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灯罩里的蜡烛仅剩下一层蜡头,马车停了下来。
数米高的火柱熊熊燃烧,繁忙的码头上人来人往,身穿短衫,四肢粗壮的仆人苦工就像忙碌的小蜜蜂,不停的从马车上卸下货物,装上板车推走,黑的,白的,篷子的,车厢的,四匹马拉的,两匹马拉的等等,各式各样的马车就像被打乱的积木,乱七八糟的停在码头上,同时还不停的有马车赶来。
马丁穿上了连帽大衣,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看着远处的河面,皱起了眉头。
黑漆漆的夜色中,波光粼粼的河水上倒映着一轮圆月,微风荡漾,粼光闪烁,但不论粼光怎么折叠怎么起伏怎么褶皱,圆月也不会变化分毫,河面上静悄悄的,没有船,一艘船都没有,没有帆,一面都没有,连一只鱼鹰都没有。
“你好,您的身份凭证。”说话声响起,马丁不由循声看去。
不知何时,一名身穿蓝色风衣军装的红发青年带着两名同样身穿蓝色风衣军装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笑眯眯道。
马丁从夏亚和冈萨雷斯他们那里接过他们的身份凭证,连自己的身份凭证一起递了上去。
红发青年很随意的看了看,交回身份凭证,低声道:“你就是马丁?”
“你认识我。”马丁吃惊道。
“索尔科,海军上尉,担任这次旅途的执法队小队长。”身后的冈萨雷斯低声道。
马丁心中恍然,天歌会的,而且八成也是冈萨雷斯的弟子,他伸出手,笑着道:“我就是马丁*古斯塔*路德维希。”
“都说你是命运之子,我拭目以待。”红发青年索尔科低声说道,把手一挥,身后的一名蓝色军装男子走上前,递上托盘。
白色的陶瓷托盘上放着一摞黑色的面具,像是蚕丝编织的,上面带着银色光点。
“这是什么?”马丁拿起一副面具,蹙眉问道。
“所有参加这次七公主招亲的人都要戴,尽管敢来参加招亲的人都是不把生死当回事儿的勇者,但谁也不想因为得罪了贵族而连累家人。”索尔科说道。
马丁恍然点头,拿起面具戴在脸上,他能说什么呢,王室想的实在是太周到了,尽管不是为他一个人着想,但真的正中他下怀,他正考虑要不要买几副面具呢,就有人把面具送来了,还真是瞌睡就遇枕头。
尽管如此一来,大家谁都认不出谁,盖乌斯认不出他了,他也认不出盖乌斯了,但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知道,盖乌斯一定会去找迪亚哥的,他只要守着迪亚哥就行了,那个粗坯,别说戴上面具,就算化成了灰他也能一眼认出。
说话间,索尔科招来几名苦工,将马丁他们的行李搬上板车。
“轰隆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车轮声传来。
马丁循声望去,就见一辆双马拖拉的金色马车疾速朝着他们而来,紧随而来的还有许多一模一样的金色马车,宛如一条金色的洪流,狂奔而来。
近了,更近了。
马丁看到了车夫,那是一名圆帽上插着金色羽毛的黑色长袍青年,相貌英俊,脸颊极瘦,丹凤眼,鹰钩鼻,阴鸷锐利,他在笑,满脸狞笑。
“快闪。”
“瞎了眼了,看不到人啊,快跑。”
“金花大盗,这帮家伙都是疯子,跑啊。”
“让他来,有种往这儿撞。”
四周的参赛者,仆人苦工,一个个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仓皇奔逃。
“马丁,快闪。”索尔科满脸焦急的大叫道,他说着拔腿就跑,根本顾不上其他,那金色马车已经近在咫尺,再不跑不是找死么。
轰隆隆的马蹄声,骨碌碌的车轮转动声,咯吱咯吱的车厢抖动声,响彻耳畔震动耳膜,羽帽青年唇上的胡渣清晰可见,战马喷出的鼻息急促灼热,马蹄扬起的泥水溅到了身上,夏亚扭头看向冈萨雷斯,脸色焦急,目光惊慌,嘴唇不停的颤抖。
他想要跑,但老师不动,他这个做弟子的总不能丢下老师自己先跑,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冈萨雷斯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色,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前方的马丁,夏亚恼恨的跺了跺脚,看向前面的马丁。
马丁没有动,一动不动,他不是很高,只有一米七,他不但并不魁梧,而且瘦的令人心疼,他身穿黑色连帽长袍,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像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羽帽青年眸中闪过一抹震惊,抖手拉起马缰。
“希律律!”战马人立而起,前蹄飞踹,鬃毛飞舞,发出一阵鸣叫声。
马蹄落地,两颗硕大的棕色马头近在咫尺,瞪着大眼看着马丁,似在恼怒他挡了他们的路,马丁插在兜里的拳头松开,伸手摸了摸马脸。
马靴声传来,羽帽青年走到马丁面前,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马丁,狞笑道:“小子,你有种,我记住你了。”
话落,转身就走,刚刚他真想驾着马车从马丁身上碾过去,但不知为何,马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样子令他有一种既讨厌又害怕的感觉,那是一种他小时候对父亲的印象,站在人群中远远的眺望得胜归来的将军时感受,每次见到老大时的感觉,只会出现在历经沧桑,饱尝人间疾苦的人身上的气质,那种东西叫威严。
马丁看着羽帽青年远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金花大盗,一支纵横在萨克森省的强盗团伙,在别院的时候,他经常听到仆人们谈论这个组织,共有十二个头领,以实力排行,彼此间以兄弟相称,被人们称作十二朵金花,因为他们每次作案都会留下一朵金花,据说他们的老大身上的苦荆棘已经开到了第五朵花,再加上他们是马贼,来去如风,飘忽不定,因此一直逍遥法外,无人能治。
不知道这家伙排行老几。
马丁心中好奇道。
他用手怕了拍马头,转过身,就见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瞳孔中倒映出的他的样子。
“我去,你站这么近干什么,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马丁惊叫道,他说着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大步离去。
夏亚愣了愣,两颊飞红,怒目圆睁,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的道:“老师,你看看,这就是你选中的狗屁命运之子,我还以为他刚刚是怕咱们被撞到才挡在咱们前面,原来他根本不知道咱们在后面,他根本就是在耍酷,我真是瞎了眼了,还替他担心。”
“不是我选中的,是上天选中的。”冈萨雷斯哈哈大笑道。
他看着马丁的背影,好笑摇头,马丁真的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