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员外负着手,趁着斜阳未尽,在自家院内赏竹。
“琼节高吹宿风枝,风流交我立忘归。最怜瑟瑟斜阳下,花影相和满客衣。最怜瑟瑟斜阳下……好诗啊好诗。”王员外兴致上来,便欲呼唤仆从,烫来一壶浊酒,置上几碟素疏,也要对着竹子“格”一番。
“爹——”一个小胖子摇摇晃晃从月亮门跑了过来。
王员外脸上登时浮起慈爱之意,转过身,却又换了佯怒之色,喝道:“跑什么——难道我没有教你‘凡行步趋跄,须是端正,不可疾走跳踯。’再过几日,你便要入馆读书去了,如此浮浪,让先生看了像什么样子?”
小胖子却是不以为然,喊道:“爹爹不是也说了‘若父母长上,有所唤召,却当疾走而前,不可舒缓。’”
王员外听了哈哈大笑,道:“你个油嘴,倒是会狡辩——哪个唤召你了?”
小胖子已经是跑到近前,仰首道:“爹爹虽没有唤召我,娘却是唤我来找爹了,娘叫爹去东院呢。”
王员外道:“什么事啊?”
小胖子道:“也没什么事,娘说,爹说要给妹妹也找位先生,在家读书习字呢——”
王员外眉毛一挑,道:“有合适的先生了?走,看看去……”
“没有——”小胖子仰着脸说道:“娘就是叫你再商量商量。”
王员外笑道:“还商量什么,这有什么不好?你愿意让妹妹读书么?”
小胖子拍手笑道:“好啊,我日前还教她几个字呢……”说着便拽着王员外衣襟往外走。
这王员外颇读了不少诗书,思想甚是开明。于他之意,女儿家除却严守妇德、学习女红之外,读些诗书也有颇多益处,不屑那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儿子眼看入了学馆,这宝贝闺女也闹着要读书识字。只是所处的这定兴城甚为偏仄,品识端正又附合上门条件的一时倒是不易找到。来来回回几次均是未果,颇费了一番周折。
王员外牵着儿子的手,正要往院门走去,却见一道身影慢慢踅了过来,正是外院的仆役刘四。
王员外道:“刘四,你也是来找我的?我知道了……”
走出几步,王员外却觉出一丝异样。只见刘四脸色煞白,眼中充血连瞳仁都掩住了,嘴角勾起,泛出阴森森的笑意。
王员外一惊,止步道:“刘四?”
但见刘四喉中“格格”有声,忽地颈间冒出一道黑线,只见他向后一仰,整个头颅却是掉落下来!那无头尸身晃了几晃,慢慢又向王员外父子走将过来。
王员外骇极,脑中“嗡”的一声,只觉得头发都竖了起来,只能呆立原地浑身打战。又忙回身将儿子揽在身前,不让他看到这恐怖之极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