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帅帐内,一个老将正和几个副将讨论着什么,见了李牧进来,连忙叩首拜道:“武安君。”李牧把那老将扶了,笑道:“司马老将军不必多礼。”原来这老将,就是司马尚了。
司马尚被李牧扶起,又对李牧道:“武安君你回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讨论军粮的问题,这两年赵国大旱,粮食本就不多,现在王上供给的军粮越来越少了,只怕继续下去,秦军还没来我们自己就乱了呀。”
李牧点点头,沉思片刻,道:“老将军请放心,我自会想办法的,”屏退了那几个副将,又转过来对张良问道:“对了,子房,你有什么事找我?”
张良想了一下,还是把楚南公的预言说了,又把发现秦国奸细的事给一并说了,接着道:“我的朋友公孙止已经去跟踪秦国奸细了,想来一会儿就会有消息,只是怕他们去找郭开,朝中奸人当道,李将军可要万事小心。”
李牧听后,沉思半晌,抬起头缓缓道:“生死由命,成败在天,我只管尽人事,至于身存身亡,这于我又是小事一件了。我又何尝不知朝中情况,只是王上偏信郭开,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拿他没有办法。”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不是任人宰割的人,郭开就是在王上面前说我的坏话,他也奈何不了我。”
张良听了李牧如此豪气干云的话,也是一阵钦佩,自古赵国就多虎将,他们忠君爱国,不畏馋陷,把国家的利益看得高于一切,甚至还在君主之上。当初赵王参加渑池之会时,廉颇就直接对赵王说,假如你三个月不回来,我就立太子为赵王,以绝秦患。其实有这样的想法,已经是大不敬了,但廉颇不但敢想,甚至还当着赵王说出来,这绝对是一般臣子所不敢做的。后来廉颇攻魏时,赵偃派乐乘去接收廉颇兵权,廉颇也拒绝交出,甚至率兵攻打乐乘,这样的行为可以说是谋反大罪了。
李牧的这一番话,也表示了自己就如当年的廉颇,若是赵王派人来罢免自己的职位,自己是绝不会交出兵权的。这种社稷为重的思想,正是支撑李牧一次一次粉碎秦国进攻的支柱,尽管朝中再糜烂,赵国的军队依然战力旺盛,百战不衰。
司马尚听了李牧这一番话,倒是有些担忧,作为李牧的副手,他是不希望李牧和赵王发生冲突的,而且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他正想要插嘴两句,帐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公孙止。公孙止看见张良和敖骁嗣,笑道:“子房你果然在这里,害得我好找。”
原来公孙止跟了那几个秦国奸细,一路直到郭开府邸,因都是大路,不好动手,便想混进郭开府上偷听,结果那郭开府上养了好几只獒犬,嗅觉灵敏凶猛异常,任公孙止轻功不低,也无法瞒过那些畜生,想了好几个办法,去药店买了药掺在肉上丢进去,也不管用,只得悄悄地折了回来,往客栈去寻张良。到了客栈,听客栈老板说张良去城墙上了,又跑去城墙,结果去城墙上和守城的士兵一打听,张良随李牧回了军营,于是便找了来。
军营守卫本是不让他进了,但他身上有敖骁嗣的竹简,军中士兵大都知道敖骁嗣与李牧八拜之交,对于敖骁嗣的朋友,自然是放行了,是以公孙止才径自进到这主帅帐来。
张良见了公孙止,喜道:“公孙兄,刚说到你,你可就来了,”把公孙止给李牧介绍了,又问道:“公孙兄,你跟踪秦国奸细,可有什么发现?”
公孙止拜了李牧,抬起头对张良回答道:“我一路跟着他们,也没什么发现,只看见他们拉了几辆沉重的马车,从后门进郭开府上去了。我本想混进去偷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是那郭开府上好几条恶犬,我想了好些办法都搞不定,只好先回来找你了。”
张良听了,果然是去找郭开的,那几辆马车上,怕就是贿赂郭开的财宝了,当即对李牧道:“李将军,你可要当心了,郭开这种小人,为了钱财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最擅长背地里耍手段,你可不要着了他的道。”
李牧哈哈大笑,对张良道:“子房你尽管放心,郭开的本事,我还是清楚的,也不过就那两三脚猫的功夫,无非是在王上面前说些我造反的话,叫王上来夺我的兵权,只要我拒不交出,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李牧仿佛天生有种人格魅力,天塌下来也不当一回事,这种人格魅力让人感觉无比的安心,他安慰了张良,又转身对司马尚道:“司马老将军,你去通告城中百姓,说秦军大军即将压境,要实行战时管制,家中粮食,只留必要口粮,剩余的,都充作城中大军的军粮。”
司马尚听李牧如此安排,吃了一惊,道:“武安君,这属于民政方面的事,需要王上的玺印诏书,你如此安排,只怕会更给郭开攻讦你的借口。”
李牧笑道:“现在大敌当前,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再说楚南公不是说了嘛,我已活不过九个月了,现在我还担心什么?”
司马尚知道劝不动李牧,只好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这便去安排。”说着便走出主帐去了。李牧看着司马尚走出门去,又转过身对张良道:“子房,我有一事,还要拜托于你。”
张良连忙拱手道:“李将军请讲。”
李牧道:“我有一个孙儿,起名左车,自小就聪明灵巧,对行军打仗颇有天赋,我本想将他好好培养,将来继承我的事业,保卫赵国。可是现在秦军来势汹汹,赵国又如危巢累卵,我唯有全力一搏。也不知道经此一仗,我和赵国还会不会存在,但是我希望我这孙儿能过活下来,假如我兵败身死,将来也好有个后人传下去,替我向暴秦复仇。所以我想让你带我孙儿离开邯郸,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愿意吗?”
张良本没有把楚南公要自己保全李牧后代的话告诉李牧,现在听李牧将孙子托付给自己,倒是正好顺了自己的心,连忙道:“义不容辞,子房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敖骁嗣刚才一直在旁边站着没说话,这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向前两步对李牧问道:“你刚才说征集城中百姓的粮食给城中守军,可你那城外的五万边军怎么办?”
李牧转过头看着敖骁嗣,自信地笑道:“我自己带的兵,我自然有办法管好他们的饭,老敖,你要不要跟我走一趟?”
敖骁嗣知道李牧这是又要出去打劫秦军了,当即笑道:“好啊,何时出发?”
李牧想了想道:“明天下午吧,今天让弟兄们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再把堆积的军务处理了。你去把你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准备好,必要时可用得上。”
敖骁嗣点头道好,李牧想尽快把孙子交给张良,但是军中事物繁忙脱不开身,于是招了一个亲卫,名叫李敢,把话交代了,带张良和公孙止去自己府上接李左车,至于张良所说的秦国奸细,他倒似乎忘了一般。
李牧和张良不过初次相识,却敢把挚爱的孙儿托付给张良,这就是他作为三军主帅的眼光犀利了。有的人,即使你天天和他见着,也不敢完全相信他;有的人,即使你只见过一面,你就能把最重要的事交托给他。毫无疑问,张良就是后一种人,这,便是张良自己的人格魅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