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老鲁的故事,通过QQ逐节地发送给了林玉,她看后给了我不少点评。
某个夜晚,当林玉看完了我写的老鲁和池倩的爱情悲剧的时候,就又与我视频聊天,笑道:
“子予啊,你可什么也敢编进小说里去啊!尤其是你写的朱玲和老池的苟欢的情节,真够耸人听闻的!真难为你怎么就能想得出来!作家的脑子还就是和平常人不一样呢!
最可笑的是,这里面老鲁和池倩聊天的大量内容,不就是当初咱俩的聊天记录吗?你这不就是把咱俩的名字换成了老鲁和池倩吗?”
我哈哈大笑,说道:
“小说家言,道听途说,张冠李戴,移花接木,不可当真嘛!
我告诉你一件近日发生的趣事儿吧!我有个挺要好的高中同学,他现在就在诚毅中学当老师,看了我的小说后,给我发来了一封短信,说:
‘你好牛啊!都开始写长篇小说了!’
我赶紧回复道:
‘呵呵,写着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的小说里不是写过巧遇一个高中女同学的故事嘛!提到我那位当年的女神,现在已经憔悴不堪了。这位同学又回复短信说:
‘林艳?是不是缺少了一个字啊?你小子可把人家老公写得够损的!这是为了报当年人家没抓你的一箭之仇吗?’
我啼笑皆非,回复道:
‘呵呵!小说就是小说,别当真嘛!要是都和老同学你这样穿凿附会,追根究底,我以后还有法子出门见熟人吗?’”
林玉听了我讲的轶事,果然哈哈大笑。笑完了,她面色却郑重起来,说道:
“唉,子予,告诉你一件我觉得挺滑稽的事儿,那个李罗啊——”
林玉说道“李罗”这个名字时,不禁恨恨地,发音很重,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她继续说道:
“嗨,他对我还是紧追不舍哩!你猜怎么着,昨天下午,他把他写了近一年的日记,厚厚的一大本子,交给了我,非要让我看看他的心迹不行。我也就大略看了看,倒是写得情深义重,文采斐然呢!我今天才刚刚翻阅完。我寻思着,这么好的写作材料,应该让你看看,说不定还能运用到你的小说里去呢!”
我不禁也有些吃醋了,沉声道:
“玉儿,你不会怜悯他吧?人家说,怜悯可是很容易演变成爱情的呢!
奥地利大作家茨威格唯一的长篇小说《心灵的焦灼》里,主人公骑兵少尉霍夫米勒,很同情一个瘫痪的女孩艾迪特,结果艾迪特就是把同情当成了爱情,愈陷愈深,后来因为对爱的需求得不到满足,最终坠楼身亡。
玉儿啊,你可千万别对李罗表现出同情怜悯心啊!你的一念之柔,很可能会害了这个小伙子呢!”
林玉狡黠地笑道:
“嚄!甘子予啊,你对情敌可真是当仁不让,寸土必争啊!就怕我变了心似的!你就放心吧,这辈子我林玉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啦!”
我连忙说道:
“好吧,我相信你!可你也别说得这么吓人嘛!哎,玉儿,你明天就把李罗的日记给我看看,我节录一些,编到我的小说里去,也算得是别开生面,异峰突起嘛!”
林玉甜甜一笑,说道:
“好的,这样吧,明天中午我到你家里去吃饭吧!顺便把日记本交给你!”
我拍手叫好,兴奋道:
“啊,我的小亲亲,我都想死你了!快来吧!”
第二天中午放学后,我开车接上林玉,到了我家。食材我已准备好了,林玉只去厨房里点火炒菜,很快我们就上桌吃饭了。
饭后,拾掇完餐具,林玉和我一块打扫了卫生。我们坐在沙发上,开始欣赏李罗那悲催的日记。
才看了几页,我就忍不住拥抱住了林玉。看来这一次林玉是早有准备,倒并没有慌乱,温顺地趴进了我的怀里。
然后我们就开始了一个长吻。那甜蜜那温馨那激情那火热,几乎使我的身体和精神,同时融化和崩溃!
也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长时间,最后,林玉气喘吁吁地挣脱开我的怀抱,媚笑道:
“甘子予,你想憋死我啊?”
我还想继续得寸进尺,但是被林玉坚决地拒绝了。唉,我终于明白了抗日战争为什么是持久战的深刻道理。
林玉让我继续看李罗的日记。我拿起手机,说道:
“这小子写了这么多,一时看不完。且让我拍下照来,留待以后选用吧!”
于是林玉负责翻页,我负责拍照,用了五分钟才拍完。
这天中午午休,林玉第一次让我搂着她睡了个午觉。书友们别想多了!——只是和衣而卧啊,她只让我就这么干搂着,可惜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了。
好吧,这已经算是我们俩爱情史上的重大突破了,最起码同床共枕了嘛!虽然还没有发生实质性的肉体关系。
我使劲搂着林玉,笑道:
“玉儿,我想起了一个笑料。昨天我在大街上,看到一辆公交车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你只需要登记,房事由我负责!’
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
林玉“咯咯”娇笑,肩膀的震颤传递到我的怀里,满室温馨。她摇头道:
“不知道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我呵呵一笑,说道:
“玉儿,原来你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不就是一个卖房子的广告语嘛!我就不信你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孩会不知道!
不过,有时候女孩子会装傻,也真是挺可爱的!要是你什么也懂,那我们男人岂不就会自卑自惭,找不到存在感了吗?”
当天晚上,我开始整理李罗写的日记,把他写的与爱慕暗恋林玉有关的部分,摘抄了出来,于是有了下面的章节。
11月18日
昨天下午,林玉让我写一副书法作品,要送给她的一个朋友。
看来我近来苦练毛笔书法,每天坚持最少临摹字帖三个小时,没有白费功夫啊,已经在无州学院小有名气了。
我应允而办,思考一番,书写“静听石语”四个大字,作为一张大横幅。看着自我感觉很完美的大字,内心竟油然而生一层强烈的快感。
晚上,我在教室里静静地阅读《季羡林传》。
季羡林也是我们河东人,学贯中西,终生勤奋,得享遐寿,九十八岁方驾鹤西去。他早年留学德国,通英文、德文、梵文、巴利文,能阅读俄文、法文,尤精于吐火罗文(当代世界上分布区域最广的语系印欧语系中的一种独立语言),是世界上仅有的精于此语言的几位学者之一。
季羡林先生是“梵学、佛学、吐火罗文研究并举,中国文学、比较文学、文艺理论研究齐飞”,其著作汇编成《季羡林文集》,共24卷。生前曾被人戴上三顶桂冠: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国宝。
据说季羡林先生是没有一天不读书写作呢!他是在八十多岁之后,才写出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学术著作《糖史》呢!我既然选择了一条充满坎坷和荆棘的书法道路,就要有季先生一样的毅力,坚持不懈地奋斗下去!
这本书中记载的季羡林先生的德国情缘,令我大为震撼。
在季羡林留学德国期间,他通过好友田德望认识了街坊迈耶一家。
季羡林先生当时正在写博士论文,论文需要先打成清稿再送给教授看。可是他没有打字机,也不会打字,适逢迈耶家的伊姆加德小姐能打字,自己又有打字机,而且她很愿意帮助季羡林打字。
季羡林获得博士学位后,又在德国呆了四五年,其间他又写了几篇很长的论文,都是请伊姆加德小姐打的字。所以,直至1945年季羡林离开德国前,还经常去找伊姆加德小姐帮忙。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季羡林和伊姆加德小姐之间渐渐产生了感情。季羡林常到迈耶加做客,迈耶太太在安排座位时,总让季羡林坐在伊姆加德的旁边。一对异国青年同时坠入了爱河。
但是,季羡林内心充满了矛盾与痛苦:
自己是一个有妻子、有儿女的人,尽管那是一次没有爱情的包办婚姻,但是他必须面对这个现实。与伊姆加德恋爱不仅意味着对妻子、儿女的背叛和抛弃,也意味着把自己的亲人推向痛苦的深渊。
然而,放弃这段感情,又会使已经深爱着他的伊姆加德小姐失望和痛苦,自己也会遗憾终生。最终,他还是做出了艰难的抉择,回到了中国,不再与伊姆加德小姐联络。
1991年,八十岁的季羡林在写长篇回忆录《留德十年》时,首次披露了他五十年前这段鲜为人知的爱情经历。有读者读过《留德十年》后,被这段爱情故事所感动,专程到哥廷根寻找到伊姆加德小姐,发现她终身未嫁,伴着一台老式打字机,一等就是60年。为了季羡林,她付出了一生的光阴和爱情。
我正沉浸在这段爱情的凄艳怅惘之中时,忽然同桌林玉捣了我一下的胳膊,说要看看我的英语书。我自感没有做完课后题,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书去。
林玉皱着眉头,一阵翻动之后,沉默了一会儿,递过一张条子来。劝我把题目一定要做完,用语恳切。并递过一本牛津英汉大词典来,要我细查。
我不由得一阵慌乱,心中感想万千,竟不知如何表达了。
我一边做着英语试题,一边心中不禁在胡思乱想:
“你有意也罢,无意也罢,反正我只把你看做一个小妹妹,一个真心的朋友。作为朋友,我可以为你做一切的一切,但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我知道我的今生注定痛苦坎坷,也许有一天,我真的有幸能够成才成名,但那也是很难抵消我的生命之痛的!
林玉,你是那样的漂亮,我根本就配不上你!我如果真爱你,就绝不能伤害你,拖累你!唉,我有一种可怕的预感,上天已经注定让我终生孤单了!”
11月20日
今天上课坐在那里,我就像一具木偶一样,一上午就那么匆匆而过。
之所以没情没绪,完全是因为那个可恶的甘老师。他那邪恶的眼神,老是盯着林玉,贼忒兮兮的,令人恶心!他是个老师呀,应该为人师表,怎么能那么专注地看着一个漂亮的女学生呢?
按说甘子予还是个作家,写了那么多作品,在无州也算个人物了,怎么能够如此为老不尊,明里暗里追求自己的女学生呢?这不是给老师这个身份丢脸吗?我真是不能理解他!社会上又不缺少女人,“三根腿的蛤蟆难找,两根腿的人有的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这是干什么呀?
更可气的是,林玉表现得还像对姓甘的很感兴趣似的,老甘那关注她的目光,竟然让她感到非常兴奋呢!
今天上午第三节课,老甘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玉讲了一节课,我观察到林玉的脸上,居然是那样的羞涩和激动呢!那艳红的脸色,像透明的塑料纸上倾倒了红墨水,怎能不让男人心动?
可惜这一切却不是因为我呀!唉,我落花有意,你流水无情,又能奈何?
我只是个穷学生,哪有什么资格去和姓甘的那样一个教授、作家竞争呢?罢了,我还是收起这份绮思杂念吧!你林玉愿意喜欢谁就是谁,我也没资格管你啊!
林玉,你好自为之吧!但我可以断言,你要是真爱上了甘子予,等待你的将是一条无比痛苦的人生之路!
11月22日
昨天晚自习,忽然收到林玉的一张小纸条。
她听说我今天要去凤凰山文化市场,要我帮她买两本关于书法的书。我当然赶紧答应了,郁闷了几天的心情,一下子云开雾散,晚上睡了个好觉。
我甚至还做了一个和林玉有关的艳梦,情节荒唐香艳,简直没法写在纸面上呀!这可真是做梦娶媳妇,没事偷着乐啊!
今天是星期六,早上我早早地起了床,看到窗外天气阴沉,一片乌蒙,不一会儿竟然下起了雪。本来还打算去操场跑步的,但由于这滴水成冰的天气,我在去餐厅吃了早饭后,就到图书馆里看了一个小时的书。
忽然看到外面出了太阳,我就从图书馆出来。尽管天气仍是十分的冷,但我还是决定到凤凰山文化市场去。
本来我也没有自己必去的理由,可是,昨晚我已经答应了别人——我的同桌林玉,帮她买书啊!这朵名震无州学院的校花,能向我提出一个请求,我焉能食言而肥呢?
我下定了决心,毅然背上包,走入冷风中,独自一人。
在路上,我遇到了一个高中时的女同学。她长得十分美艳,大概由于美的原因,她也许向来看不起我,而我也似乎鄙夷她的美貌,一向很少说话交流。
但是今天我们同路而行,毕竟是老同学了,也不可能一路沉默啊!于是就聊聊以前的同学轶事,谈的气氛还可以,没有出现冷场的难堪局面。
她竟然也很坦诚地告诉了我许多内心的苦衷,我认真倾听着,不由得为她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感伤。人啊,真是见面生情的动物,以前是那样厌烦她,现在居然也对她产生了很亲近的感情。
一路迤逦而行,又遇上了我大学里的几个善于饶舌的同班女同学。她们都不禁盯着我那位高中女同学看个不停。唉,她那艳丽的容貌,固然比不上我现在心中的女神林玉,但是在人群中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我有些担心,这几位女同学回到班里后,要是胡乱猜测,大造谣言,岂不会制造出一场与我有关的小风波来吗?心中不禁有些栗栗危惧。
后来反过头来一想,这种以讹传讹三人成虎,也不见得就一定是坏事,要是真能让林玉吃一点醋,岂不也是一桩好事?也让她知道,还是有美女欣赏我的,不要以为我必须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哼哼!
一路说说笑笑,终于到了凤凰山,我就和那位女同学分手了,各人逛各人的。
我一个书店一个书店地逛着,大约逛了二十几个书店,才找到了一本林玉需要的书。但另一本确实太难找了。
实在没办法,就打算不买了,反正我尽力了。回去告诉林玉,相信她会谅解的。她是一个那样善解人意的奇女子啊!
也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当我准备离开那家书店时,却看见那个可恶的甘子予老师也来逛书店了。
老甘穿着非常朴素,他是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来的。小孩长得很帅气,就像蔡国庆的童年版,一望而知是老甘的儿子。
本来,老甘的学问和才情,确实是在无州学院数一数二的,我原来也很佩服他。但是近来,因为老甘与林玉的暧昧关系,我却越来越讨厌他了。
现在我甚至并不想过去与老甘说话,就停在了我站的地方。他要是看见了我,没办法躲避,就寒暄几句;如果没看见我,也就算了,我现在是真不愿意和他打交道啊!
书店里人很多,显然老甘也并没有注意到我。我准备等一会儿溜出去,就不必与我这个最大的情敌搭闲腔了。
这个时候,书店的老板也看见了老甘,竟然迎过去打招呼说话:
“哟,甘教授来啦!您可真讲信用啊,答应来就来,从不诓人!我这里可是给你准备好了不少奇书啦!你快看看合意不?”
只见那甘子予呵呵一笑,说道:
“谢谢!我就知道王老板只要给我打电话让我来,就一定是寻到好书啦!你不是说又要大规模处理旧书了嘛!我这可不就是巴巴地来了嘛!连我儿子也吵吵着非要来你这里玩玩呢!东东,快叫大爷啊!”
那个小男孩却很腼腆,只眨巴着眼看王老板,并不出声称呼。
书店王老板是个秃头大胖子,他伸过手去,抚弄着小男孩的头顶,笑道:
“哈哈,这孩子挺机灵,一看也是个读书种子,喜欢看书,随你呀,将来也得是个学者作家呢!我这里今天也处理儿童书的,你就尽情地挑选一些吧!”
很明显这个书店老板和老甘是很熟悉的了,说话比较随便。然后老甘就带着孩子选书去了。
我躲在一边悄悄地观察着老甘的行动。当时心里恨不得趁着他精心挑书,无暇旁骛的空儿,过去拍他一板砖,以除去我这个可恨的情敌呢!
当然这只是一种变态的幻想,我毕竟是个讲文明懂法律的大学生,怎能干出这种没素质的疯狂勾当呢?何况即使没有了甘子予,林玉会不会就能喜欢上我,也是个未知数啊!
只见老甘很快就挑了两大堆书,有七八十本吧。王老板拿着一个面粉的包装袋子过去了,给老甘把书装进了袋子里,然后放到了一个磅秤上,称了称,说是有七十多斤。王老板这里的旧书是按照七元一斤处理的。这样说来,老甘这些书就是要花五百多元钱的了。
只听王老板说道:
“唉,老甘啊,你给我四百元就行。”
老甘对王老板笑道:
“王哥,这里头还有十几本我儿子挑的书呢!这些书可是新书,你只要这点钱,你不赔本了吗?”
王老板笑道: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就喜欢与你这样通情达理的老主顾打交道!有些人来买不了几本书,还斤斤计较,全然不顾我们现在卖书人的生意很不好干,恨不得让我们一分钱也不挣地砍价,真是阎王不嫌鬼瘦啊!现在人不是看电脑就是玩手机,像你这样爱书的人,是越来越少啦!我预测我这实体书店也撑不了十年啦!”
老甘连连道谢,说道:
“东东,还不快谢谢你这个大爷啊,你挑的这些新书,他是按旧书的价钱卖的呢!”
王老板正色道:
“才七八岁的小孩子,就已经爱买书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看到的事情!我这就算奖励他了!不过,老甘啊,我得说你一句,你看孩子可是不大合格啊!刚才你专心挑书的时候,东东在一边跑来跑去,挺危险的啊!这幸亏是在我这里,我帮你看一看,这要是在别处,你这样可就太荒唐了!”
只见甘子予连连点头称是。
这时候,在老甘身边挑选图书的一位老者,拿起了甘子予刚才放在一边的一套《主席军事文集》,这是一套非常厚重的书,精装本,共六册。老者翻阅着,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
这时候,甘子予有些沉不住气了,只听他对老者说道:
“叔啊,不好意思,这套书是我挑出来的,王老板要单独算价,不是按斤称的。我正准备买下来呢!”
老者显然吃惊不小,看了甘子予一眼,那意思大概是老甘怎么买这么多书呢?那近百十本的两大堆书籍,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一个人挑出来要买走的呢?而且竟然还包括了这套大书!
这是一个须发皓白的六十多岁的老人,但是脸上并无老态,精神矍铄,眼光锐利,一望而知也是个文化人,是个学问渊博的老知识分子。
那位老者仍未放下那套书,拿在手里翻阅着,爱不忍释地摩挲着。甘子予很明白老者是相中了这套书,就慷慨地向他说道:
“叔啊,你要是真喜欢,你买了就是了。反正这套书的大部分内容,在《毛选》四卷里已经出版过了。我也就是看着玩,并不是拿它去搞什么专门研究。我的专业是文学,至于军事战争之类,只是一个兴趣爱好而已。”
那位老者听甘子予说了这番话,反而放下了书,大概是对老甘的慷慨让书也挺感动的,说道:
“这套书挺珍贵的,你年轻,将来有用处,还是你买了吧!我不能夺人所爱呀!再说我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了,家里已经书满为患了,就不买了!”
于是他们两人就攀谈起来了。老者问道:
“你这么爱书,是干什么工作的啊?”
老甘回答得很低调,说道:
“我是当老师的。”
甘子予倒没有炫耀他那作家的名声。他也问老者的工作单位,老者答道:
“我在《无州日报》社工作,不过已经退休好几年了。你家里有多少藏书啊?”
甘子予微笑道:
“大约有八九千册吧!您呢?”
老者捋着雪白的胡须,笑道:
“三四万册吧!我也没有具体统计。”
这话显然令甘子予大吃一惊,我也在一边颇为震撼。就那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儿,家里居然有这么多藏书,简直比得过很多大学者呢!
这两个人因为有着爱书的共同癖好,于是越说越投机了。
这时候,甘子予的儿子又跑到门口临近的一个古玩摊子上,去看根雕、花瓶等艺术品去了。离着老甘越来越远,老甘就大声喊他,让他回来。
这位老者为此大发感慨,对老甘说道:
“年轻人,看好孩子比什么都重要啊!这里人来人往的,汽车又多,一个不小心,遇上了坏人,或是磕着碰着了,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现在一家子就这么一个孩子,和个宝贝似的!说句难听的话,一旦孩子出了事,大人是连死的心都有啊!你领这么小的孩子来买书是错误的啊!你聚精会神地挑书,肯定会耽搁看孩子啊!
我给你举个我家的例子吧!就在前天,我的老婆子做了一件错事,差点把我那小外甥的命送掉啊!我女儿在前几天有事,就把她儿子放在了我家,让我们帮忙看两天。
前天下午,我有事出门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老婆子吓得面色苍白,告诉我,不知怎么回事,外甥喘不过气来了,憋得全身通红,眼看就要没气了!
也幸亏我回家早了一会儿,要是再晚个几分钟,我那小外甥的命就没啦!我当时就问老婆子让外甥吃过什么东西,她说让他吃过一块巧克力。
要知道我那外甥才一岁半啊,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让他吃这种粘糊糊的东西呢?他一定是不小心把糖吸到气管里去啦!
我一看不行,就算打电话找医生急救也必会晚了的,只好狠下心,自己用笨法子来救他了!我就抓住外甥的脚脖子,把他倒着提起来,让老婆子狠狠地敲打他的后背,我一只手伸进了外甥的喉咙里,给他往外抠。
外甥当然很难受,就狠狠地咬住了我的手。你看看,这小子把我的手指头都咬破了!我心里说,你就算咬断我的手,我也不能停手啊!必须把那块糖给你抠出来!
终于,费了好大的劲儿,在一声剧烈的咳嗽之后,外甥把那块黏糊糊的巧克力糖块给吐了出来!这才保住了我外甥这条已经到了鬼门关的小命啊!”
听了那位老者的话,我也很震撼。
甘子予更是深受教益的样子,一把紧紧抓住了他儿子的小手,转头对老者说道:
“叔啊,多谢你的教诲,我以后会注意的!”
老者呵呵笑道:
“哈哈!当时我那老婆子看到外甥得救,竟然高兴得给我下了跪!她说:
‘亏了你及时回家啊,老爷!’
听听,一激动都叫我老爷了!她也是感谢我救了她一命啊!老婆又说:
‘你要是不家来救了孩子,我死了都晚了!让女儿女婿知道了,我可不是得跳楼吗?死了也弥补不了没好好看孩子的罪过啊!’
她还让我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女儿女婿。我当时就说:
‘好在孩子没出事!和他们说了,让他们担这个心干嘛?你以为我傻吗?咱们把这个秘密烂在心里就是了,关键是今后看孩子真得小心了啊!’
老婆子这回可是吓破了胆了,从此对我言听计从起来啦!”
老者说了这么一大串话,老甘一直在一边专注地看着,听着,不停地点头,喏喏连声,一副很谦恭的样子。
老者看到老甘那么尊敬他,越说越高兴,又对老甘说道:
“我有一本台湾马英九写的书,他说他家里祖传一副对联,我建议你回去也写在你的书房门上,内容是:
‘黄金有价书无价,万事皆空善不空。’
说得太有道理啦!你年轻轻的,这么爱书,是个极好的事情。为此我要赠送给你一本好书。”
说着话,老者拉开了他随身带的包,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本书,是西班牙思想家巴尔塔沙-葛拉西安的作品《智慧书》,递给了甘子予。
却见老甘拒绝道:
“叔啊,非常感谢你对我的鼓励!不过我有这本书,不用不用。”
老者正色道:
“这是个新版本。你拿着,不用客气。这是当叔的,对一个读书种子的一点心意!记住,年轻人,要做成一件对文化有益的工作,是很不容易的,要持之以恒啊!”
那甘子予双手接过了这本书,感动得眼角都有些湿润了。连声说着:
“谢谢,谢谢!”
我也不由得在一边感叹:
老甘遇到了一位多么睿智,多么善良的长者啊!这位老者真是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灵!今后,我也要学习他广结善缘,多做善事啊!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事实上,善良的人,心胸开阔宽广,往往得享高寿;而坏人恶人,则因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往往夭亡猝死。这就是天道啊!
——书友们,以上是几篇李罗的日记。我没想到这小子会如实记录我那天去买书的一件小事。虽然这事儿与他暗恋林玉的情节关系不大,因为涉及到我甘子予,我也就摘录下来了。下面我补充一下李罗的记录,就是那天买完书,我回家之后的事情。
那天开车回到家后,我在书房里整理摆放我刚买的这些书籍。趁着有新鲜感,格外愿意翻阅这些书啊!
忽然想起老者说他有三四万册书,把一大间房子都塞得满满的;倒觉得我这八九千册书,有些单薄寒碜起来了。
我计划再买两个书架,把所有墙壁边上都立上书架,把堆在地上的大量杂志,十六开的书籍也全在书架上竖起来,以备随时检阅使用。
又想起了鲁迅先生,他一生嗜书如命,在到了晚年都快病逝的时候,还不停地买书读书。看看《鲁迅日记》,他每个月都整理一个记录很详细的购书单呢!
我不禁感慨:我们这些文人,就是些又可怜又幸福的书虫子啊!
下面继续摘录李罗的日记:
——看到甘子予在外面为人这么谦逊低调,我倒有些感动了。原来我还以为他是个凭借有些名声,在外面骄横跋扈的人呢!现在,我因为林玉而起的对老甘的妒意,似乎也减轻了很多。
于是我改变了不搭理他的主意,就走过去,和老甘打招呼说话:
“甘老师,你也来买书啊!”
老甘抬起了头,看见是我,竟然有些惊喜的样子,说道:
“奥,是李罗啊!巧遇啊!你也很喜欢看旧书吗?”
于是我们就聊了起来。他说了大量关于旧书的掌故。没料到竟然谈得很是投机,我们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人呢!
最后我提到那本我没有找到的书,我当然留了一个小心眼,没告诉他是林玉托我买的。
真没想到,老甘确实见多识广,立刻和我说道:
“在另一家书店里有这本书,我前不久见过的,放在什么地方还有印象。如果没卖出去的话,应该一找就能找到。”
于是我们就离开了王老板的书店。我帮着老甘把他买的那一大袋子书,背到了他的汽车上。老甘还高兴地连声说“谢谢”呢!
我们到了另一家书店,果然,老甘没费多大工夫,就找到了林玉拜托我买的那本书。我真是喜出望外,也连声说道:
“谢谢甘老师!谢谢甘老师!”
逛完凤凰山文化市场,老甘执意开车把我送回了学院,这才开车回家。我又一次再三向他道谢。
我们俩今天的巧遇,竟然大为改观了我们师生之间的恶感!人啊,果真是见面生情的动物!
晚上,我给林玉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已经把她需要的两本书,都买到了。林玉果然是很惊喜的声音,对我连声道谢。
我可没有傻到告诉林玉是老甘帮我买到的。我坦然承受了她的道谢,只是略微谦虚了一下:
“不用客气,咱也不是外人,可是一年的同桌了,有深厚的战斗情谊啊!”
那边林玉仍过意不去,娇声说道:
“我想买这两本书好久了,一直没有买到。今天你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你说说看,我怎么向你表示谢意呢?”
我一时冲动,就大起了胆子,笑道:
“那你就请我吃顿饭吧!”
林玉“咯咯”娇笑,爽快地答应了。
挂了电话,我忽然感到自己很笨。怎么不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向她表白一番我喜欢她的情意呢?比如,我可以这样说:
“也就是为了你呀,我才顶风冒雪地去给你买书!你能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有动力吗?”
当然,说出去的后果很难预料。也很有可能把林玉吓退了啊!
所以,夜里我又反复思量,觉得还是对林玉采取含蓄一点的态度更稳妥。这样美丽可人的女孩子,一旦打草惊蛇,吓退了她,以后可就更没有接近她的机会了!
这一夜我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林玉那风华绝代的笑颜啊!
实在睡不着了,我就拿出手机,给林玉写了一封情书,不过经过反复权衡,最后还是没有发出这封短信去。我很明白,追求女孩子还是得稳扎稳打啊!
情书里的有些细节,其实只是我虚构想象的,或者只在我的梦境中发生过,这也是我不敢发出短信的重要原因。短信内容如下:
这一年多我们有缘成为同桌。
这一年多感谢你的朝夕相伴。
这一年里我们吵过架闹过别扭。
第一次看电影坐情侣座是跟你。
第一次给别人系鞋带是给你。
第一次去太阳部落是跟你。
第一次送巧克力是送给你。
第一次去KTV是跟你一起的。
第一次给别人唱歌是给你录的。
第一次在马路上哭的跟狗一样是因为你。
第一次逃课出去玩是跟你。
第一次被朋友家长封杀也是你爸妈。
第一次在校门口好远好远喊的人是你。
第一次在学校食堂吃饭是跟你吃方便面。
第一次想要以后永远永远在一起的人是你。
第一次想要以后一起住大房子的人是你。
第一次特别特别害怕失去的人是你。
我吃过的最好的面,
就是我们结为友谊宿舍后,
一起做的韩国的方便面。
讲真良心话,大概也许,嘿嘿哈哈,
我们还不是恋人未满啦!
但是我们做过所有可以做的事情!
我知道你一直只是把我当作你的男闺蜜。
我知道你最爱的人是谁,
可我永远也不会揭穿你!
最好的朋友才可以做一辈子。
最最最好的闺蜜才会叫媳妇。
也才会想着永远牵挂保护。
上回你在雪地里给我道歉的图,
因为换手机我给弄丢了,
我真的真的找了很久。
跟你说我表白一次不容易,
我真是动了心了!
我真想跟你一生一世,
可是又怕吓到了你。
如果你看了这封情书,
觉得我是疯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你就当没有收到这封短信好了,
明天我们还是最友好最单纯的同桌!
我宁愿多少年多少年之后,
我孤单地悲凉地唱着《同桌的你》,
也不愿意现在就放手,永远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