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铺对面的小酒馆里,杨简与英阳正在吃喝。
敖炎芝与他们三人不对付,自是不肯与他俩坐在一处,把青娥扔在车中,自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杨简哥——”英阳端起酒碗饮了一口,哈着气道:“你喝不?”
“不喝,你喝吧。”
“俗家弟子能喝酒吧?”
杨简摇摇头,道:“俗家弟子有最根本的五戒——杀盗淫妄酒。”
“五戒……”英阳点点头,道:“我看你除了淫戒还可以,别的都不怎么样……”
“……”杨简语塞,停了一刻道:“是啊——我尽量改吧。”
“改啥啊?”英阳抓起一块肥肉扔进嘴中,又吞了一口酒,道:“该吃吃、该喝喝,谁惹咱们了就杀谁——这样不是挺好吗?”
“这不行——”杨简看着英阳道:“你要是个土匪,会觉得这样挺好,可我们是修道之人啊,你以为这道是白修的?
佛门三学‘戒定慧’,由戒生定、由定生慧,不持最基本的戒律,何来入定、何来开慧,又怎么出神通?”
“不用吧?”英阳举着一根鸡腿摇着,道:“济公不是说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人家还吃狗腿呢,不也是得道高僧?”
“道济和尚这两句话后面,还有两句呢——学我者下地狱,谤我者下地狱。济公活佛心地清静、神通广大,吃下的鸽子再一张嘴,活生生的鸽子又飞出来了,你行吗?你要能这样,你也能吃。”
“真的假的啊?”英阳瞪眼道:“我可不行——”
“道济和尚这样行事,可能是在表法,就像南泉斩猫一样。”杨简沉吟道:“佛家的根本戒是戒杀,南泉普惠禅师一刀将猫儿斩作两段,你说这是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是杀生吗?”
“这是在说法——”
英阳听了,不屑道:“噢,他杀生是在说法,我杀生就是在造业?”
杨简道:“普惠禅师这是在说‘法不可执、我不可骄’,岂是杀猫这么简单?”
英阳道:“人家处处有深意,反正我是不懂……”
杨简道:“我也不太懂,反正一个是发心,一个是境界——这两样不清静之前,最好不要破戒。而且戒有‘开遮持破’,人家这是开戒、不是破戒。”
“这个我知道,‘大开杀戒’嘛——”英阳眼睛一亮,笑道:“以后我杀人就是大开杀戒,我也没破戒。”
听英阳如此说,杨简一声长叹,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些日来行走江湖,总是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不杀人,难道要被人杀?
想了半晌,杨简也不得其解,叹气道:“唉——反正以后要严于律己,能持的戒还是持吧,不然修到哪辈子去?”
英阳想了想,道:“有没有不用持戒的法门?”
“有啊,去修魔道——要不那么多人明知道魔道凶险乖戾,也要去修呢。”
“那是,图个自在!”英阳将右脚抬起,踩在登子上,双手抓着鸡腿大嚼。
“不能这样说。”杨简道:“酒色财气的自在,与清静神通的自在,哪个更好?”
“当然是神通的自在更厉害!”
“那不结了——明知道还管不住自己,这样修仙,不是南辕北辙么?”
“真麻烦!”英阳不耐,道:“看来我还是别修道了。”
“嫌麻烦就放弃,这不是自甘堕落、自暴自弃么?说到底,还是魔心在做怪。”杨简低头思咐一刻,道:“我还是想将来有了机会,我一定举荐你上十方山,咱们做个同门兄弟,岂不是很好?”
“我啊?我可不去——”英阳叫道:“我受不了那些清规戒律。”
杨简道:“也没什么!开始就是最基本的五戒。而且山上清静,说实在的,你想犯戒都犯不了。”
“着啊——要不人家都在山上修行呢,图个身心清静。”
“是啊——”杨简嚼了一口大饼,道:“摒弃外缘,真心不染。待有了定的功夫,再到万丈红尘中走上一遭!”
“既然红尘污浊,还走它干嘛?”
“不能这样说。”杨简道:“小乘的修行者可以终老山林,以自觉自利为依止。大乘之人,要自觉觉他、自利利他才对!”
“自利利他……”英阳喃喃道:“自己还弄不利索呢,还利他?……杨简哥,你不觉得出了山之后,有太多的麻烦牵绊,太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么?”
“是啊——”杨简附和道:“这就是因为定力不够,事到临头就乱了本心,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英阳看了看杨简的脸色,道:“你做什么后悔了?是不是东海之行?我看你们俩都快被踢出山门了,还说什么举荐我……”
这话正说到杨简的心坎上,杨简听了默然不语。
自己和陆承宗二人违命不归、勾结魔道、祸乱东海,还杀了千山派不少人,麻烦是越惹越多,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在想什么?”英阳问道。
“我在想应该回十方山,禀明详情、听候责罚,把事情做个了断!可承宗他死活不肯回去。”杨简看向英阳道:“而且也是——如果他回去了,寺中责罚且不谈,他爹那里估计就够他受的。”
“那就别回去呗——”英阳道:“咱们三个浪迹江湖、逍遥一世,不也很快乐么?……难不成你想离开我们,自己回去做乖弟子?”
“那倒不会!”杨简断然道:“我不会离开你们两个的——寺中虽待我恩重如山,但你俩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来?”
“我就说嘛——”英阳松口气道:“那你想怎么办?”
“走一步说一步吧……”杨简能有什么办法,道:“先帮着承宗找找那阎浮塔身,找得到、找不到,都得有个结果。
之后呢再劝劝承宗——估计那时候风头也该过了——让他回转寺中,做个了断!”
正说着,只听门外陆承宗叫道:“杨简!——英阳!——你们在哪儿啊?”
英阳斜探身子,向门外招手,喊道:“我们在这儿喝酒呢!”
陆承宗快步跑来,离着老远便喊道:“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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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九阳震天弩的九支箭筒改造之后,陆承宗又取出镇铁,按照敖炎芝所说的方法炼化成汁、与珊瑚沉精按比例配好。
接着找出兵器铺中八寸弩的模具,浇铸了十八支破灵神箭!
敖炎芝给的珊瑚沉精足够打造几十支破灵箭的,不过陆承宗留了个心眼——怕以后再用到——想了一下,将剩余的珊瑚沉精统统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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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杨简听了大喜,道:“给我看看!”
陆承宗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囊,打开之后亮出里面银光灿灿的破灵弩箭,道:“看!打了十八支!”
英阳在旁拈起一支,细看道:“你这个怎么是这种颜色?那母老虎的神箭全是金色的!”
“我不知道啊——我正要找那娘们儿问问呢。”陆承宗道:“她跑哪儿去了?”
“谁知道,逛街去了吧——母老虎也是女人啊……”英阳道。
“你说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杨简三人回头,只见敖炎芝拎着大包小件正往里走,一边怒气冲冲地看着英阳。
“怎么了?”英阳懒懒道:“我说你是女人有错么?”
敖炎芝冷哼一声,看向陆承宗手中的布囊,问道:“打好了?”
“好了。”陆承宗托起布囊道:“找个地方试试去——对了,我这箭怎么是银色的?”
“物似主人形呗……”敖炎芝撇嘴道。
“我问你正经话呢!”
“我哪知道?——”敖炎芝叫道:“你人品差,又没有仙根道品,这样说行了吧?”
“你有!你人品好!你打造一支我看看?”陆承宗怒道。
“先别管什么颜色——”英阳道:“咱们先看看这箭厉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