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陆、英、敖四人优哉游哉,乘着大车一路东行,这日却是进了凉州城。
当日杨简与陆承宗初识不久,因为文福师叔责罚、赌气出走去天梯山寻找玄木矿时,便先来的凉州城。
此番重游故地,自是感慨良多。
这一年多来,杨简不但修为上突飞猛进,一举突破金光诀修到灭海云天掌,更难得的是见识了几场惊天奇变——不管在眼界上还是见识上,都已不是当初那个初上十方山的青涩少年可比的了。
*
在路上陆承宗便向英阳讲起凉州城的美食,直把英阳馋得口水横流、不能自己,连番催促杨简快些赶到他们当日吃过的那家酒楼。
未进城门杨简便戴起斗笠,将帽沿压得极低——凉州城离十方山和天机镇都不算远,万一有两派弟子前来办事,看见总是不妙。
依杨简的意思找个小饭铺随便吃些就罢了,可英阳听了陆承宗推荐,哪还顾得上隐形遁迹,非吵着要去。
杨简没办法——只要英阳开口,便都依着他——便将大车赶至当日那家酒楼。
*
“顺安楼!”英阳早已急得蹲在车首,指着前方匾额叫道:“是这家么?”
“应该是吧——”陆承宗问道:“杨简?”
“对!就是这家。”
“哈哈!”英阳不待大车停稳,蹿身跃下。刚要跑进,又回手拉着陆承宗道:“快啊!你快来给我点菜,把你说的那些好吃的都点了!”
“好好好!”陆承宗笑道:“你急啥啊?”
杨简将大车停好,与敖炎芝一齐走上二楼。离着老远,便听陆承宗向店伙道:“烤一只黄羊!再来二十斤卤肉、二十个肉夹子、一锅黄焖羊肉、一盘羊脖子、一盘羊杂、四碗浆水面……”
“够了吧?”杨简止道:“莫要多了!”
“多什么?”英阳一边抹着口水,一边叫道:“还有什么,多多点来!”
“对啦——还有肘子面先来四碗!”陆承宗顺着英阳心意,复又点了一气。直把英阳听得眉开眼笑、连连称许,口中不住叫道:“快啊!做得快么?哪些是现成的就先搬上来吧!”
杨简见英阳这饿鬼样子,轻摇摇头——按说这一路上英阳足吃足喝,不应再馋了啊!
“对了杨简,喝不喝酒?”陆承宗问道。
“喝啊!”不待杨简回应,英阳便叫道:“不喝酒、吃肉有啥意思?先来十斤好酒!”
“你不能喝酒——”杨简道。
“谁说不能喝的?”英阳急道:“我这伤早好了!”
走了二十来日,英阳身上的烧灼烫伤已是痊愈——至于脏腑那冷热相激的内伤,却是与酒无干了。
“行……那你想喝就喝吧……”杨简道:“我就不喝了。”
“你不喝怎么行?”英阳挑眉道:“我这第一次喝酒,你若不陪岂不无趣?”
“五戒之一就是饮酒……”杨简道。
他原本还湊趣喝些酒,近来随着道心深入,想把这酒断了——反正他一来无甚酒瘾,二来也不善饮。
“屁!”英阳不屑道:“五戒之首就是戒杀呢——你打死几个人了都?”
“那……那都是没办法——”杨简喃喃道:“戒有开遮持破,我那是开戒……”
“到我这儿你就有办法了?”英阳不依道:“到我这儿就不能开戒了?我与旁人有何不同?就因为咱们交情深,反倒差人一等了?”
“这……你……”杨简无语。
陆承宗听了英阳这番说辞腹中暗笑,悄悄向英阳竖起大指。再转脸忽是看到敖炎芝,怔道:“对了,敖姑娘你吃些什么?”
“现在才想到我?”敖炎芝黑着脸不满道。
“谁说的?!我一直想着呢——”陆承宗转头吩咐店伙道:“先来壶冰糖圆枣茯茶……”
“我才不要!”敖炎芝冷冷道——一方面是因着赌气,另一方面她也不吃这些世俗食饮,顶多就吃些瓜果零食。
“别急啊——我包你爱吃——”陆承宗又向伙计道:“听我的,上!再来四碗山药米拌汤。最后嘿嘿……那软儿梨给我上一盆,不!上两盆!”
“得咧!——”店伙知道今天算是遇到贵人了,见陆承宗已点完、没有再要的意思,不等同桌旁人反悔,立时溜掉。
*
不一时酒肉流水般铺上,英阳连声欢叫、如癫似疯,左抓右把一通狂吃,恨不能生出两张嘴来。
杨简见英阳如此饕餮之相,大是摇头。
陆承宗亦是笑道:“英阳你慢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
“抢啊抢啊!”英阳满嘴流油,含糊道:“你们都抢,抢着吃才香!”
“……”这回连陆承宗也不知该说什么了,顿了顿道:“撑死你!”
此时敖炎芝捧着软儿梨慢慢嘬着吃,觉得竟是意外爽口,心情大悦道:“一会儿再买它几盆,路上吃!”
“吃着甜头了?”陆承宗瞟了敖炎芝一眼,笑道:“这玩艺儿要冻着吃,咱车上没冰……”
“不是有花焰珠么?”敖炎芝随意道:“我天天催动花焰珠,冻着它!”
“你……”陆承宗翻翻白眼,道:“你行——赤焰山上用花焰珠保护我们时、你都没这么上心过……”
“你们死不死****何事?”敖炎芝淡淡道:“在我眼中,你还不如这只梨……”
*
四人正吃得热闹,只见英阳龇牙咧嘴做个鬼脸,低声道:“看什么看——”
“嗯?”杨、陆、敖三人皆是莫名其妙。
“我冲那边说呢——”英阳道:“那边那俩小和尚老看我……”
“啊?”陆承宗扭头看去,只见大厅角落的桌边坐着两名年轻僧人,不禁心中一突,赶忙回过头来低声道:“坏了——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都是你们——”杨简亦是吓得正过头来,低声向陆承宗斥道:“还眼熟?寺里师兄都不认识了?”
“师兄?”陆承宗想看又不敢看,道:“哪个师兄?我在寺里又没呆几天,那么多人哪会都认识……”
“宗胜和宗节师兄……”杨简定定神,道:“这下坏了……怎么也得过去打个招呼吧……”
“打啥招呼啊?”陆承宗将头低垂,嘀咕道:“就当没看见。”
“你当没看见就行了?”杨简道:“要不他们老往这边看呢——我若不去,他们估摸也会过来……算了,我还是过去见礼吧!”
“等等——”陆承宗见杨简已站起身,忙道:“我陪你去。”
*
“宗胜师兄!宗节师兄!”杨简恭恭敬敬行了礼。
宗胜与宗节早已发现杨陆二人,此时见他们过来,倒也在意料之中。
陆承宗见他两位师兄神色皆有些古怪,不像是要翻脸拿人的样子,便也大着胆子作礼道:“宗胜师兄!宗节师兄!”
宗胜与杨简倒还算相熟,见二人行礼,点头道:“你们坐吧!”
杨陆二人看看左右,拉过椅子坐了。
“你们……”“你们……”杨简与宗胜同时道。
杨简顿住,示意宗胜先说。
宗胜问道:“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们……”杨简为难地看了看陆承宗,向宗胜道:“我们才办了些事,路经此地……”
“去赤焰山了?”宗胜道。
“啊……”杨简面上一红,道:“是——”
“寺里早就听说了——”宗胜点点头,又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嗯?”杨简稍感讶异,宗胜师兄这样子,竟不像是要捉拿自己。
“我就随口问问……”宗胜笑道:“你们不说也罢……”
“噢没什么——”杨简忙道:“我们还有点儿事要办,不几日便回寺中……”
“回寺?”宗胜与宗节互视一眼,向杨简道:“我劝你们还是先别回寺了。”
“啊?”杨简心中莫名一颤,忙道:“为啥?”
“为啥?”宗胜看向杨陆二人,定定道:“你们不知道,你俩已被金刚寺逐出山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