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如此对待尚明月和欣雨夕,虽说里面有不愿让二人认出的意思。但更深层的,是叶开对于青松前来捣乱,做一种姿态,抗议的姿态。
他不信,青松来圣女城这件事,里面没有二人的影子。即使二人不参与,但起码也是默许的。
他信步走在街上。
烦躁的心和四周的人群格格不入。
不知走了多久。大街上点起了通红的灯笼,圣女城的夜生活还算是可以的。修真界没有宵禁的说法。各个酒肆、红粉窟照常营业。当然,也有家境贫寒的小贩,在春寒料峭的风中,兜售着各种小玩意儿。
叶开找了间比较僻静的小店。
屋内比较黑。也许是店内蜡烛过少的缘故,有些阴暗昏黄,里面稀稀落落的几个食客,彼此大声谈笑着。
叶开扔下句:“二斤烧牛肉,一斤白酒,”后,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酒肆的效率极高,约莫盏茶的功夫,两盘被烧的极烂的牛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被端了上来。一黑坛的白酒。一个拳大黑色瓷碗。
叶开拍开泥封,提起酒坛灌满了瓷碗,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划入肚肠,像一路燃烧的火。
“不介意一齐喝一杯吧?”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叶开耳边想起。
叶开抬头看去。对面坐下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黑袍中的男人。说是男人,是因为他的嗓音比计较男性化。加上店内昏黄、头上还罩着一个三角形的头套。根本看不清面孔。
叶开并不在意,点了点头,扬声道:“小二,再添副碗筷……”
店小二有些好奇的瞅了叶开一眼,手脚麻利的拿了一副碗筷后,悄然退去。
像是一出哑剧,叶开默默的把酒坛递过去。
黑衣人也不客气,直接倒满了一碗,冲着叶开一举,“干……”
叶开咧嘴笑了笑,仰头干掉。
“好酒!”黑衣人抹了把嘴角的酒渍,赞叹道:“没想到这种小店也有如此甘冽的好酒。”
“我也是第一次来。”叶开心气不高,举起筷子点了点碗沿儿。“尝尝这红烧的牛肉。”
黑衣人摇头:“我只喝酒……”
世上形形色色的人有的是。只喝酒不吃菜的人也不算稀奇。既然对方不吃叶开也就不客气了。闷头吃了几口菜,又是一碗白酒下肚。
二人你来我往,一坛子白酒很快被二人喝了个干净。
于是,再来了一坛。
这种烈酒是专门给修真者提供的。酒性极烈。叶开此时已经醉眼朦胧。不胜酒力了。
接着。
他的肩膀好像被对方拍了一下,接着,传来黑衣人的声音:“今晚谢谢你的酒。”
“客气了,相逢就是有缘,如果得空,下次再请你喝酒。”叶开咧嘴一笑,虽说醉酒麻醉神经,但他心中的愁苦并没有减少半分。
黑衣人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喝了你的酒,不能白喝。我告诉你两件事……”
叶开有些诧异,盯着对方依旧看不清的脑袋,出声道:“请说。”
黑衣人伸出食指往桌面上轻轻一点,:“第一,你中了情毒。也就是媚术。第二,给你下媚术的人对你没有恶意。”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叶开点点头,“多谢!”
“走了!”黑衣人提起前襟,转身出门。
“不送……”
黑衣人举步走到门口,右手扶住门框扭过头来,突兀道:“你不问我是谁?”
叶开一愣,放下即将端起来的酒碗,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你也没问我叫什么吧?”
黑衣人似乎很诧异叶开的回答,愣了一刹那,点头道:“这话也对,不过不留下自己的姓名,到时候那老顽固问起来,你倒不好回答。”
说完,黑衣人又伸出了他的左手。
喝酒时,叶开就有发觉,对方仿佛浑身笼罩在一片阴寒之中,一双手更是白惨惨的吓人,没有任何的温度,仿佛是一双死人手。
这一刻,那双让他记忆犹新的手又伸了出来。那瘦骨如柴的指节迅疾的在空中划了几笔。
突兀的。在黑衣人划过的地方,出现盈盈闪闪的两个字,“夜游……”
字体龙飞凤舞,颇有气势。须臾出现须臾消散。仿佛未曾出现一般。
当叶开注意那两个字体时,黑衣人已经离去了。
夜深了。叶开有些奇怪黑衣人的神神秘秘。但他并不在意。起码,对方没有恶意。
“媚术……”叶开自言自语的嘟囔几句,脑海中竟然闪现出李娇娇的身影来。
“她修为尽废,哪里还能施展什么媚术。”
叶开又喝了一碗。
时间在流逝。当店小二搓着朦胧的双眼,满脸不悦的道:“客官,已经三更了。我们要打烊了。”
叶开举目四望,四周的食客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走光了。
叶开不悦的皱起眉头,他还没有喝尽兴呢。岂能一走了之。再说,这会儿回驿所,怎么去面对尚明月和欣雨夕,他心里着实没底。
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块整银。啪的一声放在桌上。双目灼灼的盯着他道:“我包通宿行不行?”
店小二这会儿被这块重达十两的纹银惊的瞌睡虫儿一扫而空,几乎立刻笑弯了眉毛,十两银子足够他干半年了。
忙不迭的点头哈腰道:“成,成。客官,您就是喝到明儿晚上也没问题。”
叶开把银子推道他面前:“再去弄几份热的熟食,一坛酒。”
店小二张大了嘴吧,震惊道:“客官,您已经喝了两坛了。这酒量可真了不得。”
“两坛,你确定是我一个人喝的?”这次轮到叶开震惊了。
店小二一脸肯定的点头:“一晚上都是您自个儿在自斟自饮……”
叶开脸上僵住了。店小二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张罗熟食去了。
“妈的,见鬼了?”叶开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那喝下肚的烈酒顺着张开的毛孔籁籁而出。
叶开心有余悸的望了门口一眼。幸好那黑衣人对他没有恶意。否则这次真要把他吓个半死。
不多会儿功夫。
熟食和白酒再次端上了桌。店小二笼着袖子哈腰去柜台猫着去了。
可,一直到天亮。叶开再没动半分酒菜。
妈的,叶开心中暗恨。竟然吓老子一跳。夜游,夜游是什么玩意。等下次见了,老子一定要吓你一跳。
窗外鸡叫了三遍。叶开伸手搓了搓有些发僵的脸庞。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抬腿出了小店。
天还早,没几个行人。宽阔的大街上,稀落落的。墙角的阴暗角落,一些零散的垃圾被春风刮起,四处乱窜。
也有在青楼疯了一夜的嫖客。在几个友人的陪伴下,步履虚浮的出了门儿。
叶开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下意识想回驿所,但脚下却不由自主的朝豆腐店儿走去。
闭塞的小街,在圣女城的东边。叶开有些茫然的看着大街上无精打采的挂着的幌子。这才猛然醒悟,昨夜竟然来到了西城喝酒。足足穿越了半个圣女城,那可是有四十多里的距离啊。
不由得,脚下加快了脚步。
拐到豆腐店门口时,叶开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店门口整整齐齐的码着支架的摊子,几根木方斜放在墙上,那本该内栓的店门却是从外面锁了一把铁锁。
叶开走到跟前,伸手摸去,触手冰凉。略微使了使劲,咔嚓一声,铁锁应声而断。他疯了似得推门而入。
整个店内没有大的变化。案几、小桌,不多的几件家具静静的在那里。叶开又推开了后边的小院。磨豆腐的石磨上,落满了枯枝败叶,旁边的深井上,辘轳的绳子好好的缠绕在上面。旁边放着一只盛满半桶水的木桶。
东西厢房是李娇娇和霍小杏的住所。叶开连锁都懒得开,直接伸腿砰的一声,踹了个稀巴烂。
“娇娇……”
叶开神色慌乱,甚至有些跌跌撞撞的进了西厢房。
帷幄高挂,整洁的床上一尘不染。只是少了换洗的衣服和薄薄的被子。
人呢?
叶开仿佛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心如乱码(就是码,没看错,故意的。)本该堆放他弄来草药的地方。早就没了草药的影子。只剩下一屋子的药味,尚未消散。
东厢房,霍小杏的住所依旧没有半个人影。
“这是走了么?”叶开倚着土墙,尘土噗噗落下,他痛苦的闭上眼。他觉得天要塌了。整个世界变得无比灰暗。
深深的呼吸。渐渐的,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双眼猛的睁开,面色狰狞,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来:“你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出来……”
于是。他转身,出门。
小院的动静惊动了巡夜的士卒。十几个手持刀枪的家伙,尽职尽责的堵住了门口。“擅闯私宅,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他们这伙人是兵马司特意安排照看豆腐店的士卒。要不然哪有那么快的公人。
叶开不想为难这些士卒。他双脚在地上一跺,双肩未见抖动,整个人窜上了半空。如同一支穿云箭,越过了众人,向着最近的城门射去。
一帮士卒顿时傻眼了。
“卒长,我们追不追……”
“追你妹啊!这种修真者也能是我们所敢招惹的!赶紧禀报大人去。”
众人,如同一群无头的苍蝇,散开而去。
当叶开跑到城门时,城门紧闭。叶开现在如今心里哇凉哇凉的。李娇娇如今是凡人,不可能在城门未曾打开的时候出去。更何况,还有满屋子的珍惜草药。
对于李娇娇携草药而去。他并不认为对方就贪恋那些药材。怎么着也是做过大门大派的宫主。还没下作到那种地步。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们二人昨晚上走的。
在城门关闭以前。
这种数丈高的城墙,也就拦下凡人。对修真者没有半分的作用。可惜,叶开是修真者中的半吊子。他现在深恨自己的无能。当初为了追欣雨夕还是在天心派取巧才上的山。如今这数丈城墙成了天堑一般。
无奈之下,叶开只有弄几捆绳索,慢慢的把自己和猴子一般,从城墙上吊下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叶开付出几百两的银票后。几个嬉皮笑脸的守门城卒很乐意效劳。
旷野。
春寒料峭。两辆大车停在官道上,静静的。矗立在那里。
一路狂奔的叶开陡然大喜过望。后方的一辆车上,载着满车的草药,用一块布幔罩住,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人赶着一头瘦马。
前车上,车辕坐着霍小杏,手里捻着一杆儿鞭子。
车外叶开的脚步惊动了她。霍小杏扭头对车内说了些什么。一会儿工夫,精巧的车厢窗儿,布帘被掀了起来。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绝色面容。那惊鸿一瞥,香腮梨涡乍现。“相公,跟我私奔吧……”
叶开差点一个趔趄摔倒。扶着车厢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