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仔细端详着小二,竟也觉得有些熟悉。
“李哥,是我!周青。当时陪你偷了村头二寡妇家的母鸡的那个周青啊。”
李善记忆里有模模糊糊的有那么一段经历,如今听这周青说起,那段记忆也变得清晰起来。
这周青比自己要小三岁,生性机灵却是没有毅力,当初自己还笑他将来只能做一个店小二,想不到如今竟成了现实。
“好啊!原来当年让老娘哭了爹,喊了娘,丢了的那只母鸡,是你小子偷的,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老板娘从后面走了出来,恰好听到周青的话,她一只如钳的大手就将周青的左耳拧成了麻花。
“不要碍到客官的事,还不快滚回去给老娘干活!你这个月的月钱,做得好了,减半,做不好,休想!就当赔当年的损失!”
周青被拧着嗷嗷叫痛,同时嘴里嘀咕道:“当年是我和李哥一起去偷的,怎么你不拧他来拧我了?”
“哼!人家什么身份,李氏宗族里的掌马大管家!你什么身份?还不快滚回去干活?”
李善在一边看着这老板娘和周青,尤其是听到她称呼自己为‘掌马大管家’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一个小小的管马的仆人,什么时候成什么掌马大管家了?他转念一想,宗族里的事情对于青柳镇这个与世无争的镇子还是太远,有些事情自己不解释,比解释要好得多。
尤其是心里一直挂念的她,更是不能接触那肮脏的世界……
“孙夫人,马就拜托你了。”
“自然,自然。希望掌马大管家以后常来我家小店,不要称什么‘孙夫人’了嘛!我家那死鬼早在七八年前就死了,叫我二娘就好。”
孙二娘对李善笑开,说完转头去却对周青一脸凶神恶煞的样,道:“想要老娘把清清嫁给你,就滚回去给老娘干活!现在,马上!”
“李哥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温酒。”
周青全身一震,他挣脱开孙二娘的手,一溜烟,如过街老鼠般窜进了店中。
李善更是哭笑不得。
看来,平凡的生活中也有活得平凡的精彩,不用在像他偌大个宗族中顶着层层压力,只是换来一个可笑的“掌马大管家”的名号。
想到这里,李善有些反而羡慕周青起来了呢!
孙二娘转过头来,一脸献媚地道:“掌马大管家,还有什么事?放心,只要二娘操刀,马上帮你办好。”
“不用。”李善收敛笑容,颇有些严肃地道:“那马是族内二小姐李依依的,很挑食,只吃水果,不吃草料。”
“我懂,我懂。不就是水果而已嘛!”
孙二娘抬头看了看正在下雪的天,心中想:大户人家的马比人还要娇生惯养,这寒冬腊月天,要自己去哪里找果子?腌制的酸菜倒是还剩一些。
看到孙二娘脸露出来的苦色,李善已将她内心解析得七八分,假装严肃地说:“二娘,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大可牵它到山上去,找一些野果子。另外提醒一句,这时节,山里的豺狼虎豹也该饿了。注意点儿,不要让它被吃了,不然二小姐怪罪下来,恐怕镇长也保不住你。哈哈!”
说完,李善偷看了一眼孙二娘的脸色,只见她脸上苍白一片,甚至比过挥洒而下的雪还要白。
他心中不由得有一股恶作剧成功的喜感。
“掌马大管家还真是会开玩笑,豺狼虎豹来,人都被吃了,哪还能被怪罪什么……”
虽是侃笑,但孙二娘全身颤抖着,看他层层包裹着的衣服,并不像外部的寒冷造成的。
此时恰好走出门来的周青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李善接过,不管不顾面无人色的孙二娘,甩下一句话,转身扬长而去。
“哈哈!二娘你好自为之吧!”
“老板,您怎么样了?”
“去去去,快给老娘去干活!从明天起,你就和清清一起上山,去给掌马大管家的驴,呸呸呸……给他的马找果子。要是它饿着冻着,又或是被虎豹给吃了,我拿你是问!”
周青一下肃然,郑重答道:“谢未来岳母娘成全,我周青就算是死,也不会让清清她饿着冻着的。”
“老娘说的是那驴……呸,马!”
两人说话这时,两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从远处跨着高步近了来,在孙二娘和周青面前停下。
两名青袍人坐于其上,他们全身都被罩住,眼睛没往二人看一眼,满满一股来者不善的气势。
孙二娘先是看了来的两人一眼,后她给周青努了一个眼色。
后者会意。
周青不安地走上前去,问道:“两位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
不料,一枚大银锭落下,刚好陷进了雪地里。
孙二娘低头看去,双眼放光!
左边一名青袍人语气之间,就如万年冰霜,毫无一丝情感波澜,冷漠地问道:“店小二,你可知道刚才过去那人要往何处?”
“客官要问那人啊?那人是我们镇子里的,刚从大宗族里回来。他在镇中还留有一个妹妹,或许是看他妹妹去了吧。”周青来不及回答,孙二娘就抢先一步,先从雪里捞起银锭,后一脸兴奋的对来人道,“他妹妹,在这青柳镇的乡下。喏,从西北出去,顺着路走,进山就到了。到村里问问,那里的人都很好客,想必都会告诉你们她的详细住处的。”
听到这番话,来人与同来的另一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两人下马,说活那人道:“店家,给我们二人准备一壶烧酒,两斤牛肉,另外开两个雅间,我们二人要在此长住。”
在一旁的周青一直低着头,藏于发下的眼神闪烁不定。
从西北离了青柳镇,李善走到了一个与世无争的山村外,当他看到那村口熟悉几户人家时,心里涌现出无比的眷恋,立马有无尽的记忆浮现,涌进脑海里。
他便是在此度过那一段最欢乐的时光,也是在生母冷凝烟撒手人寰之后,他也在此学会了承当责任。
无数心绪难解。
李善快步走过村里,走到建于半山腰的一个小竹屋前。
他被竹篱笆和院门隔绝在外,只能借着篱笆,偷看着里面的情景。
只见里面不像被冬天侵犯过,地上一点积雪都没有,显然是经常被人打扫。
一名穿着百皱裙,亭亭玉立的少女,正坐在门槛边的小凳,手中抚摸着一块额鹅卵石,不知为何的傻傻发笑。
李善看到少女手中的那块石头,心中却一苦。
他知道她在笑什么。
那块石头是他在去年即将回宗族的那几天,自己从河道里捡起来送给她的,本是无心,但没想到她会收藏到今天。
李善看不下去了,便翻过篱笆,冲到了少女面前,伸手抢走了她手里的鹅卵石,丢到远处,才转过头来,苦苦地道:“元姬,你这是何苦由来?”
少女先是一惊,后一喜。她拍打着裙上的尘土,站了起来,高兴地说:“哥哥!我刚向你送给我的石头许下愿望,要你回来,想不到你真的回来了!”
看着少女那灵动,但失去焦距的双眼,李善心里涌动一股苦流。
他把少女轻轻抱入怀中,抚摸着她的鬓角,安慰道:“哥哥这次不会再离开你了,哥哥发誓,绝对不会!”
李善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