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车夫吆喝一声,将马勒住,转过头向车内道:“七少爷,顺着那边再走半日便是安东卫了。”
“哟,这就快到了?”陆承宗从车厢里探出头,左右望望,道:“没见着海啊。”
车夫指着远处,道:“离海边还远着呢,这里看不见。”
“好,你就送到这儿吧。”陆承宗从怀中取出银子,递给车夫,道:“这是工钱,还有……”陆承宗又加上一锭银子,道:“这是赏钱,记着,回去千万别跟我爹说见过我,否则我回去就拆了你们那车行。”
车夫攥着银子笑道:“一定一定!七少爷您就放心吧——我都三年没见过您老人家了。”
陆承宗被逗乐了,又加上一锭银子,道:“好,你回吧。记着跟你们掌柜的说,回头给我定做一个宽敞点儿的大车,里面要垫得舒服的……”
“好咧——您就放心吧。”车夫作揖道:“我回去就跟掌柜的说,什么时候您玩儿回去了,就能见着新车了。”
陆承宗挥挥手,道:“好,走吧走吧!”
见车夫走远,陆承宗叹了口气,转头向车内道:“杨少爷,您老醒了没?”
*
那日陆承宗从家族密库中盗取离火浣天纱之后,雇了车夫,与杨简同乘早已备好的大车,一路向安东卫而来。
从天机镇到这安东卫路途甚远,陆承宗倒也不急,一路上走走停停、游山玩水,或逛逛城镇、或看看山野春光,倒也是逍遥快活。
杨简躲在车中,每日里倒还记着练功和念经,这之外,便除了吃就是睡。一路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陆承宗包办着,杨简觉得此生倒是这一段时光最为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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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简闻言爬出车厢,见天已大亮,揉揉眼睛道:“到了?”
“到屁!”陆承宗笑道:“还早着呢,我让伙计先走了,哪能让他知道咱们到底是去哪儿啊。”
“他不是知道咱们去安东卫么?”
陆承宗笑道:“我说去安东卫就是安东卫了?咱们兜个头,去灵山卫。”
杨简听得糊涂,道:“就你心眼儿多,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陆承宗道:“你就听哥的,没错——你会赶车么?”
“不会。”
“合着您除了个吃喝拉撒,就不会别的了?”陆承宗道。
“我还会念经和练功呢……”
“那管什么啊?”
杨简撑着手臂,探身道:“你这么心灵手巧,不说天下第一,也跑不出世界第二,这赶个车算什么啊?您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贫了?”
“近朱者赤嘛,跟您老人家熏习这么久,我再没点儿长近,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得——”听杨简这么一恭维,陆承宗心下高兴,道:“既然您老发话了,咱就练练——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陆承宗抓起缰绳,挥动长鞭,见样学样地像车夫那般吆喝一声,那马儿果然迈步前行。
陆承宗得意道:“怎么样?”
杨简看看,道:“不是往回走么?”
陆承宗探直脖颈四下望望,道:“是往回走,可不知道是不是这条路啊……哦哦——”又勒紧缰绳调头。
那马儿见了路边青草便拐过去啃,陆承宗怎么带也带不住,只得跳下车,一通生拉硬拽,总算拨转马头,又是一阵狂吼乱骂加上抽打,这大车又行了起来。
没用半日,陆承宗已将大车赶得甚熟。
陆承宗挥动长鞭,春风得意,向车内道:“你也学学?”
杨简懒懒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有你我还学什么?”
“要没我呢?”
“没你我就不出门了呗。”
“我日——”陆承宗叫道:“别看您历经坎坷,原来天生就是当大爷的料啊!”
杨简还嘴道:“别看您锦衣玉食,天生就是当小厮的命——”
“我贱,得了吧?”陆承宗气道。
“贱也要贱出个样子,就怕半贱不贱、心高气短嘴里还不清不楚的——最讨人嫌!”
陆承宗撩开车帘,挥动长鞭,向车内抽了一下。
“啊——”杨简扑出来跟陆承宗扭打在一处。
*
二人又行了两日,这日傍晚,陆承宗将大车停在道边,与杨简下车,走向道边的一个茶摊。
陆承宗喊道:“掌柜的,来两碗茶。”
摆茶摊的是个老汉,闻言倒了两碗粗茶,摆在小木桌上。
陆承宗抻过一个小板凳坐下,以掌作扇、扇着面颊,道:“这天气,太热了!”
老汉笑道:“是啊,今年热得早。”
陆承宗抿了一口茶,问道:“大爷,请问前边便是灵山卫了么?”
老汉用手一指,道:“是啊,这一带都是灵山卫的辖区了,你们要去哪里?”
陆承宗道:“我们去小珠山那边。”
“小珠山?”卖茶老汉听了,神色惶恐,急道:“那边可去不得啊!”
“怎么?”杨简问道。
老汉看看杨陆二人,道:“你们是外乡人,可能不知道,那边近来疫情闹得厉害,听说还、还闹鬼啊——”
“啊?”杨简闻言,吓了一跳。
陆承宗问道:“什么疫情?”
老汉摇手道:“这个倒不清楚,听说这阵子小珠山沿海那边的渔民,都得了怪病,又听说这怪病是被海里妖怪放出的厉瘴所染。闹了这些阵子,那边方圆几十里之内,十户倒有九户都成了空宅,你们还去那里干嘛?”
“噢——”陆承宗点点头,道:“本来我们要去寻人的,听您老人家这么一说,我们还是再看看吧。”
老汉点头道:“对,对!还是听我劝,等官府派人查明情形,你们再去不迟。况且你们要找的人,或许早已是跑出来了,你们去也是白去。”
*
付过茶资,杨陆二人又回到车上。
杨简道:“咱们去哪里?”
陆承宗道:“当然是去小珠山了。”
杨简一怔,道:“刚才那老汉不是说那边闹厉瘴吗?”
“正因为如此,咱们才去啊——”陆承宗笑道:“若非闹这么一出,我还以为他们没到呢。放心——这都是他们做出来的好戏,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