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坐在房间,细细听着外面的更鼓响声,心总有点不在焉的感觉。
“咚!咚!咚!”
三更鼓终于响起,鼓声还未落下,妙玉已经飞出窗外,翻身上了瓦顶。楚枫早坐在上面笑嘻嘻的等着她了。
“你叫我上来,准备如何行事?”妙玉问。
“没什么,我见今晚月光这么漂亮,纯粹是叫你上来陪我赏月。”
妙玉抬头望了一眼,今晚的月光很大、很明亮。
她道:“你别又口出调笑!”
楚枫拍拍身边的瓦片,故作亲昵道:“来,过来坐下再说。”
妙玉转过头,道:“没事我下去了。”
楚枫只好站起来,满带失望道:“早猜到你不肯陪我赏月了,走,跟我来!”说着飞身跃上另一间厢房的瓦面。
妙玉跟着他一直来到最西面一间厢房瓦面上,房间灯光还亮着。楚枫轻轻移开一块瓦片,房间内果然正坐着日间山上出现的那两个人。现在可以看清他们模样了,一个是六十多岁,一看就知是一个老公公;另一个白净无须,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油头粉面,十足一个戏子。他倒是穿着一声夜行黑衣,似是刚刚出去回来不久。
只听见那戏子模样的道:“公公,小人以为单凭他们四人,恐怕……”
公公执住他之手,一下一下抚着,道:“小常子,他们乃是禁宫四大内侍,是皇上心腹,个个身怀绝技,如何对付不了区区一个江南镖局!”
瓦面上楚枫和妙玉吓了一跳:劫镖的竟然是禁宫四大内侍,听他语气似乎还与天子牵扯上关系?
楚枫忽然想起小说之话:有些人可不在乎什么灾民,什么朝廷,什么盟主!莫非今次劫镖是天子意思?要是天子主意,那当然是不在乎什么朝廷,什么盟主了!
下面那个戏子般的小常子又道:“公公说的是,小常子实在愚奴。”
公公问:“他们准备何是动手?”
小常子道:“他们说最好等他们进入扶风县盘曲口再动手,可保万无一失!”
“嗯!”公公点点头道,“如何下手,他们最有经验,我也不再过问。今次皇上只派他们四人下手,就是不想张扬出去,要是给那华丞相闻知风声,皇上又要一阵子头痛了,所以你一定要叫他们务必一个不留!”
“公公放心,小人已经再三嘱咐他们了,小人还嘱咐他们如果沿途发现有什么人要打这赈银主意的,及早清除掉,免得生出波折。”
“好!好!小常子办事,我一向放心,来,小常子,我们上床吧!”
公公拉着小常子向床上走去,小常子随即脱去夜行衣,两人一并上了床,也不吹熄灯火。
妙玉见他们互相搂着,娇脸“唰”的一下红至耳根,急忙转过头去。楚枫暗暗好笑,小心把瓦片移回,与妙玉掠身返回房间。
楚枫见妙玉依旧满脸红晕,娇艳无比,忍不住调笑道:“妙玉,你偷吃酒了,怎满红着脸?”
妙玉粉脸更加绯红,嗔怪地瞪了楚枫一眼,转过头去,道:“劫镖之人竟是禁宫内侍,还是天子派的,这怎么回事?”
楚枫笑道:“妙玉,你还不明白?这摆明是天子自编自导自演的好戏!”
“阿?”妙玉转回头望着楚枫。
楚枫继续道:“当今天子本来就无视百姓灾苦,不得已才下诏拨发库银赈灾,却又舍不得白花花的五百万两银子,于是就暗中派出心腹高手前去劫镖,好将赈银神不知鬼不觉收回皇宫库上,供他挥霍!”
妙玉吃惊道:“他是一朝天子,怎能这样做!他不愿拨发赈银,又何必下诏?一旦事情败露,岂非弄巧反拙!”
“如今凉州灾情严重,已经震动朝野,华丞相力争要赈济凉州,天子是迫于无奈下诏。听说华丞相之子手执重兵,天子也要对他忌惮三分。”
妙玉道:“还好华丞相心怀百姓,只是当今天子……”
楚枫道:“有贤相而无贤君,又有何用?朝廷之事还不是天子说了算?况且满朝文武就只有一个华丞相敢与天子抗争,其他不是太师党羽就是明哲但求自保之徒,唉!”
妙玉道:“你对朝廷之事倒知道不少!”
楚枫笑道:“我不过常听得市井百姓发牢骚,听多了,自己也发起牢骚来。你终日在峨眉山上,自不会听到这些事。”
“我们峨眉从不过问朝廷之事!”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国家兴亡,关乎天下苍生,你以为峨眉就可以置身事外么!”
妙玉不禁笑道:“我看你不该涉足江湖,应该去当官。”
楚枫也笑道:“我这人爱发牢骚,当不了官!”
妙玉问:“现在距离扶风县还有二十余日路程,我们如何行事?”
“暗中跟着,随时接应!”
妙玉点点头,见楚枫又赖在房间没有离开的意思,乃道:“你还不回去睡觉?”
楚枫却道:“我可不能离开,你这般纯善,万一遭人暗算,我怎样保护你?”
妙玉嗔道:“我不用你保护,你快去睡吧!”
“那么……来,妙玉,我们上床吧。”楚枫说着真执住妙玉衣袖向床那边走去!未等妙玉作色,楚枫已一闪身,退出房外,嘻嘻道:“说笑,说笑,妙玉千万别见怪!”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
妙玉见楚枫忽然走了,心反而又有点不知怎样的。她上了床,脑海闪过那公公与小常子相拥的情景,娇脸一下一下发热,急忙暗运禅木诀,平静心境。
一宿无话,第二日一早,楚枫还在睡梦中,却听得房门“格格”响个不停,似是有人在不住扣门。
楚枫睡眼惺忪站起,来到门边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妙玉。
妙玉一眼见楚枫仅穿着一件睡衣,脸“唰”的红透了,急忙转过身子,又羞又恼道:“你……你怎还未起床!”
楚枫一脸尴尬,急忙几下穿上衣衫,一边讪笑道:“现在不是起了么。”
妙玉嗔道:“那有像你这般懒的,人家江南镖局已经出发了。”
“阿,这么快!我脸未洗,牙未刷呢……”
“还刷,赶快走吧!”
妙玉转身就走。
“哎,等等,那也得吃个早点阿,我肚子饿得很!”楚枫一边追,一边嚷着。
……
江南镖局押着五百万两赈银晓行夜宿,倒也一路无事来到了扶风县。楚枫与妙玉也是一路暗暗跟随而至。他们见江南镖局入住了一家客栈,乃投宿附近另一家偏小的客栈。
两人一入客栈,楚枫马上觉得这客栈怪怪的,布局有点不寻常。那掌柜一见他们,连忙上前哈腰躬身道:“两位客官可是来投宿?”那目光不住偷偷在妙玉身上扫着。
楚枫眉头一皱,道:“给我们要一间……”妙玉眼睛蓦地转向楚枫,楚枫连忙改口道:“给我们两间厢房。”
“两位来的真是巧,小店刚好只剩两间厢房,两位请随我来。”
楚枫和妙玉跟着掌柜上了二楼,来到最东边一间厢房处,掌柜推开门,楚枫见这房间倒还干净整洁,点点头道:“不错!”乃走到相邻的隔壁厢房门前,道:“那我就要隔壁这间吧。”正要推门,那掌柜却连忙拦住道:“公子,这间已经住了客人。”
楚枫一怔,问道:“另一间厢房在哪?”
“公子请随我来。”掌柜一脸陪笑,却带着楚枫来到了最西边一间厢房处,楚枫愕然道:“怎是一东一西?”
那掌柜陪笑道:“公子莫介意,小店刚好就只剩下这两间厢房了。”
楚枫惟有进去,这房间也还算整齐,乃道:“掌柜,你赶快上几个菜来,还有一壶酒,快!”
“是,小人马上差人送来!”掌柜转身下楼去了。
妙玉在最东边那间厢房坐着,正吃着斋菜。房门又“呯呯”作响,妙玉脸上不由飞过一抹浅笑,起身来到门边,打开房门。
楚枫还是站在门外,双掌、双臂、双肩还是各托着一盘菜,头顶上还是顶着一个酒壶,酒壶上还是支着两个小酒杯,神情还是那么滑稽搞笑。
楚枫走到桌子旁,也不用开口,妙玉已经帮他一盘一盘菜取下来,放到桌上。沿路上,一日三餐,楚枫都是这样端菜到妙玉房间吃,妙玉也习以为常了。
楚枫边坐下边道:“今次走远了点,刚才差点失手了。”
妙玉微微笑道:“你这顶菜功夫如此了得,还会失手!”
楚枫嘻嘻笑道:“多谢妙玉姑娘夸奖!”
他依旧一手抓起一条鸡腿,咬了一口,递至妙玉面前道:“要不要偿一口,不用客气,反正是你出的银子!”未等妙玉答话,又马上收回鸡腿,道:“算了,你们峨眉是吃素的。”说着有斟了一杯酒,又递至妙玉面前:“要不要来一杯?”跟着又收回酒杯,自呷了一口,道:“算了,你不会喝酒!”
“我……”妙玉忽然开口,却没有说下去
楚枫惊喜望着妙玉道:“你想来一杯?”
妙玉咬了咬小嘴,没有作声,又自吃着斋菜。
楚枫略感失望,可惜了一声,问:“妙玉,你师父喝不喝酒的?”
妙玉道:“我没见过师父喝酒。”
“哼,她不喝酒,却也不准你喝酒,真是霸道!”
“不是,她没有不准我喝酒,是我……”
“你不用帮着你师父,她就是霸道!”
“师父对我很好……”
“好个屁!又不让你吃肉,又不让你喝酒,还经常对你大呼小喝!”
“她……”
“她什么呀她!她就是凶巴巴,恩怨不分,横不讲理……”
一提到无尘,楚枫那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劲唠唠叨叨直发着牢骚。妙玉觉得好笑,惟有装作听不到,自低头吃着。
楚枫终于吃完了,依旧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妙玉问:“现在赈银已经到了扶风县,我们怎样行事?”
“还是那句话,暗中跟着,随时接应!”
“他们恐怕明天就要动手。”
“所以今晚我们要养足精神,明日好会一会那所谓的禁宫四大内侍!”
妙玉点点头。
楚枫忽道:“妙玉,如今我们是与天子为敌,你怕不怕?”
妙玉神色一正道:“我峨眉只知道正道而行!”
“好!真不愧是峨眉妙玉!说句话就是不同!”
妙玉“哧”笑道:“你听过我名字么?”
“当然听过,别人都说:‘峨眉妙玉之美,那才叫出尘脱俗,不染凡尘!’”
妙玉娇脸一红,道:“你别尽油嘴滑舌!我师父叫我不要轻信油嘴滑舌之人!”
楚枫道:“我这怎算油嘴滑舌,油嘴滑舌不是这样的!”
妙玉奇道:“那是怎样的?”
“你想试试?”
妙玉娇脸更红,嗔着楚枫,又不好发作。
“好了!我回房了!现在我跟你隔开一东一西,天各一方,还真不太放心,万一你被人暗算……”
妙玉瞪了他一眼,楚枫道:“我可不是说笑,刚才那个掌柜看着你,那眼光就很不安分,这客栈有点古怪的,说不定还是一家黑店。哎,妙玉,你有什么事记得要大声喊叫,我耳朵很灵,会马上冲来救你!”
妙玉“噗哧”笑了出来,道:“你剑法赢得了我再说吧。”
楚枫边走出厢房,边道:“妙玉,我是说认真的,你别当说笑……”妙玉已“咿咣”的关上了房门。
楚枫耸耸肩,惟有自走回房间。
妙玉躺在床上,却有点合不上眼,明日就要有一场激战,而且是跟禁宫四大内侍高手,她多少有点担心,不过想到是跟楚枫一起,她又觉得有点踏实。“妙玉,你有什么事记得要大声喊叫,我耳朵很灵,会马上冲来救你!”想起楚枫这句话,妙玉脸上不由现出浅浅笑意,不过她那笑意刚刚现出,突然“卟卟卟”几下,床两边骤然弹出几条牛筋绳索,一下将她捆在床上!
妙玉一惊,这间果然是黑店!不过她并不慌张,暗一运劲,“卟卟卟”那几条牛筋绳竟被她硬生生冲断,不过那床板却突然一翻,她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被翻落床下面的暗道里,想呼喊也来不及!
妙玉身子急速向下滑去,她马上把手向后一伸,握住剑柄。眼前突然一光,跟着一张粗大的金丝寒铁网直罩扑来。
“铮!”一声脆响,妙玉长剑拔出,向前一划,带着身子“嗖!”的破网而出!
眼前站在一人,惊愕地望着妙玉,正是那客栈掌柜,显然他想不到妙玉如此厉害,不但冲断捆床之牛筋绳,还一剑破了金丝寒铁网。执住金丝寒铁网两端的两名大汉也是呆若木鸡,他们同样是客栈的伙计。
下一刻,妙玉剑尖已经指着了那掌柜的咽喉,却没有刺下去,而是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暗算我?”
她又忘记了无尘再三嘱咐她之话:对付凶徒绝不可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