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汐儿赤着脚在空荡荡的房间走动,穿过红地毯覆盖的内室,穿过上好檀木制地板的偏殿,跨过高高竖起金黄雕花的门槛,踏上走廊冰凉滑硬的大理石地面……
早起的宫人们吃惊地看着一身浅色青衣凌乱颓废,三千青丝散落的汐小姐呆愣愣行走在晚冬清晨料峭寒风中,身形娇小凄凉,脸庞苍白无光,赤、裸的双脚在裙摆下若隐若现,长长的裙裾拖下一地黯然……
哪见过向来恬静带笑的汐小姐这等伤心颓然,宫人们惊恐之余纷纷跑向正殿,谁不晓得皇上疼爱汐小姐甚过三千佳丽,虽然昨晚颇有不欢而散的意味,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是依依不舍离开的。
不到一夜功夫汐小姐竟像生了大病般失魂落魄,这会子不向皇上报告还等着他自己发现不成?
怕到那时一众宫人都得落得个照顾小姐不周拉去砍头的罪名。也有宫女试着劝说她停下,但哪顶得住汐儿脚步不停的前进……
她就这么缓缓又毅然地走着,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与她无关,只是朝正殿大门默默走去,打蜡的栏杆上映出她一对深陷的黑眼圈,镶在苍白的脸蛋上,汐儿想再也没有比自己现在的形象更丑陋的面容了……
魃便在这个时候匆匆踏出殿门,周围是跑去禀告的奴才们,战战兢兢给在他身后。
他一眼就望见正前方缓缓朝自己走来的汐儿,那般无助,那般黯然,那般绝望,只在看到自己时,失落的眸中才闪现盈盈泪光,悬而不落。
他不由自主停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汐儿娇小单薄的身形不疾不徐朝自己走来,定定地停在自己面前,泪水顺着她苍白的小脸滑落到削尖的下巴,隐没在白皙纤长的颈窝中,消失不见……
心猛地被她的泪水划开一道伤痕,汩汩地滴血,颤抖着手伸向她失神的面庞,声音嘶哑隐晦:“怎么又……”
汐儿却突然抓住他厚实的手掌,跌进他宽阔的胸膛,紧紧扶在他胸口,抓着他的衣襟放声痛哭……
魃瞬间被她异样的举动弄慌了神,他不是没见过她哭,但却从没见过她哭得如此绝望而歇斯底里,而这绝望却是冲着自己而来,小小的身形拼命颤抖,泣成不成声的控诉……
“雪精灵……你怎么了?汐儿……不哭了,发生什么事了?汐儿……汐儿不哭,汐儿乖,告诉我怎么了?不怕,不怕……”
魃早就忘了昨晚一切痛心对白,耳边只有这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把自己逼疯的她的哭声,脑子里想的全是怎样让她停止这种令他恐惧的哭泣。
他曾听说“女人的眼泪让男人害怕”,向来嗤之以鼻,原来不是这格言在他身上不起作用,而是还没有出现这样一个女人,她皱眉他难过,她嘟嘴他心疼,她如果痛哭他会感到莫名的恐惧。
就像现在,魃完全不知该怎么办,只是紧紧搂着怀中颤抖的小人儿,语无伦次地祈求她停止这种折磨人的哭泣:“汐儿,求你了,不哭了,不哭了,有什么话好好对我说,有我在,不会出事的,汐儿……好汐儿……求你了……”
汐儿本只想哭一小会儿,却不想躺在他怀里后便泪腺发达起来,连自己也控制不住,直哭得自己浑身无力,头脑晕眩,虚弱地任他抱着,眼圈由单纯的黑变成了泛红的怪异色彩,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汐儿,不哭了,乖……”魃用大手去擦她湿润的脸蛋,粗糙的触感让汐儿慌忙躲闪,一头扎进他的胸膛里,将浑浊的泪痕全蹭在那华丽明黄的龙袍里,小手紧紧抱住他的虎腰,闷闷地低泣。
“汐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魃察觉到汐儿哭声渐低,赶紧用大手轻拍她瘦削的脊背,凑在她耳边低声安抚:“谁欺负你了吗?”
汐儿这才探出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关切的魃,忽然恶狠狠撞向他俊俏的鼻子,惹他“嗷”一声闷吼,险些没把怀里的汐儿推倒,周围偷偷观瞧的众人纷纷倒吸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汐儿,这小姐是不是疯了?皇上的鼻子……都敢撞?
“你做什么?”受了不明气的魃自然有些恼火,大手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臂,却也不敢用力,哪知道他这一吼,汐儿刚刚清明起来的眸子又蒙上一团水汽,嘟着小嘴就要掉眼泪。
魃顿时慌神,胡乱摇头将她揽进怀里,“好了好了,给你撞,给你撞,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啊……”
汐儿便咬着唇瓣继续可怜巴巴地看他,她自己可能不知道这个动作能让魃所有心理防线瞬间轰塌,一心想着都是自己错,焦急地道歉:“是我不好,不该吼你,是我不好……不哭呵,汐儿不哭……”
汐儿忽然抬起小手,轻轻捂上他有些红肿的鼻子,认真审视,眼里闪过疼惜,愧疚,以及深深不安:“我错了……”
魃哪里肯让汐儿受委屈,赶紧抓住她的小手放在嘴边小心翼翼地吻食,大手紧紧握着她纤细的腰肢,祈求目光看向怀中的女孩儿,充满怜惜地道:“是我错了……我错了……不该乱吼的……汐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汐儿心里泛起一阵不忍,到头来,还是要利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