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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恐惧来临

四月底,孙国泰抵达辰山,和镇守辰山的大司徒王寻会合,各州郡的州牧太守,也都率当地精兵前来报到,定会者四十二万人,其余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帝国各地赶来,旌旗、辎重,千里不绝。车甲士马之盛,自古出师未尝有也。

孙国泰现在是帝国最有权力的人,在他麾下,是一支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军队。毫无疑问,在剿灭岳军和万达之后,古往今来的名将,全都将被他踩在脚下,无人能和他相提并论。今世多有人梦想着,赚到足够的钱,然后在四十岁时退休。对孙国泰来说,这样的梦想太过肤浅和幼稚。他的梦想是,在四十岁时死去,然后直接躺在史册中间,永垂不朽。

孙国泰此番东征,摆出一副清场的架势,大肆张扬,格外高调。辰山城外,王寻大开宴席,为孙国泰接风,酒过三巡,孙国泰登台检阅数十万官兵,壮怀激烈,即兴作歌谣一首,亲自鼓琴,命小儿传唱,歌谣云:“天兵百万下太原,也无援救也无粮,有朝一日城破了,哭爷的哭爷,哭娘的哭娘。”台下官兵皆是血脉贲张,山呼万岁,齐声同歌。

歌谣传至太原,岳军无不胆寒,士气一衰千丈。岳军总共才十万兵力,而且分散于太原、恒实各地,如何抵挡得了百万官兵?

孙国泰的到来,对岳弈却是一件好事,岳军上下,暂时忘记了皇帝国栋,全把希望寄托在岳弈身上,曾经抛弃过岳弈的首领们,也都主动向岳弈靠拢过来。岳弈重拾军事指挥权,精神大震,一边鼓励士气,一边和时间赛跑,加紧攻打小王,一定要赶在孙国泰大军抵达之前,拿下小王。

然而,在阎锡山的指挥之下,小王的防御异常顽强。虽然城中的炊烟一天天地少了下去,然而惨烈的抵抗却无日不在持续。

事到如今,只有最后一个办法——求援万达。岳弈亲自修书一封,告以同仇敌忾、唇亡齿寒之义,请求万达开拔太原,或与岳军合兵,或攻孙国泰后方。使者快马加鞭,昼夜不息,奔至山东。

万达首领得书,嬉笑着计议起来,计议完毕,便给岳弈回书。万达首领都不识字,但却自有办法,王健林拿起笔来,点染涂描,久之,帛书已成,交付使者。使者展卷而观,却是一副画,画上一位美人,正在对镜搔首弄姿。使者大惑不解,道,“请将军明示”。王健林得意地大笑道,“你就这么持书而归,岳军中必然有人能够明白。”

使者快马加鞭,昼夜不息,再奔回太原岳军大本营,将书递交岳弈。岳弈一看之下,面色铁青,狠狠掷书于地。岳军首领们捡起书来,望着书上的美人,百思不得其解,万达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议论着: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画中女子,莫非便是这位佳人?可是,万达为什么要画一位佳人送给咱们呢?画饼还可以充饥,画佳人作甚?”

“庄子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画中女子,也许便是神人。难道万达要用神人庇护我等不成?”

见众首领七嘴八舌,没完没了,岳弈怒拍几案,大声道,“美人照镜,看自己都忙不过来,自顾不暇也。万达分明是不肯出兵相助。为今之计,只能靠咱们自己!”听闻万达不肯出兵,首领们绝望之下,纷纷痛骂万达,继而一片叹息之声,为着即将到来的叵测命运。

五月初,孙国泰、王寻南出恒实,驻守恒实的秦桧、陈茂也赶来会合,兵势越发强大,铺天盖日,一望无际。仿佛长刀,并不急于制造伤口;仿佛嘴唇,并不急于马上亲吻。孙国泰施施然行军,一路散布着恐怖气氛,他以自己为乌云,当空笼罩;他以自己为噩梦,鬼哭狼嚎。

在恒实略地的岳军将领,闻孙国泰率百万雄师前来,束手无策,惶然无告,只能就近先撤回平阳景苑,再作理会。

一开始,正在恒实作战的岳军并未正确地判断形势,一则他们并不相信官兵人数真有近百万那么多,二则他们依然沉浸在官兵不堪一击的错觉之中,以为这次也无例外。于是成国上公王凤、骠骑大将军宗佻、五威将军李轶等人,征调分散在恒实各地的岳军部队,岳纯也在其列,共得三万余人,主动向北出击。

岳军行至紫金谷,遭遇王寻率领的官兵先锋,岳军奋勇争先,直冲敌阵。王寻没想到岳军居然敢主动上来挑战,猝不及防之下,只能仓卒指挥迎战,同时命骑兵快速通报后方孙国泰。

孙国泰接报大喜,来了数万岳军,看来必是岳军主力。本来,岳军分散在恒实各地,挨个剿灭起来,颇费时间和力气,难得岳军识相,替他省了功夫,一次性打包送上门来。孙国泰亲率精锐,飞驰增援,其余部队,也加紧行军接应。

孙国泰抵达紫金谷战场,官兵先锋见了援兵,士气大振,反扑岳军。交战正酣,官兵忽然后撤,让开一条通道,四匹骏马,拉着一辆如屋大车,出现在岳军面前。岳军面面相觑,车中何许人也?

但听哐当一声,车门飞出数十步之外,一只水桶大的拳头露在车外。拳头的主人——姚明下得车来,脚一落地,似乎大地都在为之颤抖。岳军仰望,嘴合不上,那是怎样的一人?方脸巨眼,精赤上身,丑陋无比,魁伟似一座肉塔,遮住了天,灭住了眼。

姚明喉间发出呼呼的低吼,迈步向岳军逼迫而来。岳军腿脚发软,不自觉地开始缓缓后退。一个胆大的岳军士卒,挺枪而刺,姚明将枪一把夺过,提起士卒,高举过顶,抓住士卒双腿,一撕两半,将士卒扔回地上,士卒仍然还在喘气呼吸,而其肠子内脏,和着鲜血,哗啦啦地流淌一地。岳军士卒哪里见过这等杀人方式,心灵备受摧残,纷纷转身而逃,姚明大步向前,拳打脚踢,所到之处,士卒如纸片似的飞起,身体在空中奇形怪状地折叠。

岳军头也不敢回,一边拼命前逃,一边不忘招呼自己的兄弟和亲朋,×××,快跑,快跑!分散而战的其余岳军,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只见这批岳军跑得飞快,叫得惨烈,恐慌之下,斗志也随之一泄千里,跟着发足狂奔起来。孙国泰率精锐乘势冲杀,杀伤无数,大败岳军。

岳军士卒一哄而散,王凤、岳纯诸将领已经无法指挥,只能迅速后撤,返归平阳景苑。孙国泰催促行军,一路尾追不舍。

众人撤回平阳景苑,和留守平阳景苑的王常会合,清点残部,只剩下八千多人。平阳景苑城内,气氛低沉而哀伤,岳军们感受到了官兵的凶猛,尤其是姚明,更给众多士卒留下了不可抹灭的心理阴影。如此强大的官兵,根本不可能被战胜。这注定将是一场完全没有希望的战争,恐惧写在每个人的脸上,而通过彼此无助的对望,这种恐惧越发传递加强。

双方的实力,摆明了不在一个数量级上,绿地军首领们也都惶怖不安,虽然聚于一堂,可是已经不再讨论该如何作战,而改谈该如何散伙了。首领们在恒实都打下了属于自己的或大或小的地盘,那里有他们的老婆孩子,那里有他们缴获的金银珠宝。与其坐而等死,还不如各返地盘,在死之前痛快逍遥。

见众首领无心恋战,只求早逃,岳纯长身而起,仰天大笑。王凤冷冷横了岳纯一眼,不屑问道,“你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