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枫正要与兰亭返回丞相府,忽然耳边响起一声轻轻叹息:“真是热闹,想来京城已经十年没有举行如此盛大的灯会了!”
声音雍容婉转透着淡淡愁思,楚枫觉得有点耳熟,跟着又一把脆声响起:“都是因为小姐要……小姐,我们是偷偷出来的,还是回去吧?”
“小青,今晚是我在京城最后一晚,你就让我多待一会!”
“小姐……”
楚枫转眼看去,一个女子恰好转过身来,披着狐裘大衣,轻纱蒙面,正是那个在大同问医的小姐,眉宇间依然隐含着一抹淡淡愁绪,小青就跟在她身边。
她也认出楚枫来,向楚枫微微一欠身,然后转身与小青隐没于游人之中。
楚枫正要收回目光,突见远处街角飘过一把长长的头发。
“天魔女?!”
楚枫心中一震,身形已经闪起,不顾一切向那把长长的头发掠去,不过那把头发转眼已经隐没在人丛之中。
“天魔女!”
楚枫呼喊着转过几条街,猛然看到那把长长的头发就在前面!他心中“怦!”狂跳一下,飞扑上前,一手执住那女子衣袖!
“天魔女!”
那女子转过身,惊骇道:“你……你要干什么?”
楚枫一下僵住:不是天魔女,她只是一把头发有点似天魔女。他望着这把头发,又想起天魔女孤寂的身影和那把凄清的长发。
那女子挣开楚枫,惊急走开。
楚枫呆呆立了一会,心中突然一惊:医子!
他急回身寻兰亭,但转过几条街后,他已经分不出刚才离开兰亭之处。
“……这里恶人当道,你身边那位白衣大夫弱质纤纤,万一被人掳了去,可别怪我!”楚枫突然想起小书这句话,心中一惊!
“医子姑娘!医子姑娘!”
他一边走一边呼喊,不过没有人回答,因为他走的方向刚好是与兰亭那方向相反。
楚枫寻遍了灯会每一处角落,寻不着兰亭身影,他失魂落魄回到丞相府,华俊迎面走了出来,一见楚枫那样子,吃惊道:“楚兄,怎么了?”
“医子姑娘……不见了!”楚枫颓唐道。
“阿?”华俊愕然道,“上官医子不是在房中么,怎不见了?”
“阿!”楚枫一手抓住华俊手臂,“你说医子姑娘在房中?”
“是阿!我之前见她一个人回来,还问她怎没有与你一起,她笑笑就回了房间,楚兄……”楚枫已经箭一样冲向兰亭房间。
兰亭正坐在桌旁,桌面上摆着那对小瓷玉兔,她出神地望着,忽然“砰”一声房门被一下撞开,楚枫冲了入来。
兰亭吓了一跳,刚站起,楚枫已经执住她双手,激动道:“医子姑娘,你原来在此?”兰亭愕然道:“楚公子,怎么了?”
“我……我以为你不见了!”
“我见你忽然走了去,就独自返回了丞相府,你……寻我来了?”
“没……没有,你没事就好!”
兰亭轻轻挣了挣手,楚枫连忙松开,笑了笑,道:“你……未睡么?”
“我……在看这对瓷玉兔!”
兰亭坐回桌子旁,楚枫亦坐下,望着一灰一白两只小瓷玉兔,道:“这对瓷玉兔真可爱!”兰亭点头道:“它们真是天生一对!”
楚枫笑道:“是呢,我看它们必是一对小情侣!”
兰亭语带幽幽道:“你说它们知不知道对方心意?”
兰亭几乎把话挑明了,楚枫再笨也知道兰亭话中所指,一时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兰亭道:“公子,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回房休息吧,我打算明日一早离开京城!”
“阿?”楚枫惊愕道,“你要离开京城?”
兰亭点头道:“如果公子不愿一同上路,我也不会勉强!”
“不……不是!我……我已经答应丞相,明日一早护送公主至西域!”
“阿!”兰亭吃了一惊!
楚枫连忙道:“我本想早点告诉你,不过……”
兰亭忽截口道:“此乃公子之事,本就不必告诉兰亭!”
“我……你……可否……”他本来想说“你可否等我回来再一起离开京城”,却突然发觉不知怎样开口。
“你可否等我回来再一道离开京城?”他终于说了出来,兰亭却淡淡道:“我一向习惯孤身行医,公子亦不必挂心!”
“医子姑娘……”
两人一阵沉默,楚枫几次开口想说什么,始终欲言又止。
“公子是否有话要说?”
“我……”
楚枫最终没有将心中之话说出来,却道:“医子姑娘……保重!”说完转身离开。
“公子……”
兰亭喊了一声,楚枫即时顿住,转身望向兰亭,兰亭嘴唇动了几下,没有作声,最后轻声道:“公子一路珍重!”心中却叹息一声。
楚枫从兰亭房间走出,经过花园,见华丞相正在月色下沉思,乃道:“丞相还未睡么?”华丞相道:“明日公主出嫁,老夫……”
“丞相放心,在下一定会平安护送公主至西域!”
华丞相点点头,道:“今晚灯会,楚少侠与兰儿可尽兴?”
“实在热闹,不过我削了一个人两只耳朵!”
“哦?”
楚枫乃将严太岁欲强抢丁玲、丁珑两姐妹之事说了。
华丞相怒道:“这严太岁倚仗是严蒿义子,胡作非为,老夫早想除此一害,只是有严蒿这奸贼护着。楚少侠放心,这事自有老夫一力担带,严蒿胆敢问罪,我就先参他一本!”
楚枫连忙道:“多谢丞相!在下并非怕严蒿,只是怕连累丞相府,所以告知丞相!”
“哈哈哈哈!老夫还不怕严蒿那奸贼,楚少侠放心睡去,明日护送公主出嫁就全靠少侠了!”
再说那个严太岁回到太师府后,一行眼泪一行鼻涕向严蒿哭诉,说自己去看一对姐妹表演杂耍,却无缘无故被削了双耳。
严蒿大为震怒,他当然心知肚明严太岁所作所为,但有人竟敢削去自己干儿子双耳,分明是挑衅自己,这还了得?
他正要派出太师府卫士去捉人,马上有门客告诉他,出手之人竟是丞相府宾客!
严蒿更加怒火了,吹须突眼道:“岂有此理!华丞相竟敢欺负到本太师头上,好大胆!我明日就参他一本,看他如何!”
跟着又派人去捉拿丁玲、丁珑姐妹,谁知丁玲、丁珑已经连夜出了城,不知所踪!原来,因为灯会之故,城门彻夜不关!
第二日,天还未亮,严蒿就穿好朝服,写好参本,上殿要参华丞相一本!谁知华丞相比他还早,已经在朝门外等着了。
两人对望一眼,各自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今日是十九公主出嫁和亲之日,天子亦提早上朝面见百官。
当今天子乃东土第三十八代君主,登位时不过十六岁,号东璋帝,亦名“璋武”,就是那块禁宫金牌刻着的帝号。
东璋帝在位已十八年,东土基业基本上就是由他彻底败坏!他原非长子,但他父皇光帝见他自小聪明过人,能文能武,十分喜欢,于是废长立幼,立他为太子,当时一班文武大臣均反对,认为东璋帝虽聪明过人,却阴险残忍,不合当天子,但光帝还是将皇位传给了他。果然,他登位没多久,就以各种理由或杀或废了当初反对立他为太子的大臣,随后严蒿就任命为太师,与丞相分庭抗礼!
东土历经五百年繁荣,早日渐衰落,光帝早年励精图治,还能勉强支持,但晚年骄奢*逸、好大喜功,再加上为怕有人反对废长立幼,连杀数位重臣,致使东土根基动摇。而东璋帝继位后,不但继承其父骄奢*逸之能事,且更加穷奢极侈,终日流连声色宴乐,又喜欢大兴土木,兴建别院高台,还每年巡游一次,每次巡游都让沿途百姓苦不堪言!
东璋帝的聪明才智全部用在了玩乐和对付忠臣上,有敢反对他的,都让他假严蒿之手除得一干二净,所以在朝廷,没人敢劝谏他,严蒿一党当然只会奉承阿谀,唯一敢犯颜直谏的就只有华丞相。东璋帝虽然无道,但并不昏庸,而且十分精明,他虽然宠信严蒿一党,但亦知道什么时侯该听丞相之话。
华丞相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东土每有危难,亦只有华丞相一人奋力周旋,最主要是他执掌兵部,他儿子华英骁勇善战,手握重兵,各地此起彼伏的**全赖华英带兵奔走平息,东璋帝才能安坐龙椅之上。今次匈奴十万骑兵悍然侵入西域,势如破竹、锐不可挡,亦只有华英敢带兵迎敌,朝廷乃拜他为西征大元帅,节制四十万大军拒敌。华英亦确实不负众望,将匈奴彪悍无比的十万骑兵挡在天山脚下,不能再前进半步。
所以朝廷危难之际十分倚重华丞相,这也是为何每次华丞相犯颜直谏,东璋帝虽然头疼,也不敢对他怎样。
今日,东璋帝一早穿好龙袍,将麝香涂抹一身后,乃登殿临朝,一班文武大臣入殿,朝拜完毕,分两班站立,严蒿马上出班启奏:“皇上,臣——有事启奏!”
看来严蒿是要参华丞相一本了,那华丞相如何应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