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后来那女孩跟别人谈恋爱了,谈了好几个。她每次分手,卓一凡的病情就加重一次。直到两年前她毕业了,卓一凡从此不再配合治疗,他说他没事了。可是一年前,他自杀一次,然后我才知道他的胳膊上全是他用针和钢笔扎过的痕迹。”
“那女孩没对他做过什么吗?”我忍不住问道。
周杨看了看我,看了很久,最后说:“有!她每次分手后都会去找他,但是等到她有新的男朋友,她又会离开他。”
我当时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摔,说:“我能见见那女孩吗?”
“你想做什么?”周杨盯着我看。
“我想甩她两个巴掌!”
“不行!”周杨的语气没有任何改变,还是用刚才那个跟我说卓一凡的语气跟我说,“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我起身,拿起手里的杯子,一下子将里面的水都倒在了周杨脸上,我看着那些茶叶落在周杨的衣领上的时候,心里真是畅快。
我对周杨冷笑一声,转身要走。
“我说了你喜欢他,你还不信!”
“就喜欢他了,你管得着吗?”我转身回了一句给周杨。
对于我泼了他一头一脸的茶水,周杨一点没生气,他从旁边桌子上抽了张纸巾,朝脸上擦了擦,还是用那样平稳的语气,说:“我不过试一试你,她根本不是我女朋友。”
我站住,哼了一声,说:“别以为就你能看出来别人心里那点事就了不起,你那也不叫本事,谁喜欢谁那是想藏都藏不住的,你能看出来也不算奇怪!现在我也看出来了点事,就算那破丫头不是你女朋友,也跟你有扯不清的关系!”
从周杨的诊所出来的时候看见了门口停着一辆别克,是钱总的。
见我出来了,钱总打开车灯和车门,说:“回去?”
我一声不吭地上车,说回去。
钱总见我不开心,说:“怎么了?知道难度了?现在知难而退还来得及!”
“我把一杯水倒周杨脸上了,可是我一点也不痛快!人想找点痛快真难啊!他怎么样了?”
钱总往车外看了看,没回答我的问题,说:“真要命,这鬼天,下雨了。刚才还想带你去个地方看星星呢,去不成了。要不,咱们去后海?”
“说了回家了!”我大声地冲钱总说。
“回就回呗!那么大声干什么?”
过了一会,我闭着眼睛不说话了。我不是想睡,我只是不想再跟钱总说什么了,有点累了。周杨那挂着茶叶的脸总是出现在我面前,我想到他说她是他女朋友,我想到他又说她不是。那两个画面一直一直在我的头脑里盘旋,转得我有些力不从心。
卓一凡,那样的一个人,还会有女生不喜欢吗?还会有女生忍心伤害吗?
想到这里,我拿出手机给卓一凡发了条短信:久旱的北京城终于下雨了,久病的卓一凡终于遇见冷艳了,安心睡吧,天晴带你看星星!晚安!
短信发过去之后我等了很久,没有收到回复。
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一下车就叫钱总回去了,我当时手一甩,连再见都没说。
我一直爬到三楼,才听见钱总发动车子的声音。
我忽然不想继续往上爬了,我在三楼的楼梯口站了很久,我看见钱总的别克随着灯光远远地消失了,我看见那些在灯光里闪着亮光的雨滴,我还看见披着衣服往前奔跑的人,还有一些亮了又黑了的窗口。这些东西在我的眼前,变得那么渺茫,好像都是跟我无关的渺茫。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卓一凡的时候,见到卓一凡的时候,我总是变得恍惚,变得轻飘飘地飞起来,脚不着地,这感觉不踏实,却又眩晕。
往常这样的时候应该能闻到饭香了,可是今天下雨了,小雨,却足够激起泥土里的霉味和水泥地板上的尘土味,混杂着,像生活。
我站在这两种亦真亦幻的感觉里,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张了张口,本想说个誓言一样的话,最后却只是叹息一声。
这个时候有两个男人从我身边闪过,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