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面色一沉,淡然说道:“司马少主,你我之前所签的乃是生死文书。既是生死文书,咱们尚未分出生死,何谈什么履约背约的事了?刚才司马少主确实小胜一招,但也只是胜了一招而已,方某既然还没死,这场决斗就还没结束。咱们该当继续下去才是,你我二人今日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这片演武场。到那时才是真正开始履行那生死文书的约定之时。”
方承的话兜了好大一个圈,其实就是在耍无赖。但有司马谦鸣不顾脸面在前,方承这么做倒也是合情合理了。当然也就陆剑生这种不拘俗礼的人才想的出来。
方承话一说完,司马谦鸣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更是难看至极。他一按剑柄,眼露杀机,心道:看来这姓方的今天是非和我拼个鱼死网破了,那可就怪不得我了。正好趁着他重伤在身一举除了他,免除后患。他想到这,朝前几步来到演武场中央,冷笑一声道:“少庄主既然非得分个生死,谦鸣也就只好舍命奉陪到底了。不过,少庄主死后还请你的几位好友和仆属把那份生死文书带回贵庄上。免得少庄主九泉之下还要背一个食言背信的恶名。”
方承也冷笑一声道:“方某正有此意,若司马少主遭了不幸,也请你的好友仆属照此办理。”方承说完转向沐柯道:“小王爷,还请借你所佩的沧海剑一用。”
沐柯愣了一下,伸手把自己的佩剑递给了方承。他身边的青萝伸手前来阻止。青萝道:“方公子你现在身负重伤,怎能再去动手了。陆剑生这可是你的主意,方公子要有个闪失……你小心红菱姐姐扒了你的皮。”
沈虹这时面色缓了下来,走到方承身边道:“大哥,我看算了吧。你伤的这么重,怎么打的过司马谦鸣了。要不咱们先离开吧,以后再设法。”
方承笑着摇了摇头,陆剑生笑着替他说道:“你们两位姑娘对方老兄要有点信心。虽然他身上带伤,但以他目前的能耐,搏杀司马谦鸣并不是没有机会。更何况他现在又拿了沐老弟的沧海剑。依我估计他至少有六成的胜算。”
青萝看了沐柯一眼道:“呆子,你的佩剑真是山海八剑之一的沧海剑吗?”
沐柯点点头道:“青萝,你,你一直不知道吗?山海八剑有两柄在我家,家兄手上那柄是宗岱剑,我手上的是沧海剑。”
青萝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又没见过山海八剑是个什么模样,哪知道你手上的就是沧海剑。要是早知道,还容得司马谦鸣这么嚣张。他不就是仗着手上的青溟剑,有了你沧海剑还怕他作甚。”
三人正讨论着,方承带着沧海剑走到了演武场中间。司马谦鸣剑尖一点迎了上来,两人目光对视,随时准备动手。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沉稳厚重的声音:“都住手。”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中等身形,年纪五十开外的人,大跨步的走了过来。此人形容气度一看便非常人,只是此时面色凝重,神情内敛,一看便知有着满腹心事。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禅师一个道人。转眼三人已经到了演武场上,司马谦鸣一见,忙上前行礼恭敬的道:“父亲,您怎么来了?”
司马德辉一摆手,没有理会司马谦鸣,却向余济沧和张好古走了过去。他向余济沧,张好古各施一礼道:“余兄,张兄,鄙家一些私家小事却劳动两位特意前来,德辉当真感激不尽。”司马德辉说着又向二人介绍了一下身后的禅师和道人道:“这两位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座大德禅师,武当派玄天观观主清虚道长。”
大德禅师和清虚道长可都是武林当中名望极高的名宿,这些年来已经极少涉足江湖中事,甚至连庙门观门都极少出来,一心的参禅悟道。司马德辉居然把这两人给请来了,可见他把今日之举看得有多重要了。
张余二人和两位大师见了礼,寒暄几句之后。司马德辉随即向方承走了过来。沈虹一见司马德辉顿时脸色铁青,难看至极。司马德辉却不以为意向抱拳行了一个礼,面色沉静的言道:“这位可就是方少庄主吧。”
方承面色一沉,冷冷还了一个礼道:“不敢,正是方承。”
司马德辉微微一笑,说道:“少庄主可否借一步说几句话。老朽有些事,想单独与你聊聊。”
方承神色一沉,说道:“这就大可不必了罢,有什么话里面说便是,何需摭摭掩掩的。”
司马德辉却还是泰然如故,他还是笑着说道:“有些话了,实在不便当着众人之面言明。少庄主此来是为沈姑娘复家仇,此事的始作俑者正是老朽。所以少庄主欲寻报复,应该直接找老朽才是,找他人何益?老朽这次前来,也是早有准备了,无论怎样的罪愆,老朽自当一力承担。只是在这之前还有一些事,终需先行了断了。有些话了,老朽不想入他人之耳,所以还请少庄主能暂移台步。”
司马德辉说的很是恳切,方承也不好当即驳回,于是看了看陆剑生,征询他的意见。陆剑生会意的点了点头,接着方承又向沈虹看去。沈虹虽沉着脸,却也微微点了一下头。有了这两人的首肯,方承这才勉强应了句:“好吧。”
司马德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头前先走,方承在后跟随。两人很快的离开了演武场,望不远处的一座凉亭行去。到了凉亭,司马德辉伸手一指,笑道:“少庄主请坐,此处无人打扰,正是谈话之所。”
方承也不客气,一欠身在石凳上坐了,面沉如故的说道:“有什么话请司马家主尽快说吧,我与令郎尚有一战未决。拖得久了,他只怕会以为方承借故疗伤了。”
司马德辉笑道:“少庄主与犬子那场决斗,依老朽看不比也罢。老朽已来了一会,你与犬子之前的决斗,也看到了一些。恕老朽直言,之前比斗之中,你至少有十几次机会能杀了犬子,但不知为何少庄主每次在最后关头都选择了放弃。”
司马德辉这句话说到了方承此时心里的痛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应了一句:“我……”
司马德辉却笑道:“少庄主的行事作风,老朽也曾央人查证过,还特意去了盱眙一趟,找方震东方兄询问此事。据老朽所知,少庄主一向宅心仁厚,如非万不得已,不会对人狠下杀手。犬子在沈家这件事上,尤其是在沈霓之死上确有过错。但那只是无心之过,罪不至死,所以少庄主迟迟对他下不了杀手。少庄主,可是如此?”
方承冷冷一笑道:“之前我认为令郎虽在沈霓之死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却并非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但现在我已经改变了主意,一会如再动手,我断断会取了他的性命。”
司马德辉看着方承坚决的神色,却是仰天而笑,过一会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少庄主确实令人深感意外。想不到当今江湖之中还有你这般品行的年轻人。老朽站在你面前都自觉汗颜无地。谦鸣与你一比,无论心胸气度可真是差的太远了。少庄主这次如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是不是少庄主还是会来找谦鸣再决雌雄?”
方承冷冷说道:“那是自然,沈家这么些年的苦难不能这么算了。令公子今日侥幸胜了我一招半式,但若论真实武功,你也该知道谁高谁低。以这种取巧手段得胜,故无不可,但要让方某心服却是万万做不到的。只要今日方某能保全性命,必定还会再来为沈家要个公道。依我看,你还是让我把与令公子那场决斗继续下去的好。”
司马德辉笑道:“那就不必了。少庄主心中所想,老朽心里清楚。以你的造诣,拼死一斗,最后的结果极可能是与谦鸣同归于尽。一死以酬佳人,少庄主倒真的是风雅俊逸啊。老朽有一事不明,想向少庄主求证,还望少庄主不要隐瞒,如实相告。”
方承有些不耐烦了,顶了一句道:“你有什么话要问,尽快问。问完了也好把前尘往事一并了断了。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陪你扯东扯西。”
司马德辉微微一笑道:“老朽想知道少庄主与沈姑娘是什么关系?”
方承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应道:“这件事与今日复仇之举有什么关系吗?我不想回答。”
司马德辉忙道:“不,不,少庄主此事可是干系重大的。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你既然一心为沈家人出头,总的师出有名吧。要不难保江湖中人不会觉着,你是藉此由头,为自己扬名。”
方承想了一下,说道:“朋友,这个答案,司马家主满意了吧。”
司马德辉却摇了摇头道:“少庄主高邮平戴家,海州除童家。这一路下来,风尘仆仆,劳动无数人手情面,惊动这周边多少江湖名流。现在又投帖司马家,广邀江湖豪客名宿,这可不是一般朋友之谊做的出来。老朽虽然耳聋目盲,但少庄主对沈姑娘的情义,却也是看得出来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是江湖佳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因此而代沈家出头,那也是情理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