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找出了不久前购买的晚礼服换上,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描眉,上眼影,盘了发,站在镜子前从上而下打量自己,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因为要去见一个人,对她而言重要至极的人,才会不惜花费时间和精力打扮。一切准备得当拎上包,蹲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等待即将来接她的郑允浩。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还迟迟不见他的人影,向日葵的心里发虚,他的手机仍是关机状态,隐隐感到不安,打到公司,依旧是没人接。她懊丧地把手机丢进包里,向日葵笃定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标准的怨妇。柔美的月光不合时宜地洒在她身上,备感凄凉。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辆车,稳稳地停在她的面前,先出来一双黑色皮鞋,在月光和路灯的照射下才辨出是易林。
“去慈善晚会吗?”向日葵点头,易林打开车门,“上车,我也正好过去。”
觉着不妥,又不知郑允浩猴年马月来,索性上了他的车。
到了会场才知道场面比她以往参加的任何一个宴会都要大,而且壮观,参加晚会者大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易林熟络地东窜西走,介绍向日葵认识每一个人。
“这位是泰发企业的严社长。”
“这位是韩国第一网络公司的董事。”
“这位是政府要员。”
几轮下来,向日葵脑袋发晕,她是没头没脸的小职员,真是不该来参加这次晚会,原本以为郑允浩在这些人当中,扫射好几圈了仍是没见到他的人影。偏偏那些什么社长,总裁,政治员,董事什么的见到她就说“这不是那位广告上的小姐吗?本人比电视上漂亮多了”,说完牵着向日葵的手吻她。那些都是大叔级的人物,大腹便便,膀大腰圆的,易林站在那群人中间就是就是那鹤立什么群。向日葵也是在这几年明白不是什么人坐到郑允浩或者易林那样的职位都能保持好身材和相貌。
远远走来一个人,身材稍微瘦削,见到向日葵上前拉着她的手说他们社长想见见她。易林正围在那群大叔中间和他们讨论着微电子还是其他的什么事,向日葵想跟他说一声又觉着没什么必要,也任由那位看上去似乎是助理的人拖着她径直到那位社长面前,她连连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哪位色狼大叔看上了她要包养她当二奶小蜜情人之类的,她的28花样年华可不能毁在那个人手里。向日葵一直低着头,以至于她没有看到那个人有着最熟悉的背影和轮廓。
“这位是我们名域企业的社长,姜珉宇,姜社长。”
向日葵的头脑“轰”一声,犹如遭到了晴天霹雳,她毫不犹豫地抬头,灯光打在姜珉宇的脸上,身上,将他笼罩在一片光芒之中。他微笑着和向日葵打招呼,她的脑子里想的却是郑允浩母亲当初和她说的那番话:
“姜珉宇是我派在允浩身边的,一方面是保护允浩,另一方面,你出现了,监视你,把你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我。”
把你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我,汇报给我,最后一句来来回回在向日葵脑海里回旋,她想过,再见到姜珉宇,是要狠狠地抽他一个耳刮子还是装作不认识他,掉头走掉。但现在这两种预谋已久的方案似乎都不可行。
“好久不见,小葵。”
姜珉宇竟然还能这样和她打招呼,向日葵打从心里觉得恶心,连肝连心都要一同呕出来,她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微笑地回应:“您好,姜社长。”
姜珉宇的表情僵在那里,看似尴尬极了,他示意那名助理退下,手刚要搭上向日葵的肩膀,就被她轻巧地躲开:“对不起姜社长,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
“小葵,难道我们之间已经生疏到这样子了吗?”
“如果你了解到当初我有多心痛你现在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我想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对于一个做错事情不知道悔改不知道回想的人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抱歉,失陪。”
“难道你就不想听听我说的吗?”姜珉宇站在向日葵身后大声地说,会场里喧闹的人群过好地掩盖了他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只让向日葵一人听到,“就算判我死刑也该让我申辩。跟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向日葵想着不去,但是这些年来姜珉宇在她心里无疑是一个疙瘩,不把这个疙瘩去掉她的心里也舒服不到哪儿去。跟着姜珉宇东弯西拐地到了天台。
月色清凉如水,和会场里那些大叔级妈妈级所制造出的噪声相比,向日葵更喜欢现在的这份宁静。
“7岁的时候,我父母双亡,是金社长收留了我,她让我上和允浩一样的学校,穿一样的衣服,待我像亲生儿子一样,我很感激她。可笑的是,当时的我不知道父母已经亡故所以去嘲笑着允浩,那是我们打的第一架,也就是在那场打斗中他告诉我,我连母亲都失去了。你完全不知道那种感觉,本来我的家庭足够富裕,甚至够我挥霍一生,时间的洪流一来袭,却要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那不是我想要的。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翼翼,虽然不会被责骂但还是很担心,因为知道自己没有了父亲和母亲,因为知道自己要靠别人的施舍来过日子。从那时候起我的梦想就是攒够钱然后离开。允浩他们到中国把我也带了去,等到他可以亲手掌管公司我也成了他手下的干将,我们甚至有了一种隐形的默契。也是在到了中国之后他认识了莉娜。是我先遇见的她,先爱上的她,最后她却停留在允浩的身边。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只是埋在了心底,哪知道还会遇见你。你的勇敢你的纯真你的善良都在深深地吸引我,我无法自持。有一天金社长让我去保护你,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不能拒绝,一来她对我有养育之恩,二来我想陪在你身边,尽管知道自己胜算很少。再就是后来和允浩打了一架被金社长知道,她暴怒,扇了我好几个耳光,原来不是亲生儿子区别真的是那么大,她像对待一条狗那样对待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那几年来我已经有了不少钱,离开了他们我完全可以生活,所以我选择了离开。你并不知道一些事,你不知道郑允浩在那个街头亲吻你的时候我就坐在车上,你不知道为了你我变得不像我自己,甚至龌龊,你不知道其实金社长在派我陪在你身边的同时还派了其他的人,所以关于你的事,我一个字也没有透露。我这样说了,你相信我吗?”
太长的一段话,向日葵听的云里雾里,她完全可以猜到姜珉宇说这样一段话需要多大的决心,他甚至批评了自己,龌龊,一个过于严重的词语,他活生生地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不该怀疑他的,可她竟然痛恨他,更可恶的是,她曾经诅咒过他。天,她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姜珉宇,是她认识的姜珉宇,是不会变的,她怎么可以怀疑曾经对她那么好,那么好的人,那种好,是出自内心的,绝对不是虚情假意,但她偏就是不相信。
“你相信我吗?”姜珉宇又问一遍,向日葵哽咽地说不出话,她如果说相信,那她刚刚对他的态度算是怎么回事,她如果说不信,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她只能点头。
姜珉宇终于笑了,他拥抱了向日葵,很轻很轻的一下,就像拥抱一片羽毛,很快地放开了:“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
他竟然说谢谢,那自己的一声相信对他而言有多重要,可她是那样吝啬,连这两个字都未曾说出口。
向日葵说:“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我对你的态度,对你的憎恨你都可以原谅我吗?”
“呵呵,”姜珉宇爽朗地笑,“我们做生意的不会愿意多一个敌人的,你永远是我最亲爱的妹妹。”
“真好,”向日葵趴上他的肩,“多了一个哥哥。”
姜珉宇拍着向日葵的背,问道:“你知不知道其实允浩他......”
“小葵。”易林来到了天台,看到姜珉宇,眉毛蹙起,又瞬间变换表情,“找你很久了,晚会要开始了。”
“噢,”向日葵豪迈地拍拍姜珉宇的肩膀,“珉宇,那我先过去咯。”
“嗯。”看来她是知道的,所以才会离开。姜珉宇这样想着,走向在角落里等他很久的舞伴。
向日葵才进办公室不久,就被室长叫着进了郑允浩的办公室,还来不及询问他昨晚发生了什么事,郑允浩就将一份文件砸在了她的脚下。
“你是怎么做事的,你知不知道一个错误的方案会让公司损失多少。”
向日葵悻悻地捡起文件,发现被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她有些错愕,也被郑允浩突如其来的坏脾气吓到。
“我......”
“不要以为曾经做了一个完美的方案其余的就可以掉以轻心,你自己打开看看,错别字一大堆,而且思路紊乱,我想问一下这样一个方案是怎么被你想出来的。”
向日葵再往里翻几页,果不其然,每页上都有勾出错别字,也许是打得太急了,这个方案下来时手头上刚好还有其他几份工要赶。
“我拿回去再改改。”
“下次不要随随便便地把一个垃圾方案放在我的案头上。”
向日葵站不稳,她觉得郑允浩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无奈秘书就站在门外不好发作,也说不定他是遇上什么头疼的事了,也想着不去跟他计较了。
“郑董,那我先走了。”没有听到回话,向日葵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