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窗外很黑,偶尔还能看到不远处,巨大的卷云被雷电刺穿,在经过一分钟的平稳飞行后,乘务长才从驾驶室里走出来,拿起话机用中英双语,试图安抚两百多位惊慌失措的乘客。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穿越雷暴层,不会再出现异常情况,请大家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离开座位,谢谢合作!”
广播里的声音不停在重复,但机舱里不满的询问声却越来越大。
少数由不满变为愤怒的人,站上了自己的坐位,大声用英语质问聚集在飞机前舱的空姐们,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导致这么大的空客370,在近万米的高空中突然做了一个360度的转身。
“队长,飞机刚才发生了什么?”
“可能是遇到了冷风眼。”
“幸好我们三个人都系上了安全带,我看前面那些外国人,估计是自由惯了,活该摔得鼻青脸肿。“
开口询问的是位年轻人,名叫赵小峰,今年22岁,寸发,单眼皮;回答问题的男人叫刘石,今年30岁,寸发,双眼皮,他们都是军人,准确的说是武警总队特勤三处一中队的军人,刘石就是一中队的上尉中队长,而赵小峰则是一名士官。两人穿的都是便衣,虽然坐在同一排,但并没有在一起,因为他们两人中间,还坐着一位带着手铐的中年人,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接收马来西亚移交的这名中年人,将他押送回国等待法律的审判。
刘石不知道中年人的身份,更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接到命令后,他就带着赵小峰来到马来西亚进行交接确认,然后返航。
经过乘务长十几分钟耐心的解释,经济舱里的愤怒,好像平复了一些,于是她便安排五位空姐,赶快过去帮助乘客们整理散落在地面的物品,而她自己则带着另外三名空姐,快步跑向商务舱。
二十分钟后,焦躁不安的乘客,被漂亮空姐们甜美的笑容和事无巨细的服务,慢慢给安抚下来了,除了过道的地毯上,还残留着少量果汁的香味,似乎在这架空中客机上,并没有发生什么让人感觉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机长好像知道乘客们现在的心情,不再那么惊慌了,所以适时的拿起话机想要说点搞笑的段子,好让大家忘掉刚才的不愉快:“各位乘客大家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杰克,非常抱歉,让各位在我家的客厅里,感受到了被我太太用棒球棍敲打的那种感觉“
一阵轻微的笑声,吹散了很多乘客依旧还有些不安的心情。
“相信大家现在已经感同深受了,有这样一位深爱着我的太太,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商务舱里,此时也有不少笑声传了出来,乘务长挑开挂帘看了看,发现所有的人,都被杰克幽默的话语吸引住,纷纷猜想,机长的下一句话,又会说些什么呢?
“要是副驾驶上坐着的是我太太,那么,我就可以像刚才许多男士一样,翻滚的时候,正好看看她今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底裤“
“哈哈哈.。。“
机舱里传来的笑声,让所有机组人员心中悬挂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我很嫉妒那些有眼福的男士们,但是,我不想再这样嫉妒下去,于是我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准时准点,平平安安的将各位送到目的地,这样我就可以回家去,亲自问问我的太太。“
机长的话音刚落,一向严肃的刘石也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而此时的飞机里,却有一个人没有笑容,他就坐在刘石的身边,中年人的目光,从刚才大家慌乱中的一丝兴奋,又恢复成现在的空洞,看不到希望的空洞。
“为了表示对大家的歉意,马上将会由我们美丽的空中小姐,为大家斟上一些葡萄酒,跟相临的朋友干上一杯,当然,请大家放心,我是不会与副机长干杯的,因为他今天没有穿内裤“
兴奋的笑声过后,又响起一片掌声,大家都对这位从未见过面的机长,有了一种很欣赏的感觉。八位空姐,在乘务长的带领下,一个座位一个座位的为大家斟上葡萄酒,并且都会真诚的说上一句:“十分抱歉,让您受惊了“
一位东方面孔的空姐,拿起一个玻璃杯,放在刘石身前折叠桌上正要往里倒酒,刘石笑着用英语说道:“谢谢你,我不喝酒“
空姐笑得比刘石要甜得多:“先生,这是我们机组人员的一片心意,我为您斟酌着倒上一点,待会,您可以闭上眼睛休息片刻,说不定等你醒来,飞机就到了。“
“谢谢,不用“
“嗯,那好吧,刚才真的是十分抱歉,让您受惊了,还请您见谅!“
刘石收回那已经快要僵硬的笑容,挥了挥手:“没事“
“刘队长,我可以喝一杯吗?“
刘石看了看中年人,发现之前档案里,他的那张照片上,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此时此刻只剩下落没和沧桑,点了点头,空姐便将玻璃杯放在中年人的身前,慢慢的斟上一半,正准备抬起瓶口,中年人对着空姐问道:“能倒满吗?“
空姐笑着点了点头,立刻弯下小蛮腰,将纯红的液体倒得与杯口平齐后,开口说道:“请您慢用!“
“队长,我能不能也喝一点?“
赵小峰此时也探着身子问向刘石,刘石扬了扬头,一杯红酒就到了赵小峰的手上。空姐欠了欠身体后就离开了他们这一排。刘石看到她胸前的标牌上写着名字---夏萱盈。
中年人双手拿着杯子,凝视着眼前这深红的液体,缓缓开口说道:“刘队长,你知道人这一生,几种酒是喝得最痛快的?“
刘石侧过身子,看了看他,开口说道:“三种酒“
“哦,哪三种酒?“
“当兵时的送行酒,立功时的庆功酒,退伍时的离别酒“
“呵呵,不对“
“愿闻齐详“
“人这一生有三个阶段,生,活,死!第一场酒是别人替你喝的,是为了庆祝你来到了这个世上---这是生,第二种酒是两个人喝的,可以是跟你的老婆,也可以是跟你的情人---这是活,第三种酒是死之前喝的,以前的人,称这种酒为永别酒,吃了长休饭,再喝永别酒,黄泉路上慢慢走。这三种酒里,我觉得最痛快的就是这永别酒,而我,现在喝的正是这永别酒!“
中年人说完双手一抬,玻璃杯就见了底。看见中年人慢慢放下双手后,刘石将盖在他手铐上的衣服拉了拉,不想让毫不知情的其他乘客看见。
赵小峰喝了一口酒,感觉香是很香,但没一点甜味,而且有点涩涩的,皱着眉头说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最好是闭嘴,死不死不是由你说的算的,那是由国家的法律来定的“
中年人轻声一笑:“小伙子,你还年轻,多在这世上走几年再说吧!“
“你。。“
“小峰!“
听到队长的声音,赵小峰强忍愤怒,侧过身体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中年人,接着喝他的葡萄酒。
“刘队长,你结婚了没有?“
“还没有“
“哦,有女朋友没有?“
“有一个,准备半年之后结婚“
“半年之后结婚?也就是明年的四月份,嗯,但只怕这个婚你是结不成了,不过,说不定,你可以去参加你女朋友的婚礼!“
“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
“嘭“
剧烈的撞击声从驾驶室的方向传了过来,飞机像是被一颗炮弹,从驾驶室一直惯穿到机尾,黄色的氧气罩,被黑夜的狂风吹得让人抓不住,不少纸片像是暴风雪一样疯狂的肆虐刚才还欢声笑语的机舱,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咒骂,还有被失去平衡的飞机,丢到半空中再落下来的痛苦撕喊。
呼啸的狂风,翻滚的机身,让所有人都失去了镇定,而依然被安全带绑在座位上的刘石,此时的心里并不是害怕,他只是恐惧,恐惧刚才身边这个中年人没有说完的话,正是因为他没有说完,正是因为飞机在他没有说完的时候就又出现了不可弥补的灾难,所以他才会在疯狂的呼救声中,双手抓住中年人的肩膀,大声的喊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现在这样的情况?“
“吱“
机舱里所有的灯光突然间熄灭,黑色的夜空,将飞机容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嘭““嗖。。!!!!“
本来就有裂痕的机身,在黑暗中断成两半,所有人,都被乌黑的云层抓住了身体,甚至还有不少来不及系上安全带的直接被抛向了半空中,惊恐的救命声,转眼就被呼啸的狂风给压了下去。
赵小峰在面对急速下坠的身体还有眼前无边的黑暗,再听见四周不远处不停传来的呼救声,没有了往日做为一名优秀特种兵该有的镇静,大声喊道:“队长,队长。。怎么办,怎么办??“
“抱头曲膝,听天由命。“刘石大声的吼完,回过神,却发现中年人的眼神里没有了空洞,代替它的则是希望,满眼的希望,而且他在笑,那种意气风发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告诉我,你倒底是谁??“
“啪“
巨大的风力,将早已分成两半的机身,又坚向的切割开来,而分界线,就在刘石和这个中年人之间。中年人在分开的那一瞬,笑着喊道:“来.找.我.。“
后面的声音,全被黑夜的狂风给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