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士英把周延儒的热心说成了“一箭双雕”,这让阮大铖有些不解。论计谋而言,他确实不及马士英的万一,所以对他多少有些崇拜,于是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
“阮老,你想啊。周延儒收了我们那么一大笔银子,当然希望事情早日促成,好对我们有个交代。现在钱谦益又把银子送去了,他周延儒就做一个顺水人情。如果钱谦益把事情办成了,两笔银子岂不都乖乖的落入他周阁老的怀里?他又没有出头得罪复社,一旦事情败露,呵呵,他周延儒可以推得一干二净。”马士英缓缓的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等着阮大铖的反应。
阮大铖听着听着,双目圆睁,一拍大腿。恨恨是说了句“真是个老狐狸啊。”
有了这个天赐良机,阮大铖怎肯错过。他马上吩咐下人备轿,自己正了正衣冠,在阮南梁的陪同下走上了轿子。
“你守好家,看住那个田千秋,别出什么事。”朝着阮南梁吩咐一句,轿子就一路颤颤巍巍的向西去了,为掩人耳目,阮大铖吩咐轿夫挑一些小路走。邻家小巷到显得几分安静闲适,阮大铖坐在轿子里正好可以想想心事。对于自己这一次突然的造访,阮大铖心里是没有多少底气的。要如何对钱谦益开口呢?怎么样向他挑明自己的计划?那个多年恩怨纠结的钱谦益会不会给自己开门呢?他前两日还公然的送过张缚的灵柩呢。虽然他不知道张缚的死与我有关,他会不会知道了?
阮大铖越想越心惊,以至于他觉得自己之前过于孟浪,不该那么快的除掉张缚。一旦事情败露,他与复社的和好就没有机会了。一阵烦乱涌上心头。
“恩,可是如果不除掉张缚,那个老头领导的复社更不会与我和解。富贵险中求,还是没有错的。”想到自己的做法没有什么错误,阮大铖的心情似乎明快了一些。
正胡思乱想的之间,耳中穿过来一阵嘈杂声夹带着咒骂和哀求。
“我不管什么复社不复社的,老子只认得钱。”听到一个抄着南京本地方言的男子提到了复社,阮大铖格外的留心,他叫停轿子,掀开帘布朝外看去。
一个仆人模样的人,正被七八个小伙子围着。说话那个是个头,手里还拿着抢过来的一袋子钱。只听那个仆人带着哭腔说道“几位小哥,你们抬抬手,我家公子拿这个钱有急用。你们抢了去我只能去死了。”说着哭起来。那几个人丝毫没有感动,一个个笑嘻嘻的说“你说你家公子叫什么?侯方域?哈哈,我们没听过,跟耍猴的我们不熟。”
对于阮大铖来说,这样的事情一般他懒得管,何况又是死对头的事情。但是今天却不同,一来复出的事情进展有望,他的心情很好。二来他现在需要同复社和解,所以自己要表示一些诚意。这么想着,阮大铖大步走过来。
“这不是侯大公子家的吗?”阮大铖不认得这个仆人,但他刚才已经听明白了。
仆人一听这话,知道来了救星,急忙向阮大铖作揖“求这位老爷看在与我家公子相识的份上,救救我把。”
阮大铖摆摆手,示意仆人不用再说。转过头对着那个头头说道“你不认得侯方域,那你可识得我?”
对方看阮大铖穿着不俗,言语之间很有气概,料定是个有钱有势的人家,虽然不敢怠慢,但刚才的架势,还是不能即刻就倒,于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句“不认得。”
“好,那我今天就让你认得认得。”
那小伙子噗呲一声笑了。“你看看我们几个人,你还敢动手?”话音刚落,就觉得一团白肉在眼前一晃,胸前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身体顺势飞出一丈开外。
其余的人见到这个架势还哪里敢上前,早就一哄而散了。那小伙勉强爬起来,嘴里大口大口的吐着血。阮大铖吩咐人给他一些银子去看病,那小子也知趣,说了一些有眼不识泰山之类的话就跑掉了。
阮大铖拿回钱,交给侯方域的仆人。那仆人千恩万谢“大恩人,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就只能以死谢罪了。”阮大铖呵呵笑道“这是几个钱啊,你们家公子就会让你死?”
“恩人您可能不知道,我们家本也算富裕,可是这几年遭了灾,钱都花没了。公子几次写信让家里送些银两来。”那仆人本能的停顿一下,看看阮大铖和蔼的脸又接着说道“反正您是公子的朋友,应该也知道这些。公子想为李香君赎身,可是这赎身银子实在拿不出来。公子就想着先弄些银子买个信物。家里把能拿来的银子都拿来了。”
阮大铖皱着眉,“这点钱能买什么像样的信物啊?”
那仆人有些脸红的低下头,好像是为了主人在朋友面前羞赧呢。
阮大铖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同侯方域和好的机会,恩,他虽然有百般过错,可是老软我如今要复出,这才是压倒一切的大局。好吧,暂且不跟他计较了,拿出点魅力来。于是朗声道“这个侯方域,有困难也不跟我说。这样,我让仆人领着你去我府上。我来给你准备这个信物。”
仆人一听连忙摆手,“那可不行,要是让公子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哈哈,你不说不就行了吗。好了,我现在有要事在身,去去就回。”说完安排一个人带着侯方域的仆人回到了石巢,阮大铖则重新坐回轿子向着钱谦益的半牧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