内容附和他们的要求,他们帮着出钱刊印,但这个书的版权归他们所有。”
“版权是个啥?”
“不知道,估计就是这印书刻出来的板子吧。”老百姓们相互传着这个消息“去太平号印书不要钱了。”
当这个消息传到同行程记印刷馆时,老东家程文章正在检验着刚刚排完的一版书稿,“印书不要钱,他喝西北风啊。”
“爹听说这个马泰发明的铅字印刷要比咱们的好用。”旁边正在忙活着的大儿子程明说道。
“什么他发明的铅活字,元代王祯的《农书》附章《造活字印书法》上就有了关于锡活字的记载,但后来证实锡活字根本不好用,所以倒现在还在用这胶泥印字。他那就是哗众之举。你看看这个字用错了,赶快纠正了。”说着程文章用手指到一处错误。
“爹,您也不能这么说,这马泰既然敢用铅活字,准是有了好办法克制了原来的弊端。”说话的是程文章的女儿程华。
“时候不早了,华儿先去做饭吧。”程文章说道。
“是,爹。”说完程华转身向厨房走去,边走边想着要是能见见马泰的那套铅活字就好了。
马泰此时完全是甩手掌柜的,印务馆的事交给了田三打理,又和州学的闻学正请了假,自己回了马家漄。云朵兄妹正在族塾上课,没了烦扰的马泰躺在自家炕上顺坦的伸了个懒腰,美美的睡了个午觉。
“还是家里睡觉顺服。”马泰感慨了一句,然后起身去了后院,刚拐过后院的月亮门就看见蔡氏戴着斗笠、穿着短衣单裤、挽着袖子拿着锄头在玉米地里锄草。“好美啊!”自打到了大明除了小孩,不论男女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当看见翘臀玉臂的蔡氏,马泰突然感觉胸口又被撞了一下。当蔡氏直起身用手揉腰时,胸前的那一团凸起,马泰的胸口又被撞了一下。等第三次马泰被撞时,只感觉一阵胸闷,满脸疼痛然后就没了知觉。原来正在欣赏美景的马泰被不知什么时候冲过来的云儿撞了个狗抢粑粑。
一见马泰趴在了地上,云儿赶紧上前说道:“大哥你没事吧,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你快起来,可别吓我。”说着说着都带哭腔了。
听到动静的蔡氏赶忙放下锄头,跑了过来,“泰儿没事吧,快起来,让二娘瞧瞧伤到哪了?”
“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让大哥背背我。”看见娘过来,云儿哭着说道。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全家,接着朵儿、王氏全过来了,一见马泰趴在地上怎么推都没动静,王氏一下子急了“泰儿你怎么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叫娘怎么活呀。”
蔡氏倒是冷静些对朵儿说道:“赶快到作坊叫你大伯带几个人回来,另外去里长家找你五叔,就说你哥晕过去了,叫他到家里来给瞧瞧。”
这边蔡氏便数落着云儿边劝王氏,那边朵到了作坊给马未长把事情一说,马未长赶紧把手头的活计一撇,叫了个半大小子跟着朵儿去了里长家,自己带着人赶回家里。
等到了家里,马未长先试了试马泰的鼻息,还好只是晕了过去了。于是众人赶紧把马泰翻了过,等翻过来一看,马泰这脸上满是血渍,王氏一见又哇的大哭起来。蔡氏赶紧拿了腰里别的手巾给马泰轻轻擦了擦,万幸除了嘴角、鼻孔、下巴其他地方都没事,这张英俊的脸蛋基本保住了。众人将马泰抬回了屋。
朵儿五叔赶来给马泰瞧过后对马未长说道:“大哥,泰儿没什么事,就是刚才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再加上这段时间这孩子连考试带操持印务馆开业,劳累过度,让他睡会就没事了,这脸上的血应该是刚才在月亮门的石基上碰的。”对身边的王氏说道:“嫂子放心吧,泰儿没事。”
等在外屋的蔡氏听了这个消息也是松了口气,对着正往外走了的朵儿五叔说“他五叔,你跟着忙了大半天快坐坐,我给你去沏茶。”
“别忙了,二嫂,咱们一家人谁跟谁呀。我先走了,回头等马泰醒了,给他用红糖煮些生姜片。”说完拿着诊包出了房门。
“未迟,我送送你。”说着马未长将朵儿五叔送出了门。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马泰悠悠转醒,长叹了口气。旁边的王氏见儿子醒来,眼泪又掉了下来,“儿啊,你终于醒啦,你可吓死娘了。”
马泰揉了揉肿胀的下巴、鼻子、嘴,“娘我这没有破相吧?”
这句话逗得王氏噗嗤乐了出来,”你这皮孩子,刚一醒不问问娘心不心疼你,反倒关心起自己的脸面。破相了,破相啦。”
“啊?”听了这话,马泰这心就往下沉。
听见马泰醒来,蔡氏忙将早就煮好的红糖姜汤端进来,正听到母子两个的对话,看着马泰失落的摸着脸,笑着说道:“泰儿,别听你娘的,刚才你未迟叔给你检查过了,就是擦破点皮,等长了痂就好了。来先喝点红糖水,压压惊。”将汤碗递给马泰,接着说道:“刚才我已经教训云儿了,那小子没轻没重的。”
听了这话,马泰心虚起来,“敢情刚才我偷看你,是你儿子在我背上重重的撞一下,这倒是给我抓了个现行。”嘴上却赶紧说道:“二婶,何必责怪小弟呢,他也不是有意的,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等吃晚饭的时候,马泰一直没见到云儿,忙问道:“二婶,云儿呢?”
“被罚在屋里写字帖呢,今晚没有饭吃。”蔡氏答道。
“别介,二婶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快叫云儿出来吃饭吧。”马泰一见二婶没动,站起身走到云儿屋里“云儿先吃饭了,等吃完饭在写啊。”
云儿看着马泰下巴上的膏药,撇撇嘴,说道:“大哥,下午那事是我不对。娘罚我不许吃饭、写字帖呢,按你说的男子汉做错事就应该承担责任。大哥你去吃饭吧,我不饿。”
“这个云儿,大哥还说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呢。”马泰无奈道。
“没事,一顿不吃没关系。”
“嘿,你小子犯犟是吧。快点吃饭。”
“我真不吃,大哥。”
马泰无奈了,出了屋看看其他人惨笑道“这小子怎么这么倔。”
王氏则将饭菜盛出一份单放在锅里,一家人吃起了饭。
远在北京的紫禁城中,大明皇帝朱祁镇也在吃着晚饭。一碗米粥,一碟包子,几样小菜,简简单单的一顿晚饭。不远处站着身穿杏黄飞鱼服的锦衣卫,此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刘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