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看到这一幕,胡娜娜撕心裂肺地悲呼,泪水模糊了她的眼。
…………
“我说过,我会杀死你的。”
唐晴静静地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子像被抽空了一般,一下子就瘫软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但能在晕倒前看到东方凤被他杀死,他很满足——哼,“道六”又怎么样?还是一样被我炸成血雾?
不过,东方凤真的被他杀死了吗?
霸烈的剑光很快消失,红色的血雾还没有消散。
在那片血雾的外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白色光圈。白色光圈逐渐压缩,那团血雾在白色光圈的压缩下凝聚着,依稀一个血雾状的模糊人影正在重生!
难道东方凤还没有死?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
…………
“神形!那是神形!天地在她体内烙下神道烙印,保住了她的元神!”
恭重喜神目如电,洞若观火。他口中所说的“神形”,指的就是那道白色光圈,那是天地在东方凤体内留下的神道烙印。据说,有的人因为某些特殊情况,武功在突破到“道六”境界这道分水岭时,天地不仅降下雷劫考验,考验通过后还会降下神形加冕。但这种概率实在太低,比创建出领域的概率低得多得多。
神形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保元神不毁。不过仅能使用一次,使用一次之后,神道烙印就会消失。
…………
“神形?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形?”
沈丹舟不确定,因为这已不在他所能理解的范围内。不过,他听说过。
“既然你还没有死绝,那就让我来再杀你一次吧!”
沈丹舟的眉心电射出一道智慧之光,击向神道烙印中那道血雾状的模糊人影。
沈丹舟能灭杀掉东方凤的神形吗?
与此同时,结界那边,唐严与东方凤的分身的对弈已经分出了胜负。
胜负的结果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东方凤的分身居然赢了!
“怎么会这样?我的白棋明明已将你的黑棋逼到绝境,何以你在七八路间自紧一气,被我连拔二十九子后竟能破局而出,反吃我一大块?以你的棋艺,当不可能下出如此精妙绝伦的妙手才对……”
唐严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的棋局,眼里流露的不只是难以置信,更多的是被对方这绝地反击的高招给惊艳到了。
因为东方凤的分身胜出,结界壁垒已自动消失。
“哈哈,死老头,棋艺一道,你还未登峰造极,像这样的棋局,朱厚基二十多年前便已想出破解之法了!哈哈哈……”
东方凤的分身说这话的时候心情无比愉悦。胜利,总是会让人心情愉悦的。
她说的是实话,她今天之所以能够绝地反击,最后取胜,确实是因为朱先生还没离开圣盟的时候曾教过她类似这种棋局的破局之法。只怕朱先生做梦也想不到,她今天竟用他当年教她的破局之法赢了唐严吧。
胜利固然让人喜悦。但,马上,东方凤这具分身便面色一僵,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因为她发现她的本尊受伤了,足以致命的重伤。而且现在沈丹舟正对重伤垂死的本尊出手。
“尔敢!”
怒斥声中,东方凤这具分身电射而去,以比智慧之光还快的速度后发先至,扑入那道神形中。
“朱厚基,七贤上人的那个弟子,他二十多年前棋艺上便有如此高的造诣吗?”
唐严怅然若失。他一生大半时间都浸淫在棋道里,自认在棋艺上已登峰造极,难寻敌手。不曾想,今天却败得如此彻底,这结果,还真令他有些难以接受,望着棋盘上的黑白子,他不由得一阵失神。
此时,东方凤的那具分身已经扑入神形中,与里面那道血色人影融合为一体。
分身与本尊的元神一融合,气势便陡涨,神形消失。她低喝一声,以掌作刀,一记修罗刀法劈了出去,凌厉的刀芒一闪,与激射过来的智慧之光对撞在一起,“咔嚓”一声刺耳的尖响,空中爆出一串火花。
沈丹舟闷哼一声,退了三步。东方凤也蹭蹭蹭连退三步。
看来,东方凤这具分身的战力到底没有她本尊强,在这次交锋中,她和沈丹舟都没占到上风。
“唐童——”
被刚才东方凤、沈丹舟两人交锋的声响惊醒,唐严一看战局四周,竟然没有见到唐童的影子,不由得勃然大怒,开声大喝。
“啊,大哥,你叫我——”
北面的地平线处飞出一个大光头来,衣衫不整,满面红光,两只眼睛明亮如灯,不是唐童是谁?只是他现在孤身一人,之前和他在一起的白唇鹿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高声应答中,唐童像滚球一样一眨眼就扑滚到了唐严面前,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
“你怎么回事?”
见唐童哪像大战过的样子,唐严大致已经猜到几分,脸不由得黑了下来。
“我……我……大哥我……我刚才在为他们掠阵……”
唐瞳见大哥唐严板着脸,知道自己犯了错,两只眼睛骨碌乱转瞄了瞄周围,怯怯地撒了个慌,想蒙混过去。
“撒谎!”唐严声色俱厉,“还不赶紧上去助战?”
“是!马上去!”
唐童一转身就向东方凤飞了过去。他一边飞,嘴里还一边自我臭美地低声嘟哝着:“救世大英雄都是最后才出场的。”
只是,他还没有冲到东方凤身边,就“哇啊啊”怪叫着抱头往回蹿。
原来,东方凤一看情况不妙,便动了要退走的念头。她深知唐严、沈丹舟两人定然不会轻易让她走掉,目光闪动间眼里闪过了一抹决然之色,戟指空中那具正自度劫的金属分身。金属分身立有感应,挟带满天雷劫向唐童扑冲了下来。
唐童一不小心骤遇攻击,被两三道电光炸在身上,痛得哇哇大叫,抬头一望,见满天雷电正“咔嚓”作响地向自己炸下来,心里直发毛,心道若是全部天劫雷电都炸在自己身上,自己岂不是要脱层皮?哪还有半分英雄胆?便忙不迭地抱头回蹿。
“混账!这级别的天劫又炸不死你,你怕什么?”
唐严怒骂着冲过去,一把揪住唐童的衣领。
沈丹舟也动了,他可不想让东方凤活着离开。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他打定主意,就算今天拼个玉石俱焚,也要将东方凤斩杀。虽然现在在他与东方凤之间隔着一大片天劫雷电,但他打算哪怕是被天劫雷电击中,也要硬扛着冲过去斩杀东方凤。
然而,就在这时,天劫雷电那一边的东方凤一掌拍在自己脑后,“哧”的一道青光从她脑后飞出,撑起一个圆形祭坛。
这个祭坛,初时只有巴掌大小,不过只眨眼工夫,直径便已长到数丈,黑沉沉的,上烙有神秘符文,透着令人心惧的气息。
“活身血祭,洞开玄门,疾!”
叱喝声中,东方凤手指一勾,那具金属分身便落足在这个圆形祭坛上。霎时,祭坛启动,红光撑天,金属分身在其中鲜血奔涌。金属分身痛苦地尖啸着想冲离那里,但却像中了魔咒一般无法逃离。鲜血落在祭坛上,让整个祭坛都燃烧起来,也让天上降下的那些天劫雷电纷纷燃烧,透出令人恐怖的能量波动。
“不好,她要活祭那具金属分身!退!”
沈丹舟透过重重雷光电火看到这一切,不由面色一变,急忙抱起唐晴,又抓住包裹着陈籍的衍藤巨茧急退。
唐严也当即拉着唐童遁到了半里之外,额上青筋直跳。
“好狠的手段,竟将自己辛苦祭炼出来的分身血祭了。”
东方凤此举,等于亲手杀死另一个自己。下这么大的血本,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只为了能够成功退走。
那么,她能走得了吗?
在那具金属分身彻底瓦解、祭坛完全燃烧、完成血祭过程的时候,那个地方产生了巨大的能量旋涡,巨大的能量勾通了圣盟的玄界。也就是说,东方凤施展此秘术,从天地间换来巨大的能量,让此地生出一个直通圣盟玄界的虫洞。
虫洞开启,吸力巨大,饶是唐严、沈丹舟他们已经退到半里之外,但仍感到一股吸力正一个劲儿地将他们往虫洞里拉,令他们无法站稳,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向前奔去。
两人心头骇然,急忙运转玄功定住身子,同时抓紧了手上的人,然后在虫洞深处模模糊糊地看到,在一座高高的悬崖上,一道人影盘膝而坐,正悠悠地拉着二胡。
他是什么人?
他是男是女?是老年人、中年人还是青年人?
看不清。
一下子看到他好像是一个英俊的青年人,一下子看到他好像是一个健壮的中年人,一下子看到他好像是一个皓首苍颜的老年人,一下子看到她好像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一下子看到他好像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男人……他像是笼罩在雾纱后面,让人看不清。
因为那悠悠绵绵的二胡声让人眼晕。
那二胡声,非剑非刀,却比剑锐比刀利,不绝如缕。
沈丹舟一听到这二胡声,便浑身巨震,面色苍白,他赶紧运出罡气护罩护住自己和陈籍、唐晴。
唐童急忙双手捂耳,破口大骂:“谁在拉二胡?懂不懂乐理?太难听了——”
唐严则脸色一沉,浑身爆发出强大的气势,那一刻,他本来耷拉低垂的白眉根根竖起,如临大敌。
“你去助沈丹舟,我来对付。”
说着,唐严将唐童扔到了沈丹舟身边,一闪身,斜移十数丈迎对那个虫洞盘膝坐下,大喝一声——“佛道双极!”
随着这声大喝,唐严的身后冲起一个太极图和一个卍字符。
一图一符瞬间放大,充盈天地,像是两个独立的世界。太极世界里上演一场水陆道场,无数羽化仙人拿着笙管、箫、罄、铙等在演奏;卍字世界里上演一场无遮大会,无数菩萨罗汉拿着唢呐、大把鼓、木鱼、海螺在吹唱。
道乐与佛乐交相对抗从虫洞中传出的二胡声。
这种交锋,看起来不像是争斗,更像是在合奏,但身临其境的人却知道有多凶险。这种凶险,甚至比唐晴、东方凤他们之前的争斗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虫洞里的那个人二胡拉得越来越快,二胡声也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他摇头摆脑地陶醉着,就像是一个音乐疯子。
唐严身后太极图和卍字符里的道乐佛音也响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变化多端。并且,唐严这时也嘴唇翕动,开始诵经念咒。
“吵死人了!”
唐童还双手捂着耳朵,很不高兴。不过他倒很听唐严的话,撑起了一个防护罡罩,将沈丹舟、陈籍和唐晴都护在了里面。
有唐童相助,沈丹舟压力大减,暗中松了一大口气。
现在,他们都顾不上去追杀东方凤了。
…………
昆仑祖庭,六爻山顶。
柳伯年震惊地问道:“那个拉二胡的人是谁?”
“也许,是林啸天当年的护道者。”
令狐退一凝视着虫洞中那个人的身影,喃喃道。
“什么?他还没有死?”
“也许是吧。看不清,不好说。”
令狐退一的眉头皱得很紧。很多年来,江湖中都没出现过这样大规模的盖世高手对决了,平静已久的江湖怕是自今日起便要风兴水作、龙蛇起陆了。难道这是乱世将起的征兆吗?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让这位昆仑掌教的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
…………
二胡声与道乐佛音的交锋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血祭换来的巨大能量渐渐消耗殆尽,虫洞随之消失,二胡声断绝,东方凤自然早已不见,之前的战场一片宁静。
空中下起了飞雪,扬扬洒洒的雪花渐渐将这里的战斗痕迹全部掩盖。
唐严还坐在那里。此时的他气势敛息,显得很疲惫。他的眉毛重新垂落下来,嘴角还溢出一缕鲜血。他受伤了。
“大哥,你没事吧?”
唐童跑到唐严身边关切地问道。对大哥唐严,他还是很关心、很紧张的。
“没事。唉,老了……”
唐严望天喟叹,样子似乎真的比以前更显老态了,好久之后才问唐童:“唐晴怎么样了?”
唐童脆声答道:“他快死了!”
“什么?”
唐严一惊,急忙起身去查看唐晴的伤势。唐晴乃是唐门五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如果真折了,唐门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仔细检查了唐晴的伤势后,唐严才松了口气。唐晴虽然伤重,却无性命之忧。他狠狠地白了一眼害他干着急的唐童。
唐童一脸涎笑,眼里闪过一丝顽皮之色。这个老顽童,看大哥唐严着急一直就是他的一大乐事。
……
经过几天的就地休整和调息温养,陈籍、唐晴先后醒转。
沈丹舟带着陈籍返回临时联盟。
唐严为了消解唐晴与昆仑祖庭结下的梁子,则带着唐童、唐晴特意上了昆仑祖庭一趟。
令狐退一因唐晨之事心存内疚,也不好驳唐严的面子,双方互相谅解之下,唐门与昆仑祖庭的这段恩怨便算揭了过去。不过,这只是两个门派之间的互相谅解,唐晴心里有没有放下这段仇恨,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临回唐门前,令狐退一陪唐严、唐童和唐晴专程去了死亡谷当日唐晨坠崖处察看,最终只在崖边留下喟然长叹,他们都不认为唐晨还活着。
至此,这场盖世争锋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