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如花,无根不发。岳纯这段离奇的单相思,还要先从他二姐夫张伟说起。
张伟,字戎晨,下元人氏,三世仕宦,皆官至二千石,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连续三代人都做到了高官。曾祖父张隆,官居扬州村长;祖父张勋,官居交阯村长;父亲张宏,官居豫章村长。真是个农民,实实在在,土生土长的农民!到了张伟这里,却绝意仕途,赋闲在家,无事时也学岳弈开门养客,同样也纠集有数百之众。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改变了农民的命运。
岳弈常来拜访张伟,一则叙姻亲之谊,二则也是看重张伟手下的这批人马。张伟的这些门客,嗯,荀彧可使吊丧问病,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词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诏,李典可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糟;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岳弈就这么幻想着,仿佛粮草已然齐备,部众已然汇聚,清一色白盔白甲,正在他的号令之下,浩浩荡荡直杀长安而去。
张伟并不介意岳弈打他门客的主意,要,随时带去,自家兄弟,何必客气!张伟有自知之明,他并没有岳弈那样的魄力和霸气,他也并非为了伟大而诞生,他最好能做的,就是与伟大同行,成为伟大的一部分。
岳弈每次拜访张伟,照例带岳纯随行。这一日,实在也无异于他日,该开的花开了,该绿的树绿了,该满的小溪也满了。太阳照例懒洋洋地悬挂西天,随时准备打烊;老迈的家狗睡眼惺忪地趴在路上,等着马车来撞。下元张府之内,大宴宾客,喧闹非常。岳弈和张伟饮至酒酣处,拔剑斩案,慷慨作歌,歌罢,却又相顾叹息,有不胜悲怆之意。该死的天下太平!太平得淡出个鸟来。而张祁区区一介草民,什么狗屁国师,大师,又在长安的皇座上坐得正稳,无机可趁。亡国耻,犹未雪;王孙恨,何时灭?
一群门客有如众星捧月,围岳弈而坐,聆听其指点江山、高谈阔论,而对岳弈身边的岳纯,却并无人特加留意,在他们眼中,岳纯只是岳弈的一个小跟班而已,可以忽略不计。岳纯喝了几盏闷酒之后,不胜酒力,离席趁醉而行,恍惚中闯入一座小径分岔的花园,正待收拾闲情,好生将风景欣赏,突然便觉腹中一紧,喉间一松,连忙伏于葡萄架前,一通狂吐。吐罢,暗道侥幸,还好四周无人,起身回头,却看见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正怯生生站在面前,一手捏住鼻子,另一只手则举着一方手帕,朝着他轻轻摇动。
只不过这一眼的打量,却严峻地考验着岳纯的心脏,先是骤然停止,然后马上开始报复性地反弹,狂跳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