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庸人自扰——班主任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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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谣言的诞生

回头再说说那天上午,我被叫到系主任办公室里的郁闷。当时在那里坐了二十分钟,冯主任始终没回来。我和副主任老狄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

老狄后来问我所谓的——我造谣说的学生猝死事件。怎么就成了我制造的谣传了?什么事儿啊!这其实是8班的课代表在办公室里对我们说的,当时她们说那个学生可能是玩手机玩到半夜,好几个老师都听到了,怎么传到领导耳朵里,就成了我说的呢?

还记得,当时在办公室里,学生说这事的时候,我只是应答了几句,就被王静、老曹凶得头上的疙瘩,说:

“小甘,快闭嘴吧,你别乱说话啊!”

当着学生的面,就这么给我没脸啊,气得我反击王静道:

“你这么激动干嘛?天塌下来有地接着嘛!”

现在怎么又怨到我头上了?我反正在班里绝对没提过那学生上网的事!奥,想起来了,我在和林玉聊天的时候提起过,难道是她向别人捅出去了?唉,难道我的小女神的嘴,真是不咋严吗?

后来一看老冯也不大可能来了,我就签上退走了。急急忙忙跑到学校大门外,到了我的汽车跟前一看,不禁目瞪口呆:雨刮下面夹着一张纸,拿过来一看,是交警贴的,赫然写着“违法停车罚款单”!妈的,就在路边停了这么20分钟,就被交警抓住了,多倒霉啊!违章罚款不是一百元就是二百元吧!

当时一看那罚单,我的头“轰”的一声,有点发黑,几乎晕过去。呵呵,这样说当然有点夸张。但是都怨这个老冯,你把我诓当学校里,也没见着人,还让我白白掉了这一二百元钱啊!

中午在家吃饭时,母亲又在一边唠叨: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干嘛还不赶紧找个媳妇?当着大学老师,难道还愁找媳妇吗?东东他妈都走了这就快两年了,你还等什么呀?!”

我能对母亲说我已经有了意中人吗?她肯定不能理解,怎么可以与一个小十几岁的女学生谈恋爱呢?在这些遵守传统的老年人看来,这不是道德沦丧的行径吗?但是,这确实就是我半年多来的精神状态啊!我也已经无可奈何,不能自拔啦!

母亲的唠叨让我很心烦。我有些心慌意乱,头晕眼花,眼前竟一阵金星乱冒,似乎连饭菜也看不清楚了。我心里不由地直打鼓,这几天太劳累了,难道有可能像那个学生一样猝死吗?

唉,流年不利啊,这两星期显然老冯是盯上我啦!小匡就多次说过,都怨我发表长篇小说之后,做人不够低调,惹得众人羡慕嫉妒恨啊!别忘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真理,我眼前的打击也许才是刚刚来到哩!

匆匆忙忙敷衍着吃完午饭,赶紧到书房里躺下休息,虽然没有睡着,起来时好歹不那么头晕了。今后还是要多休息,加强锻炼啊!每天都发表五六千字,是有些太累了!可以适当放慢速度嘛!反正尚未签约,又没挣钱,也没有人催更嘛!

两点十分,闹钟响了。翻身起床,拿上笔记本,开车到学校里,继续在办公室里写作。以后,只要没有什么特殊事务,还是要尽量摽在学校里啊!

不料在办公室里,又让老章把我气了个愣怔。她竟然也大声证言:那个学生猝死是因为上网的话,是我造的谣!明明那天下午8班的课代表在办公室里说的那句话,怎么就成了我说的呢?!这简直就是“窦娥冤”啊!何况学生说的时候,也仅仅是一种猜测,和我哪有一毛钱的关系?

这简直就是被老章抹上一脸屎嘛!我的情绪渐渐有些愤怒了,就声嘶力竭地反驳了老章。

老章倒一副很无辜的样子,长篇大论道:

“小甘,我这是对你好!你何必对我这样?整个办公室里,大家都讳莫如深,没有说这事儿的;李芳是小于的女朋友,最知道详情,可是却不说一个字。你咋能对这个事这么感兴趣?你就不知道好奇心有时候会害死人吗?这是一个严重的政治事件,不能随随便便说一个字的!你咋能这么傻?办公室里连这些年轻的小妹妹,都没一个说的啊!简直是属你最笨了!

甘子予啊,我顺便说一下你写的那些小说吧,其实并不能表现你的才能!你那样的文章,咱学校里是个人就能写得了!只不过别人不屑于写这种狗屁文章罢了!你还以为你写这种小说真能成名成家,能挣大钱吗?我敢打赌,你既成不了名,也挣不了钱!

你也就是光瞎忙活,自娱自乐、孤芳自赏罢了!你再这样写下去,还可能要因为你的那些文章招灾惹祸,你信不信?不信,咱们就拭目以待吧!姐这是忠告你,希望你能小心点,本分点啊!”

我当然知道我的小说里讽刺了好多人物,其中以老章为原型的人物,又是个重点讽刺对象。她看了我的小说,当然会恼羞成怒的了。

我当时也上了情绪,气急败坏道:

“好吧,让打击来得更猛烈些吧!我一个写小说的人,其实最喜欢身边有烦恼,有打击,有矛盾冲突啦!只有这样,我才有故事可写啊!其实我早就对老冯说了——有本事过了暑假,你别聘任我,让我上后勤好了!那就不用因为教学分心,可以清清静静地写书了!就算院长找我谈话,我也不怕!有本事就给我拿出证据来!怎么就成了我造的谣呢?!这不是诬陷好人吗?”

老章冷笑道:

“好吧,小甘,你真要是这样破罐破摔的话,我也就不说你了!反正你对自己的前途也无所谓了!你还是一个党员哩,大家可都瞪着眼看着你哩!”

我狂笑道:

“哼哈哈!随他们的大小便吧!!我只要不强奸女学生,看他们还敢开除了我不成?要是不让我教课,让我上后勤,得算是烧了高香,求来的好事儿啊!那我更可以静下心来写作了!”

苏萍在一边沉不住气了,说道:

“甘老师,章老师这是对你好啊!你干嘛这个态度?”

我冷哼一声,道:

“谁告的状还不一定哩!这谣到底是谁造的?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真是包藏祸心,陷害人啊!”

——话说这几天,小于是忙得有些焦头烂额了,已经连续两天不见人了。现在公安局的法医正在进行尸检,也正在找老师和学生,调查事情真相。学校里的领导严阵以待,正在与家长紧锣密鼓地谈判之中。如果在赔钱数额上无法谈妥,那么家长一定会找人闹事,像当年围住无州三中的家长那样闹啊!这几天学校领导在一个劲儿地开会。在布置各种检查和安全工作啊!

说说当年三中死学生的事。三中是我的母校,也是本书人物韩海和小郭工作的单位。前年冬天,三中的一个男学生,在学校宿舍里睡觉,半夜里发了心脏病。还是同宿舍的学生起来上厕所时,发现了那个学生的异常,赶紧找宿管科老师,又找了校医,班主任,当时打120都来不及了,就开着校车往市医院里送,可惜半路上就没了气了!

那时候已经是腊月十几号了,学生还没放假,后来学校没有答应家长狮子大开口的赔偿金要求(一百万元!),家长就开始到学校闹事了。那一天正赶上口镇大集,四庄八滩的人都去赶集买年货,家长就拦住了大门,贴上了横幅:

“可恨三中,天理难容!血债血偿,还我儿命!”

当时的家长还在校园里追打班主任哩!一直闹到腊月二十九号,三中答应赔付了人家十五万元,家属才不闹了。

我们学校这个学生猝死事件,现在还在处理中,还没出结果。但是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了。

今天下午两点半到校,现在是四点半,两个小时在笔记本上写了十页,大概五千字吧!我现在可真是当之无愧的作家了,果真是“下笔万言,倚马可待”啊!

小匡曾经这样评论过我:

“写得孬好先不说,能写出来就很了不起啊!全无州学院,那么多老师学生,能写出百万字长篇小说的,不就只有你甘子予一个人吗?老章等人也就是吹吹牛逼还行,你真让她写出一本书来试试看,她就是写不出来嘛!”

我的另一个年轻朋友,英语系的小贝,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身高一米八五,他也对我的创作很推崇,评价说:

“哥啊,你已经是无州著名作家啦!我一直在追踪欣赏你的小说啊!”

我忽然发现,实际上到学校里来,我的写作效率也还是挺高的。以后就不再在家里睡懒觉了吧!既然已经被领导盯上了,咱就小心做人,别再对抗了,胳膊拗不过大腿啊!毕竟现在靠写作挣钱仍然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还是要紧紧抓住手头的这五千元的月工资啊!

今下午我来上班,连我的老母亲都在一边说:

“儿啊,你这段时间就是太过分了!成天不上班,要我是你领导也得凶你了!反正在哪里也是写,为什么一定要在家里呢?何况在学校里,还是用的公家的电,喝的公家的水,你给领导同事留的印象还好,你就应该按时去上班啊!”

好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以后我还就和桌子板凳似的,在学校里摽上啦!

老曹,小匡,王静等几个老油子,今天下午也都没有来上班啊!为什么领导偏偏就盯上我了呢?真是莫名其妙!我们现汉教研室几个老家伙里,只有主任老章在坚持上班啊!唉,这个女强人,是个工作狂啊,我可真是没法子和她比。无州学院中文系里,能和老章相提并论的工作狂,大概只有教科室主任老程吧!这可真是一对全身心扑在工作上的疯子啊!其实我就无所谓了,也用不着和领导犟啊,反正我在哪里也耽搁不了写作。

今天成果斐然,因为有了被人说我造谣这个矛盾冲突嘛!没有矛盾哪里会有故事呢?我每天有空就坐在办公室里,可以听到多少好故事啊!要是光在家里,闭门造车,怕是以后的写作就会难以为继了。

只可惜,今天下午老冯并没有来办公室里查人。我来了他就不来,我不来他还就来查人,真是气人啊!当然,话反过来说,我来上班也不仅仅是做给他看的啊!

我记得上一回,老章对我的小说评价还蛮高的,不料今天又对我的作品评价这么低,真是大出我的意料。她还说谁都能写得了,想刺激得我干脆放弃算了。哼!那你怎么就不写出一部长篇巨著来呢?光在这里大言欺人,那话里满满的都是羡慕嫉妒恨啊!

直到第二天上午,老章、王静,甚至连我的朋友小匡,还说学生上网而死的话,就是我第一个造的谣!真是有口难辩,气死人!本来就是小匡的课代表说的嘛!可是连小匡也忘了,竟然说:

“那个课代表当时只说过,那个男学生在那个夜晚抽了三四包烟!”

气得我质问小匡:

“咱还是好朋友吗?你这话不是陷害我吗?”

小匡冷笑道:

“那你说是我的学生说的,难道不是陷害我吗?”

这事儿真是越想越气。后来我拼命回想,终于想出来了一个证据,证明了不是我造的谣。我质问老章道:

“你好好想想,当时女学生说了那个男学生可能是玩手机玩到12点半,之后你不是还说了一句——玩到12点多不可能累死,得玩一夜才可能累死啊!”

老章眉头一皱,无可奈何,只好承认确实说过这句话。这就足可证明,那话不是从我嘴里编造出来的嘛!这一下不就把我的冤屈,洗雪清白了吗?

说起来,小匡这事儿也处理得真不咋样,竟然和老章等人异口同声说我造谣。不过,说实在的,小匡的人品其实是很不错的,就是有一个毛病,一激动往往六亲不认,光认死理,不讲交情,不懂变通。

比如上一年,老鲁的孺子牛奖,本来老冯都给老鲁给报上去了,结果却被领导给打了下来。当时领导说:

“老鲁不行,他成天阴阳怪气的,就会说什么领导有眼光了!这回让他看看领导的眼光准不准!”

不料老鲁多年的奴隶当下来,年轻时的棱角已经被磨平了,今年竟然还想报名!小匡在一次酒宴上,口无遮拦地说:

“老鲁,你就别自取其辱了!找这个不痛快干嘛呀?你不要盲目羡慕程缙绅等人了,人家为什么能得这个奖?人家是顺民,不乱说话啊,从来不给领导添乱,偶尔还会拍个马屁呢!你就不行了,你这辈子就没拍过一个响当当的马屁,就算想拍也非得拍在马蹄子上不行!”

这话把老鲁说得真是太悲催了!幸亏我们这几个人都了解小匡的性格,小匡说了过于耿直的话,虽然有时令人生气,我们却也并不往心里去。

像这一次,他弄明白了谣言起于学生,其实是经由老章王静等人,闲得蛋疼,传到领导耳朵里去的之后,小匡就幡然醒悟,义愤填膺,在办公室里叫骂开了:

“是谁这么嘴贱啊?这么屁大的一点事,也到领导那里汇报!马勒戈壁,真是放个屁也得去说一声啊!”

谣言就是这么诞生的啊!不经意间,你重复了别人的一句话,被人听到后,再添油加醋传出去,往往就成了大事儿。

我忽然想起那天上午,我在系主任办公室里,无奈地等待着冯主任的时候,已经白了头发,头顶光秃的老古进来签名。按说老古是个老实憨厚的人,饶是如此,他还有个绯闻,在无州学院流传已久了呢!

老古今年五十岁,是外国文学教研室主任,据说十年前他和一位女同事闹过绯闻。那位女同事当时二十八九岁,身材瘦削,算不得漂亮,但是颇有一种妖艳风骚的韵致,我们姑且叫她小英吧!

同在一个办公室里久了,小英被老古的渊博学识和潇洒风度所吸引,经常凑到老古跟前请教问题,结果一来二去,耳鬓厮磨,俩人就好上了。他们都是有家庭有配偶的人,所以只能算是地下情人。时间久了,纸里包不住火,渐渐就被人们知道了。

有一次,两人下班后约会去,在校内停车场,怕被人看见,小英没好意思直接坐上老古的汽车。老古就把车开出校外去,在路边停下等她。过了一会儿,小英袅袅婷婷,姗姗来到。四处观望一番,看看没有认识的同事,这才打开车门,一侧身子迅捷地上了车。

可是她哪里会想到,恰巧一个同事开着车经过这里,把这个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后来这位同事对好友一说这事儿,小英和老古的婚外情就传开了。——也许,谣言就是这么诞生的,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细节,一个供人们展开想象的场景,就足够了。

后来小英的丈夫知道了此事,来找老古的麻烦,把老古臭揍了一顿。事情就闹大了,小英就和丈夫离了婚,再以后,小英想让老古离婚,娶她。

可是老古却还不想抛弃糟糠之妻,他当初只是玩弄小英,图个年轻新鲜罢了。没想到这个女人还黏上他了!他妻子很贤惠,也是在无州学院当老师,老古可不想让家庭分崩离析,让孩子遭罪,就狠下心拒绝了小英。

后来就发生了一个震撼全学院的闹剧。有一天小英竟然跑到老古妻子所在的办公室里,和老古妻子打了一架,两人把天下最难听的骂人话,也骂出来了,学生们在楼道里听了一场好戏。

据说后来还动了手。两个人互不相让,为了争夺老古这个男人,简直是拼上了老命呢!两位女老师啊,高级知识分子,言行却是那么的粗俗,唉,令人侧目而视,鄙夷不屑啊!

当时,作为第三者插足的小英,在老古的妻子斥骂她无耻的时候,居然很高调地宣称:

“我这样做是为了爱情!没有爱情的婚姻才是可耻的!你就应该主动放开老古,让他得到幸福!你和他早就没有爱情了,却还霸占着他,才是最可耻的!”

对于此事,大部分人是讥讽鄙视的。唯独小匡独具只眼,另有高见,他评论说:

“这是多么鲜活的两坨肉啊!”

小英本来在无州学院里混得很红的。据说有一年,小英在送学生们参加研究生考试之前,让学生们列好队,她和每个学生都做了一次亲密的拥抱!我的天,那些粗鲁的小青年们,有的还从未拥抱过一次年轻女性呢!能不血脉贲张热血沸腾吗?

这事儿还传为美谈呢!原来的院长,恰恰就喜欢这样的会搞形式主义的人。那一年,小英还被评为了无州市十大杰出青年哩!那一百多个热烈的拥抱,真是物超所值啊!小匡开玩笑说:

“要是按照拥抱的亲热度和频度,来作为评选标准的话,那么咱们这无州十大杰出青年的前九名,应该都是东风街上的小姐啦!”

我诧异道:

“那第十名是谁?”

小匡对我嗤之以鼻,冷冷道:

“那还用说,第十名不就是拥抱亲吻了一百多名男学生的小英吗?”

后来,小英终究在无州学院混不下去了,还是辞了职,下海经商去了。现在小英早已成了一个富婆,隔不了几个月就换个“小鲜肉”尝尝,老古早就看不在她的眼里了!

当然,很可能,老古和小英的恋情,只是一个谣言。我这里只是聊备一说而已。因为前面我们已经知道了,谣言的诞生,其实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关于“谣言的诞生”这个话题,还使我联想起了无州学院的另一个故事。

那天我走到校门口,遇到了《陀螺》编辑部的主编李姐,这是一位四十五六岁的官太太,白白胖胖的,杏核眼,高鼻梁,正所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平时言语不多,不怒自威。眼神貌似慈祥,而实则冷酷刻薄。她的丈夫在市纪委上班,当着副书记,真是人随时节草随风,随着丈夫的地位越来越高,李姐的架子也越来越大了。

在入主《陀螺》校刊之前,李姐在古代汉语教研室工作。有一次我和古汉教研室的朋友小乾在一块吃饭,小乾比我小三四岁,是我在古汉教研室里的一个年轻同事。他给我讲了下面这么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他们办公室里有个女老师,姑且叫她小寒吧,三十岁,长得娇小妩媚,此人这几年风头正劲,连续得过几次各种荣誉的“大满贯”,例如无州学院优秀教师、无州市教育先进工作者,无州市最美老师,河东省优秀教师之类。就差全国级的荣誉了。相信这也不是难事,小寒还年轻着哩!小乾说过:

“假以时日,要是地球上有联合国优秀教师的话,也非让小寒这个小母牛拿到手不行!谁让人家长得俊呢!X上一躺,荣誉满墙!呵呵!现在的人就好这一口呀!”

小寒这么牛,在办公室里慢慢就变得有点骄横跋扈。虽然她教学水平一般,在学生们中的口碑并不好,可是一点也没影响她青云直上的势头。小寒的言行举止就渐渐轻佻起来。说话随便,做事嚣张,浑然不把办公室里那些老教师放在眼里了。对李姐,小寒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有点貌虽敬而心不服的味道。

有一天,李姐忽然在办公室里大发了一顿脾气,呜哩哇啦叫骂了起来。原来,她发现自己的办公桌的抽屉又被人翻动过了!这已经是好多次了!搞得她是一头火!骂了半天,一直憋着不出声的小寒,终于沉不住气了,脸红脖子粗地承认,是昨天晚上她那六岁的女儿,非要跟着来上班,去翻的李姐的抽屉。

李姐不依不饶,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她昂头质问道:

“那以前我这里的卫生纸之类的,经常动样是咋回事?我倒不是在乎这点东西,问题是这里面万一有什么秘密呢,不是就叫你侵犯了我的隐私了吗?”

小寒有时候是太随便,看别人桌上有啥东西,就当自己的一样,拿来就使,事后也不说一声,确实令人讨厌。这回被李姐抓住了把柄,训得满头上的疙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这回,小寒服了软,没敢对抗,但是两个人的仇,就算种下了。这粒仇恨的种子,终究有发芽长大的一天,事情终于酝酿成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话说,古汉语教研室里,有一把电热烧水壶,已经用了好几年了,水壶上的电线已经接触不良,很容易短路了。说起来,这些老师们还是真有教师这个职业的传统美德——节俭,甚至到了吝啬的程度啊!虽然老师们的月工资已经发到六七千元了,可是这么一个几十元的烧水壶,愣是没有一个人肯拿出钱来买一把!说来似乎也有一定道理,凭什么公共的事情,让个人自己掏钱啊!

李姐虽然是官太太,在这一点上也并不比别人慷慨,她不但不自己掏钱,竟然还反对拿出办公室里的小小的一点公款来买壶呢!她只是一再强调:今后烧完开水,任何人别再拔那电线了,只按一下插排上的电源开关就行。

结果有一天,小寒没注意,在烧完开水之后,无意识地又顺手拔了电线,结果就发生短路,把壶烧了。当时李姐就训了小寒一句:

“你这个熊闺女,怎么这么不听话啊?不是让你别拔电线吗?看把你能的!这回好了,你弄坏了你去买一把吧!”

小寒今天本来因为与老公吵了一架,心情就很不好,现在被老李骂了一声“熊闺女”,竟然气不打一处来,突然发了飙,二话不说,过去拿起那把烧水壶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子边,一探身,猛一甩胳膊,把水壶扔到了楼下!只听“堂啷啷”一声响,似乎把这个四楼办公室里每个人的心,都震撼得发生了裂变!

小寒的举动直接把同办公室里的人都惊呆了。用网络流行语来说,老李干脆就懵逼了!

大约过了三秒钟,老李才反应过来,小寒这个行动是对自己的公然挑衅啊!她不禁气呼呼地骂道:

“你这是摔给谁看啊?你还有点教养吗?”

老李倚老卖老,以为骂一句“没教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自己有官太太的威风,仗势欺人惯了,小寒只能白吃白挨,她还能怎么着?

不料小寒今天就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就是豁出去了,柳眉一竖,回嘴道:

“谁没教养?我看你才没教养呢?一把破壶有什么了不起的,才值几个钱?就值当的骂人?把你家里人家送的用不了的卡,拿出一张来,去买个壶就不行吗?”

老李被激怒了,骂道:

“你混蛋吗?谁家里有人家送的用不了的卡啊?说话别含讽带刺的,小小娘儿们,不学点好啊!”

小寒还真不是吃素的,也厉声骂道:

“你才混蛋!谁不知道你是官太太!官太太就可以随便骂人吗?你欺负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告诉你,今天我还就不济着你欺负了!”

老李的脸上挂不住了,跳着脚骂道:

“妈个逼的,你说谁凭着是官太太欺负人了?我以前批评你的话,不都是怨你自己没做好事情吗?怎么就成了欺负你了?”

小寒针尖对麦芒,毫不示弱,撇嘴骂道:

“嗨,不理你,你还骂上瘾了咋的?老娘还就不怕你这种疯子!整个办公室都被你欺负遍了!今天小娘我还就来主持正义了咋的!别人怕你,我还怕你不成?我还就告诉你,你以后少在办公室里作威作福!咱这学校也不是你家开的!还随着你闹腾啊?”

这些话把老李彻底惹火了,老李冲了上去,对准小寒那张粉脸就是一巴掌,那张嫩脸上立刻就起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当时就把小寒打蒙了。小寒虽然撑着架子吵嘴,倒是没想到老李还真敢动手。她愣怔一下之后,决定反攻。趁老李洋洋自得,一脸骄横之时,也挥起手臂,对准老李的脸就是狠狠一耳刮子。打得老李眼冒金星,几乎站立不住了。

两个人又冲在了一起,互相撕住了对方的头发,眼看就要打出人命来了。办公室里其他的几个老师这才上去给拉开了。刚开始大家都目瞪口呆,没想到事情会演化到这种程度啊!

办公桌上有一把剪子,是用来剪贴资料用的,那老李兀自不甘心,抄起那把剪子,又想冲上去呢!都怨刚才办公室里尽是些女人,控制不住局面啊!幸亏这时候老鲁回到了办公室,赶紧上去一把夺过了剪子,喝道:

“老李啊,今天咋这么冲动啊?就算小辈不懂事,咱不是也得大人有大量,君子不和牛治气嘛!”

老鲁又转头面对小寒,厉声道:

“小寒,今天我不能不说你两句了!这才多大点事,就闹成这样,传出去不让人家笑话咱当老师的没素质吗?就算你李姐说话不中听,她还不是你的老大姐吗?怎么能这么较真,不依不饶呢?你还是年轻幼稚啊!不要以为这几年混得不错,就太志得意满了!以后怎么样还很难说呢!”

老鲁把两个人各打五十大板,算是把这个事暂时平息下去了。

不料,到了第二天,这个事情经过一夜的酝酿,竟然发酵成了不可收拾的糗事!

那天也真是巧了,晚上正好有这两个老师的晚自习,需要到学校里来值班,她们的老公在晚自习结束前,开车到学校里来接她们。以前两人并没有遇到过,今天不知是咋了,真是活该要出事了,两个男人就碰在了一起。

如果他们都能宽容大度,各自多找找自己女人的过错,这事情也就过去了。问题是老李的对象,觉得自己身为官员,居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心里也很愤懑。他就没好气地训斥了小寒几句。小寒倒没说什么,小寒的丈夫在一边却不干了。

小寒的丈夫是个石油公司的副总,有的是钱,才不在乎一般的小官员呢!他和更大的官儿都有关系,根本就没把老李的对象放在眼里呢!

结果,三言两语一对答,嚄,两个大男人竟然干上架了!这可是罕见的事儿,女同事吵架,以至于男人都打起来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两人都觉得自己牛逼不小,互相不服,还动用了无州灰道上的关系!

据说,当天晚上,他俩每人都叫来了好几车痞子,一人一根甩棍。这种棍子外形极短,约二十厘米,内含三节,一甩很长,就成了大约一米多的铁棍。两方约好了时间地点,差点就在无州学院的操场上火拼了!

我道听途说来的情节是这样的:

老李对象找来的那个社会大哥,外号叫“社会监督员”,纵横驰骋在无州西关附近,手下有四五十个小弟兄。有关部门治不了他,就把他招安了,给他了一个“社会监督员”的封号。前年无州争创国家卫生城的时候,还对他颇为依仗呢!靠着他拆除了很多违章违法的街边的建筑物。

据说他们这伙人喝酒时,就像蒙古人摆成一溜长桌,有时还转成一个圈,每次举杯饮酒还有这么一个仪式:

“社会监督员”举起杯来,大喝一声:

“我们是什么?”

那些手下就齐声大喊:

“兄弟!”

老大再喊道:

“这酒怎么喝?”

小喽啰们齐声大叫:

“干了!”

这天晚上,“社会监督员”大哥,手戴小叶紫檀手串,上衣穿一件范思哲皮衣,下身穿一条阿玛尼裤,脚踩探路者运动鞋,开一辆丰田巡洋舰(四驱,一个方向盘,两个档位,价格三百万元),直奔无州学院,后面的小兄弟们的加长面包车,鱼贯而入。

真正的老大其实很低调,“社会监督员”并没有花臂满背。他的办公室里有一张黄花梨的茶台,墙上挂一张武关公画像。桌上摆三把武士刀,长短不同。每天三拜,拜天拜地拜关公。正所谓“关公在前人在后,老大注定路路通。”唉,对他们这些人而言,这也是一种信仰啊!

这天跟在他身后的小大嫂,外号“无州十三妹”,是有名的二线女星,前年起被老大包了,来到无州落了户。她涂的酒红色指甲,十指尖尖,如同春笋。上身穿粉红貂皮夹克,下穿紧身黑色皮裤,豹纹豆豆鞋,挎着香奈儿包包,说话嗲声嗲气,抽娇子女士香烟。她竟然还领着一条泰迪小狗,狗项圈都是金链子呢!但见她还时不时地打量着周围的小弟。

道上的人也并不是见面就打。一般情况见面先递烟,打完再喝酒。这回双方相见,互相递烟,打探一番,结果两方大哥还挺熟的,这事儿也就颇费斟酌了。

原来小寒对象找的大哥,是雄霸无州东关,号称“脚踏汶河两岸,拳打东西两关”的陈某。陈某因为集资诈骗两千多万,三年前被关进了监狱。去年因种种关系被减刑释放,小兄弟们竟然在监狱门外列队迎候,还在文化广场上大放烟花爆竹,以示欢迎。结果过于嚣张了,被人拍下照片来,发到网上,捅出去,闹大了,他就又被抓进去了蹲了半年,这个月才刚放出来。

现在“社会监督员”一看是老陈,感觉自己还稍微逊色一些,两家也算朋友,狗咬马虎两家怕,也就握手言和了。最终仗没打起来,也就各自撤了,此事不了了之。

后来,老李因为没找回面子,就托词生病,一个多月没来上班。以至于张院长和副院长老马还去看望了她。老李后来终于回来上班了,却是调到了《陀螺》文学社当主编,比原来教课轻松闲适多了。

当然,我只能说,上面这个故事也可能只是谣言。我只是根据道听途说,铺陈渲染而已。谣言的诞生就是这样吧,真假难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