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白光正是方承的单刀。他本一直在旁边看着少女与孟知节的打斗。在荒庙之中方承虽然和少女曾经在武学上有过切磋,但其实他对少女的武功一点也不了解,只是隐约觉得少女的武功要远在他之上。方承看少女与孟知节激战正酣,自然想借这个机会好好观摩观摩。方承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少女身上,那支射向少女的蓝光一出现,他自然也立即看到了。当下他不及思索,飞身而起,备尽全身之力,用单刀愣是将那道蓝光截了下来。
方承单刀一拧,立在少女身后,往那蓝光看去,却是一支飞镖,镖上发着幽幽的蓝光,显然淬了剧毒。少女抢攻一剑把孟知节逼退,往发暗器偷袭的地方看去。少女怒道:“何卫方是你这个老混蛋,果然越是道貌岸然之徒,越是一肚子坏下水。七步追魂镖,你倒真是狠,出手就想要我性命。”
孟知节看到少女身边又多出了一个少年,忙撤身后退,面色一变道:“今天五河县城是刮了什么风,居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年轻高手。这位少年,看你刀法之快,当世少见,不知师承何派。恕老朽孤陋寡闻,还真不知道江湖之中什么时候多这么个少年英雄。”
方承转过身来向孟知节略行一礼道:“鄙姓方,江湖中寂寂无名之辈。至于方某的师承来历,师门有严令,不得向外人透露,还请孟前辈见谅。”
孟知节听方承言语客气,就把剑放了下来,说道:“这位少侠倒是颇通礼数,与某些人可是大不相同。”
少女扭头向方承笑道:“唉,看不出,这孟老头倒是对你这个呆子挺待见的。”
方承微微一笑,向孟知节抱拳道:“孟前辈,方某人微言轻,本没有资格对你们事说三道四。但常言道一不做,二不休,方某既然已经牵涉其间了,就没办法再置身事外。对于眼下情况,方某斗胆有一言相告,不知孟前辈可否给我一个机会,听我说了两句。”
孟知节把剑一背,道:“方少侠请说,老朽洗耳恭听。”
方承整理了一下思绪,沉吟了一会,这才说道:“方某对于你们个中的谁是谁非委实不清楚,只是觉得因为此事在此在动干戈,甚至以命相搏,未免有点过了。这位姑娘做事确实有些出格,也胡闹了些。但方某觉得她原本的出发点,也是出于好心。令媳年少芳华,大好青春,如果就此与青灯相伴,了却残生,也实在太可惜了些。令公子英年早逝,已经着实令人扼腕了,又何苦因此再去毁掉另一个无辜年轻人的一生了。我想如果令公子九泉下有知,也不会想要看到如此的结果吧。咱们都是江湖儿女,不比那些道学先生,何苦为了一块无用的顽石,让一个女子凄凉孤独的苦挨数十年光阴了。将心比心,如果她是你的女儿,你舍得吗?”
孟知节面色一沉,方承这几句话说的入情入理,着实令他颇有些为难,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答复。这时还在一旁拼斗的陆剑生见这边打斗已经停了,急忙叫道:“张老头别打了,别打了。人家正主都已经停手了,咱们两个帮腔的还打个什么劲。你这把老骨头到一边歇一会再说吧。”
张好古听陆剑生这么一喊,也觉得是这么个理,虚应了一招,当真退开了。不过,他口中还不依不饶的道:“你这孺子,尊卑不分,不知道什么是长幼之序,不知道什么人伦纲常吗?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吗,也不知你父母怎么教你的,不可教也。”
陆剑生笑道:“张老头你就少操这份闲心了,我家那个老头都拿我一点法子也没有,你就少再絮絮叨叨了。喂,孟老儿,这位姓方的老兄说的句句在理。依我看,你就放过你那个可怜的儿媳吧。人家年纪轻轻,又生得如花似玉,你就要她守几十年的活寡,这也太狠了点吧。要是换了我,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干脆了。”
孟知节胡子抖了抖,微一咬牙,冷冷答道:“你们说得也不无道理。但孟家千年诗礼传家,无论如何门风不可坏。我身为亚圣子孙,绝不能给老祖宗脸上抹黑。所以,还请两位见谅,恕老朽无法答应。”
方承道:“孟前辈,你要保你孟家的名声自是无可厚非。但要保孟家名声,不见得就非得牺牲周家小姐的终生。周小姐和令公子本来也只是订有婚约,并未成亲,周小姐严格来说并不是孟家的人。至于后来的所谓冥婚之举,未免就太虚无飘渺了一点,那全当成全令公子故去之后的一点心愿,走个形式就好,别当真就行。对于周小姐,孟前辈你完全还有其他选择。比如退婚,将其送还周家,自此与孟家再无干系,自然于孟家声誉不会有什么影响。如果孟前辈大度一点,甚至可以索性收了周小姐做义女,再为其寻个好人家以女儿之礼嫁出。这么一来,不但不会有人胆敢对孟家的声誉说三道四,所有的人还都会夸你大仁大义。方某少不经事,愚鲁之言,还请孟前辈斟酌。”
方承言语间当真客气的很,但他这一字一句无不合情理,遵道义,比之方才少女和陆剑生调笑言语更有杀伤力。他的这些话,不禁把围观的那些人说动了,就连孟知节请来的帮手张好古也被说服了。张好古见孟知节久久沉默,忍不住出言劝了一句道:“孟兄,我觉得这个姓方的少年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咱们诗礼人家,自然要极看重名节。如果这周家小姐早已过门,那自是应当恪守纲常大义,为夫守节。但她不是还没有过门吗,这就不同了,咱们也没必要那么刻板了。”
少女笑道:“难得,难得,连张腐乳都知道行事不要那么刻板。这倒是奇闻啊,方呆子,你一直说自己不擅言词,我看你挺会说的吗,这不连榆木脑袋也让你说开窍了。”
方承微微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他虽还不清楚少女和孟家之间到底是谁对谁错,毕竟这个少女的胡闹他是见识过的,任意胡来也是有可能。但有一点,方承却是十分确认的,那就是周小姐绝不会甘心情愿的做这么一个独守清闺的节妇。换了任何一个正常的人,也不会愿意为一个压根没过面,一点感情都没有的挂名丈夫,枯守一生的。孟知节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肯定是使了一些强迫手段,再逼得周家和周小姐就范的。所以,无论少女怎么胡闹,但她有一点肯定是对,方承也绝对认同的。那就是不该为了一个什么劳什子的贞节牌坊,而葬送一个鲜活的女子。
孟知节被方承的几句话堵得几乎哑口无言,谁让方承句句都占了一个理字。可是要他就此罢休,他又怎能甘心了。他沉默许久,面色铁青,冷哼一声说道:“方少侠说的也许有理。但这都是我们孟家自己的事,怎么处理,还轮不到外人来管。这个女子掳人在前,折辱老夫,孟家,犬子在后,老夫如就这么放过了她,那孟家的脸面该往搁。孟家虽不是江湖中什么名门大派,却还无法忍受这般的侮辱。老夫今天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讨个说法。如果好古兄觉得不好牵涉其间,就请作壁上观,看老夫为孟家找回场面。其他几位朋友也是如此。”
张好古被孟知节这么一将,急忙说道:“孟兄,这说的是哪里话。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你要为孟家找回场子,我怎有束手旁观的道理。张好古虽不才,愿与孟兄共进退。”
张好古说完,旁边又站出了三个人异口同声道:“我们也是一样,孟兄但有差遣,尽管吩咐就是。”他们身后那些孟家请来的朋友也都齐声应喝。
陆剑生见此情形双手一抱,笑道:“方老兄,看来你那一番道理,全付流水了。这一场架,还真是非打不可了。你怎样,可有兴趣和这几个老头玩玩。事先说清楚哦,这场架可不好打,孟老头就不必说了,陇西儒侠张好古那也不是玩假的。至于这三个老头,那可是什么劳什子的崆峒三老,云帆道人余济苍,八臂学究何卫方,怒目金刚钟鸣鼎,哪一个也不是善茬。”
方承苦笑一声道:“事以致此,方某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就是武功低微,恐怕拖累了两位。”
陆剑生笑道:“方老兄你可太谦虚了。今天肯定是一场恶战,一会如果可以还请你多帮衬一二,陆某可还没有活够了,还想留着条命去和红菱过下半辈子了。”
“喂,你们闲扯完了没有,要打就打,废什么话”孟知节这边跳出一个手持金色大杵老者叫道。
陆剑生瞟了老者一眼道:“钟老头,你们以大欺小也就罢了,还倚众凌寡。老脸都丢尽了,你还敢大言不惭出来叫嚣,还真是半点脸皮都不想要了。”
钟鸣鼎被陆剑生一语说的老脸一红,不知不觉自己往后退了两步。孟知节也清楚自己这边是仗势压人,不占道义,多说无益,宝剑一抖直奔少女而去。其他人见他一动,自然也只能跟着动了。方承,陆剑生也当即投入战阵,瞬间店铺之前一片混战。八人打将起来,刀来剑往,气劲汹涌,旁边围观的人纷纷后退,中间立时腾出了一大片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