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客房黯淡的光线下,那个高大魁梧的影子笼罩着我,一把弯刀闪着森冷的亮光,年轻时的俟利弗设,就那样把弯刀半举在空中,迟迟未能落到我的身上,而他的双眼,却在看清我面庞的刹那,痴迷良久。
而如今,那个曾经劫持过我,如猛虎一般刚劲的男人,却再也没了气息,会被草原的人们把他葬在雪山之顶,那个终年冰冷寒极的地方。
头痛欲裂!
我一步步退回房内,靠在榻前,双手不由得抱紧了头,想摒弃那些记忆,可是记忆却如潮水一般袭来。
曾经,我努力的想记起从前的一星半点,而如今,那个被密封在箱子里的记忆突然如泄洪一般,滚滚朝我涌来,一切的一切,便如一幅幅移动的画卷,在我脑中快速的滚动。
我记起了我的童年,我的少女时代,我的新婚燕尔,我的皇后之尊,我的丧夫丧子亡国之痛,还有痴心一片,却葬身海底的杨谅;处于爱恨情仇边缘的宇文化及,以及所有的或生或死的人,或哭或笑的事。
以及最后,我在昏迷时耳边听到的“得得”的马蹄声,与“辘轳”的车轮声。那是大汗把我从窦建德手中要出,带我回草原的漫长的路。
“公主,你怎么了?!”狗儿从大汗死去的惊慌中醒过了神,看着满额尽是汗珠的我,不由得大惊。
寒气逼人,可是脑中的绞痛却硬生生把我逼出汗来。
“狗儿哥哥,如果有一天美儿变成了仙女,一定不会忘记你的。”面对着跟随了我一生的狗儿,为我失去了男人尊严的狗儿,为我断掉一条手臂的狗儿,我热泪翻涌,唯有用儿时的一句话,来回答他。
可是如今的我,非但没有变成仙女,反而变成了一个罪人,一个足可下十八层地狱的罪人!从前的事,从前的人,在我面前一一闪过,他们的眼神中,闪着或爱或恨,或怨或怒的光芒,如箭一般射向我。
一个个倒在我眼前的人,无不是因我而死,除了愧疚,我不能为他们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