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庸人自扰——班主任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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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小逯的爱情

下午四点五十,中文系大二3班的辅导员小逯,来到了我的办公室,约我一块出去到学校南门口集合,赶赴林玉的父亲安排的酒宴。

小逯是教林玉文献学的老师,同时兼任她这个班的辅导员。小逯高高的个子,略微有一些驼背。他今年才29岁,可是一搭眼看上去,老气横秋,与我这35岁的人区别很小。小逯未老先衰,头发比我还要稀疏得多,也已经像我的打油诗里写的那样:

“头顶光光扣圆盘,两鬓苍苍霜雪罩。”

小逯刚刚博士毕业,大概是读博士读傻了,还没有谈女朋友。其实也不是不想谈恋爱,不知为什么,谈一个散一个。他相中人家的,人家相不中他;人家相中他的,他倒又看不上人家了。高不成低不就的,这亲事就悬在这里了,让家里人总为他操心。

曾经有人开玩笑说:

“小逯,你读博士的大学里,难道就没有女博士吗?当初你找个师妹不就行了!人家不是常说地球上有三种人嘛:男人,女人,女博士!你要是找个地球第三种人类,多荣耀啊!”

小逯倒是不以为忤,“嘿嘿”笑道:

“你是不知道那些女博士有多丑呀!简直就是‘地瓜’大甩卖,一个赛一个的吓人啊!”

其实呢,小逯作为特殊引进人才,来无州学院参加工作已经两年了,也与一位女同事发生过恋爱,最终却成了个笑话。据说故事是这样的:

有一位女同事,我姑且称她为小凤吧,与小逯同一年参加工作。小凤长着个鸭蛋脸,肤色白皙,下巴颏尖尖的。她的身材非常苗条,一米六五的个头,可是体重顶多也就有八十斤,实际上是瘦骨嶙峋了。

这要是在唐代,小凤肯定得算丑女了,不过在现在这个疯狂病态的时代,小凤倒成了骨感美的典范人物,获得了很多男人的喜欢呢!

小凤自从参加工作之后,就收到了数不清的情书。当然,这年头没人拿着几张信纸,傻乎乎地用笔写字了,那些对小凤感兴趣的小伙子们,是纷纷打听到了小凤的电话、QQ、微博、微信的号码,不停地骚扰她,千方百计,绞尽脑汁,想出话来与小凤聊天啊!

这其中竟然也有几个男大学生!说实在的,小凤不过才25岁,那些大学生也比她小不了几岁,这种姐弟恋只能算是师生恋案例里面比较常见的小儿科了。

其中有一个体育系的才上大二的男学生,我们姑且叫他小凡吧,才21岁,对小凤最为痴情。他可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电话QQ微信什么的就不说了,那些方法太文明,比小凡的做法都弱爆了。

小凡有什么妙招吗?不,千万不要异想天开,以为他有什么异于亿万人的绝顶创新的金点子。实际上,他的办法最为老土,却最为有效。

其实小凤并不教小凡,在小凡刚认识小凤的时候,他还没有料想到,小凤已经是大学老师了呢!

话说有一天晚上,在无州学院第二餐厅里,小凡孤独地坐在一张餐桌旁吃饭,他刚与谈了半年的一个女朋友分了手,心情有些寂寞寥落。忽然听到邻桌笑语喧哗,小凡侧脸看去,就看到了几个人在边吃边聊,嘻嘻哈哈。这伙人里面就有小凤。

那天下午放学后,小凤与她同宿舍的一个年轻女老师小华相约一块去食堂吃饭。她们这些刚参加工作的年轻老师,学校里是安排了单身职工宿舍的,两个人一套小居室,其实就是比上研究生时候的待遇少了两个舍友罢了。

当时也是巧了,坐在那里吃饭的时候,小凤碰到了几个自己正教着的学生。那几个学生也很喜欢甚至崇拜小凤,就呼啦一下过来了,围坐在了小凤所在的那张饭桌旁。于是嘻嘻哈哈,气氛就热闹起来了。

不料却惊动了小凡。他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小凤,后来他曾对朋友说过:

“在看到小凤的那一瞬间,似乎发生了十二级大地震(要知道世界上发生过的最大的地震,震级为九级啊)!我不禁天旋地转,头晕脑胀,如遭雷击,我立刻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要把这个女人追到手!我要不惜任何代价,打败我所有的情敌!”

小凡眼尖,看到了那堆人里面,有一个他认识的同学,就立刻端着餐具过去了,装作与那个老同学聊天,眼睛却一直不停地瞟着小凤。

小凤是何等人物,对这种爱慕的眼神是太熟悉了,她经见的世面多,所以并不在意。再说,聊起天来,她知道小凡还只是个大学生,就更提不起小凤的什么兴趣了。不过那个小凡的眼神也太火辣辣了,后来看得小凤就不说话了,也不敢抬头看小凡了,就赶紧吃完饭,开溜走人。

小凡却有种锲而不舍的“钉钉子”精神,正符合上级提倡的“抓铁留印,踏石有痕”的说法。他立刻通过老同学,打听来了小凤的一切联系方式,并且问明白了小凤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然后小凡就去了学院超市里,买了几斤荔枝、葡萄等时鲜水果,立刻毫不踌躇地,“撸起袖子使劲干”,就去了小凤的宿舍楼,直接去敲门拜访了。

小凤打开门一看,当然是大吃一惊。这个小伙子的用意也太明显了,追求的行动也太猛烈了,让阅人无数的小凤,也不由得不惊叹:

现在这些九零后的小伙子,也太“动物凶猛”了吧!

小凤堵在门口,并不对小凡说“请进”,显然是想对他拒之门外的。

小凡不卑不亢,很有礼貌,并不破门而入,霸王硬上弓。他诚恳地说道:

“刚才很荣幸认识了小凤老师,我正好有个问题需要咨询,您又正好教这个专业,我也就不揣冒昧,直接来找您了。能不能让我进去,打扰您一会儿呢?”

话说得这样谦逊,倒让小凤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没有办法拒绝小凡的“咨询”了。于是小凤就让开了门口,小凡也就老实不客气地跟着进去了。

小凤是那么纤细瘦弱,简直像一根竹竿,虽然一米六五并不算很高,可是她却显得要比一般女人高得多。

小凡呢,是体育系的壮男,身高一米八八,足足要比小凤高一个头。他是一个肌肉男,一使劲儿,身上的肌肉能鼓出十几块。这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其实是让人颇生滑稽之感的。

但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小凡却不觉得有什么不般配。他们两人就在书桌前坐下了,开始聊天。让小凤惊异的是,小凡的话语倒真是有点道道,问题还真是有点刁钻,让小凤颇费了一些口舌,浪费了不少脑细胞,才给小凡解释明白。

很快一个小时就过去了,两个人的交流越来越热烈,这让小凤都有些欲罢不能了。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们也不可能无限期地聊下去啊!

这时候,宿舍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原来是与小凤同住一个宿舍的那位女老师小华回来了。她是在吃完晚饭后,自己到校外办理了一件事情的。小华见到小凤与刚才吃饭时的那个小伙子在热烈地谈天,不禁大吃一惊,满眼画满了问号。

小凡迫不得已,只好怏怏地向小凤告辞了,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单身女职工宿舍楼。

小凡走后,小凤半宿未眠。

她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能与这个癫狂的小伙子小凡交往。最终决定,要远远避开他,不再给他上门的机会。小凤这才坦然睡去。

第二天早晨,六点五十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这时候,小凤和小华都已经起床了,正在忙着洗脸刷牙。小华正好洗刷完毕,听到敲门声,忙抓起毛巾擦了一把脸,过去开了门。不禁一惊,叫道:

“小凤,那个小伙子又来找你了!”

小凤加快速度,洗刷完之后,从洗手间出来,见到了小凡,却见小凡手里提着一个香格里大包的手提袋。小凤的表情非常怪异,像是见了鬼,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你这是干什么?”

小凡的眼睛紧盯着小凤,温柔地说道:

“我给你带过来一点早饭。我怕你忙着上课,来不及吃饭啊,看你这么纤瘦,早饭可一定要吃啊!”

虽然小凤内心很感动,嘴里的话却是像刀子一样刻薄:

“我为什么要吃你买的饭?你有什么资格这么殷勤啊?你可别忘了,我是个老师,你还只是个学生啊!”

小凡的眼神中闪现出一丝难过,低声说道:

“是的,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身不由己!不打扰了!”

他把那一袋香格里大包放在了桌子上,就向外走。

小凤提起那个手提袋,就追出去,喊道:

“我不要你的东西,你给我拿走!”

小凡却撒开腿,大步流星地跑了,小凤哪里能赶得上这个体育系的大学生啊!

小凤哭笑不得,回到宿舍,把早餐包恨恨地扔在桌子上,对在一边目瞪口呆的小华说道:

“唉,什么事儿呀!现在的小孩真是大胆啊!我恨不得给他扔出去!”

小华“嘻嘻”笑道:

“扔了多可惜啊!暴殄天物!你不吃,就给我吃了嘛!主席语录:贪污和浪费是最大的犯罪!”

小凤赌气说道:

“我才不要他的东西呢!你愿意吃你就吃了吧!反正我可不领他的情!将来他再来找我,就由你负责抵挡他。干脆要是你喜欢他,你和他谈恋爱去好了!”

小华是个粗粗壮壮的矮个子姑娘,也一直没有男朋友呢!她“呵呵”笑道:

“我倒是怪愿意啊!只不过,我有自知之明,凡是喜欢上你的人,一定是讨厌我这个类型的。你要是真不想和他交往,就赶紧去对看门的大婶说一声,凡是说来找你的,都不让进楼门就是了!”

小凤果然去对看门大婶说了此事。

这天下午,不到五点,小凡就来到了小凤的楼下,刚和看门大婶说了一声,要找201的小凤老师呢,就被拒绝进入了。而在此之前,是只需要通报对了几零几宿舍有什么人就可以进去的。

小凡立刻就想明白了这事的缘故。但他并不想知难而退。小凡可是个“吾志所向,一往无前,愈挫愈勇,再接再励”的人呢!他没有垂头丧气,而是在楼下徘徊,想着能见到小凤的办法。

小凡不禁想起了这几天在网上非常红的一个段子——《身陷囹圄也不能阻挡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内容如下:

看到一哥们在监狱泡妞的新闻,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一个囚犯,身陷囹圄,即使有电网高墙的阻隔,也不能阻挡人家对美好生活的强烈渴望!

问题是,人哥们不仅渴望,而且还行动了!

不仅行动,而且成功了!

不仅成功,短短几个月竟成了七个!

不仅约了,人家还财色双收!

并且,更为励志的是,一个囚犯,竟能在警察的值班室里,睡了警察的老婆!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人家根本就没编“高富帅”的谎言,而是坦诚地以囚犯的身份,让情人带钱到监狱赴约!

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说大环境不好、挣钱困难,还有什么理由抱怨老板对我们不好、工作难开展?还有什么理由抱怨工作计划难以完成?!

我们应该不为困难找理由,只为成功找方法!!!

——想到这里,小凡不禁脸上浮起了一层笑意。他深深懂得,追女孩子只要软磨硬缠,不屈不挠,死缠烂打,脸皮够厚,百分之九十九能够取得成功!难道自己就会那么倒霉,属于那剩下的百分之一的人吗?不至于吧!小凡还是相信自己有足够的男性魅力的!

正在踯躅的时候,小凡忽然看到楼下门口不远处,有一堆烧蜂窝煤炉子的煤球。小凡就过去顺手拿起了一个,那些煤球不软不硬,他发现非常轻松地就可以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小凡把每一小块煤球,都掰得和玉米粒那么大,然后走到了小凤住的201宿舍的窗下。小凡来的时候,明明看见小凤进了楼,窗户里也已经打开了灯的,知道小凤这时候也许正在窗户里观察他呢!

小凡做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他拿着一粒用煤球掰成的小块,对准小凤的窗户就扔了上去!窗户玻璃立刻发出“当”的一声,声音不是很大,却非常清脆。这显然把躲避在窗子里的小凤吓了一跳。

真正的奇迹,不在于小凡的异想天开,而在于小凡的没完没了!他每隔半分钟,就对准小凤的窗子扔上一小粒煤块去,那“当”的一声,几乎就是响在了小凤的心里!

这连绵不停的“当”,几乎使小凤的大脑里形成了幻觉,这清脆的敲击玻璃的“当当”声,要一直响下去,响一万年啊!

这个怪异的行动,竟然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小凡使看楼大婶的煤球“粉身碎骨”了六块!最后,正当小凤还咬紧牙关,想坚持不理睬小凡的时候,她的舍友小华却首先发了飙:

“小凤,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再这样“当当”下去我非疯了不可!你要么现在就下楼去,找你的小男友去把问题解决好!要么我可就要打110,把他当个小流氓抓起来啦!”

小凤无可奈何,只好一脸恼火地下了楼,对着小凡呵斥道:

“你这个熊孩子,究竟想干什么啊?你再这样下去,我可要找你的辅导员,给你告上一状啦!”

小凡一脸郑重,对小凤说道:

“你告到哪里去,也阻挡不了我对你的追求!我的行为顶多算是扰民,还触犯不了哪条法律吧?再说你怕什么,何必藏在屋里装死呢?还安排了看门大婶,不让我进去找你!何必呢?试着交往交往嘛,要是实在不合适,散了也不晚啊!到时候,要是真过不到一块儿,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是啦!要是不尝试一下,万一你我都错过了今生最适合的人呢?”

小凤苦笑道:

“我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回见到你这么死皮赖脸的人呢!好吧,你现在想怎么样吧?”

小凡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柔声说道:

“我也没什么事儿,只不过是想请你一块吃顿饭罢了!我知道你到现在也还没有吃晚饭呢!”

小凤看看表,无奈地说道:

“唉,还不是让你耗的!这都六点啦,我的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好吧,我就答应你,跟你吃一顿饭。谈上几句天,要是话不投机的话,你今后就别再来找我一回啦!”

小凡“嘿嘿”地笑了。

小凤也使劲憋着,深怕脸上露出了笑容,暴露了女孩儿家的真实心思。

就这么着,一个女老师,一个男学生,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校门,一块下馆子吃饭去了。

无可奈何地一块吃这顿饭,小凤其实是为了断掉小凡的念想。

但是,令小凤无法预料的是,吃完这顿饭之后,小凤感情的天平却已经倾向了小凡。小凤竟然发现了小凡的那么多优点,这确实是让她自己也震撼莫名的。

两人到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餐馆,找了个小套间,刚落座,服务员拿着菜谱过来了,小凡就让小凤点菜。

小凤坚执不肯,于是小凡就点了四个菜。他点的菜并不奢华,并不因为是第一次约会吃饭而奢侈铺张。但是小凤一看即知,小凡是个很有生活情调,很讲生活品质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非常体贴女士的成熟男人。

小凡点的四道菜,号称女性美容养颜的经典食谱。小凡一一做了解释,震惊得小凤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这里把小凡这番话照录如下:

一是苦瓜猪肉汤。

苦瓜有“除邪热,解疲乏,苦寒涤热,清心明目”的作用。猪肉有补脾气、润肠胃、生津唾、丰肌体、泽皮肤的功能。所以,猪肉配苦瓜做汤,可治疗中暑烦渴,暑疖、痱子过多、眼结膜炎等症。可以保证皮肤健康光滑,起到美容效果。

二是蜜盐菠萝饮。

菠萝含有大量蛋白酶、糖类、蛋白质、维生素B1、维生素B2、维生素C、有机酸及矿物质等。菠萝味甘,微酸,性平,有补益脾胃、生津止渴、润肠通便、利尿消肿诸功效。菠萝配以益气补中、润燥解毒的蜂蜜结合成饮汁,有养肌润肤的功效,可保持血管与皮肤弹性,使皮肤更加鲜嫩,具有活力。

三是山药煲猪胰。

山药似玉,可以清肺补脾,滋阴益气;猪胰能健脾补肺,固肾益精。两者结合更有美白养颜之功效。

四是红焖鲢鱼。

一般说来,要使面容细嫩光泽、青春常在,有三个条件:一是摄食植物脂肪,二是补血,三是多食胶质食品。鲢鱼则能提供较丰富的胶质蛋白,即能健身,又能美容。因此,鲢鱼也是女性美容滋养肌肤的理想食品。

——这一番话,把每一道菜有什么样的营养成分,哪一道菜特别适合女性,哪一道菜对美容护肤有什么好处,小凡都说得头头是道,让小凤这个比小凡大四岁的成熟女性,都自愧弗如,击节称叹!

小凤不禁惊讶地连连咋舌,问道:

“你怎么会是体育系的呢?我看你该是学厨师的吧?要不怎么能对这些菜谱倒背如流啊?”

小凡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简直是有些羞赧地说道:

“实话告诉你吧,我爹就是无州饭店的首席大厨啊!他曾经参加河东省厨师大赛,得过厨神称号呢!我从小耳濡目染,当然对什么菜有什么效果耳熟能详啦!”

——实际上,这些话是小凡找了本菜谱,花了大工夫,特意背诵下来,以备“不时之需”——泡妞专用的道具!

开始吃饭的时候,小凡是那么彬彬有礼,绅士风度,情殷殷意切切,而又没有一丝一毫的逾礼越矩。这让小凤非常安心。

小凤在来的路上,还对这个大男孩可能会有的鲁莽痴狂,感到担心害怕。但是一块吃饭半个小时之后,就完全推翻了她对小凡的设想。小凡是个很有家庭教养的好孩子啊!

尤其令小凤惊喜的是,小凡说的话也是那么幽默风趣,让小凤听后,如闻仙乐,乐而忘忧。还是那些平平常常的生活琐事,还是学校里那些常见的人物,一经了小凡的点评,三言两语,皆含妙趣,催人解颐,令人喷饭。

小凤本来还只想打击他,刺激他,让小凡知难而退,后来却也不由得夸赞了他几句:

“哟,看你这么个大块头,本来还以为你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呢!真没想到你还这么有文化素养,比着我们中文系里那些所谓的才子,也是毫不逊色啊!”

小凡只是憨憨地笑着,既没有骄傲张扬,也没有过分谦虚。

小凤心里嘀咕道:

“真是有志不在年高啊!这个大男孩可真不简单呢!他将来的前程只怕不可限量呢!可惜他还是个学生,比我小四五岁啊!真要与他在一起,只怕不能长久呢!”

女人一旦有了这种心思,实际上就已经是陷入了情网,很难自拔了!

吃完了饭,小凡一直把小凤送到了楼下,小凤不让小凡进楼,但是经不住小凡的恳求,还是让他一直送到了宿舍里。

那位看楼大婶大概还记得小凡,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凤和小凡,不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上午小凤刚安排了不许进楼的人,怎么自己倒又把他领进来了呢!

到了宿舍门口,不等小凤邀请,小凡就想进去。小凤一时忘情,竟然一伸手,拽住了小凡的手,不让他进去。小凤是怕让舍友笑话她立场不坚定,这么容易就被这个大男孩进攻下来啊!

小凡没有硬往里走。他已经非常满意了,因为两个人已经牵上了手!

在从饭店回来的路上,过马路路口的时候,小凡曾经试图以保护她为借口,拉一拉小凤的手,但是,被小凤迅速而坚决地把他的手甩脱了。这让小凡心里泛起了一丝忧伤。不过,现在,小凤却又主动把手放在了他的手里,这怎能不让小凡热血沸腾呢?

两个人在宿舍门口,四目相对,脉脉含情,手拉着手,站了也不知道究竟有几分钟。在小凡的心里,这是一个极端重要的时刻,这就相当于两个人定了情啊!

良久,小凤终于一使劲儿,抽出了手,道声拜拜,进了宿舍。小凤回过头来,轻轻把门关上了,那最后一撇的眼神,令小凡终生难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我且回头再说小逯。近些日子以来,小逯渐渐迷上了小凤。大家都是中文系新参加工作的老师,有很多的机会见面,小逯只打听到小凤还没有找对象,何曾想到这两天里,会有一个学生在疯狂地追求小凤呢!

当然,小逯并不完全是个傻博士,他并没有因为读书时间太久,而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小逯只是按部就班地,每天找机会去“勾引”小凤。他也是有多种手段的呢:

第一,小逯故意频繁去小凤的办公室。每天都去,有时候是装作找别的老师问事情,有时候就是干脆找小凤说话。当然话题是他精心准备好的。

小逯甚至为了这些话题,不惜翻阅书籍资料,或者百度搜索,提前写好稿子!念念有词,背来背去,比他上课备课,还更下工夫更卖力呢!

第二,小逯也给小凤送各种各样的礼物了。耳钉啊,手链啊,发夹啊,发带啊,胸针啊,等等,经常出现在小凤的办公桌上。小逯故做神秘,只写情书,而不肯署名,倒是让小凤为了猜出是谁,颇费了一番脑筋。

小凤后来知道了是小逯送的后,她就找了个手提袋,把这些小饰品打包放在一块,送还给小逯了。这让小逯非常尴尬难过。

第三,小逯开始邀请小凤出去吃饭。小凤开头不答应,后来经不起软磨硬缠,才与小逯一块吃了几顿饭。

但是小凤总觉得小逯傻乎乎地,没有从内心里找到一丝喜欢的感觉。

小逯和小凤,实际上已经不温不火地谈了两个月的恋爱。不过,严格说起来,只能说是小逯在单恋,因为小凤一直是在躲避和拒绝的。

后来,直到小凡的出现,才打破了小逯与小凤关系的平淡发展的窘况。

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小凡以一个在校大学生的身份,是怎样彻底打败小逯这样一个博士、老师、学院特殊引进人才的!

——插一句话:细心的书友们也许会提出这样一个疑问:

“小逯对小凤的这场悲催的单恋故事,你甘子予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呢?都知道小说就是道听途说,可是你也未免太能胡编乱造了吧?”

其实这个故事,我并不是从同事那里听到的,而是从我一个堂姐那里听来的!

话说昨天晚上,我的一个关系疏远,已经出了五服的堂姐甘薇薇,和她的女儿吕玲,来我家串门。

薇姐来玩一向不会空着手,这次她又带来了一提鸡蛋,一箱牛奶,还有一个西瓜。现在是冬天,西瓜可是很值钱的东西。

薇姐家境其实是很艰苦的,她为什么这么大手大脚,花钱“大手笔”呢?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她实际上是拿点东西来向我表达谢意的。感谢我什么呢?有这样三个缘由:

一、早在五六年前,薇姐借了我家一万元钱,至今没有归还。事实上,这笔钱,即使按月息一分来计算,一年的利息也有1200元呢!这些年算下来,利息也得有六七千元,快赶上本钱多啦!

月息一分绝对是利息最低的民间借贷,高利贷有的都已经达到月息一毛了!不过,我们当时借给她钱,是为了救急,并没有提利息的事情。

二、当年薇姐的丈夫吕峰,因为骑着摩托车抢包,被抓判刑坐了牢。这个飞车抢包,是属于犯了抢夺罪,最低刑期是需要判七年的。后来我家出了不少力,少判了好几年刑,姐夫最终只做了三年牢。

那时候我的妻子还健在,她的一个亲戚就在检察院工作,帮了大忙。当然他也“指甲”很长,从这个案子里面没少捞钱,几乎把薇姐的家底全花出去了。

三、薇姐的女儿吕玲,是由我帮忙,才得以在无州学院上学的。本来以吕玲高考的分数,是根本不可能上大学的。

我的这个外甥女吕玲,在高中里学习太不用功,结果去年高考只考了二百多分,是连专科职业技术学院也没有资格上的。

不过,后来我找了我们学院领导的关系,走了后门,终于让吕玲在交了几万元的“委托培养费”后,来凑合着上了大学。这种学生又叫作“三限生”,原则上,学校是要严格限制“分数、人数、钱数”的。

薇姐原来是胖乎乎的,这几年瘦削多了,脸色蜡黄,一副憔悴痛苦的样子。她虽然没有上过学,识不了几个字,可是却很有口才。她一旦坐下来,张开了嘴,就如同拧开了水龙头,说话“哗哗”的,就像自来水一样流淌个没完。

薇姐一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话妙语连珠,譬喻形象生动,不论见什么人,一点也不怵头,不怯场。乍见她的人,倒往往误以为,薇姐有多大学问似的呢!

有时候,和薇姐一比,连我甘子予这个正儿八经的大学中文系老师,也有些自惭形秽呢!何况我还算个道貌岸然的作家,在人堆里倒往往笨嘴拙舌的,大场合上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简直是上不得台盘子呢!

所以,对比之下,我也常常引发反智性质的感叹:

“这上不上学,认不认字,读不读书,与人们接人待物的水平,真是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呢!”

薇姐和吕峰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吕玲今年已上大二,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儿子吕明今年也已上初中。这两个孩子学习都不好,让薇姐操心受累,伤心生气,简直是没有过上一天消停日子。

薇姐的丈夫吕峰,外表倒是文雅而憨厚,若是和我坐在一块,让外人来判断我俩的身份的话,他倒是显得像个老师,我反而更像一个农民工呢!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事实与一般人的看法恰恰相反,吕峰是一个夸夸其谈口若悬河的人,与薇姐倒真算得上“挑到YN也不偏沉”的一对儿。

我和前妻(那时候她还健在)在初次见到姐夫吕峰的那一回,我前妻完全被吕峰那些花言巧语征服了。在回家的路上,妻子还一个劲地让我多向吕峰学习着点:

“看看人家多会说话办事啊!”

当时走在夜晚寂静的马路上,我被老婆数落得满头上是疙瘩。我气不过,就背诵了孔圣人的几句话来驳斥、教育老婆:

“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巧言令色,鲜矣仁”;

“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

这一大堆“之乎者也”的话,把我那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前妻弄晕了,她恼羞成怒地说:

“甘子予你这个酸秀才!你别拽文好不好?俺知道你是个大学语文老师啊!你成天卖弄个啥?你以为会背几句古文就很了不起吗?有本事多挣点钱啊!光耍嘴皮子有什么用处啊?——你刚才到底想说啥啊?”

我以“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口气,无奈地说道:

“说穿了,我认为像吕峰这种太花言巧语、能说会道的人,是根本不值得信任的!对吕峰这个人,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不是个好人!”

当时老婆对我的话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呀!还说我是嫉妒吕峰的口才呢!

殊不料,说了此话的三天之后,薇姐就哭着来到我家求助了。原来,吕峰骑着摩托车在城里四处抢包,昨天终于被公安局抓住了!

听了薇姐的哭诉,我妻子大惊失色,目瞪口呆,从此视我如神人了!

我对自己精准的判断力,超强的预感能力,也同样是大为震撼,当时还借用了李敖的话来自吹自擂:

“我要找自己佩服的人,我得去照镜子啊!”

去年春天,吕峰出狱之后,先是在无州短工市场找活儿打短工养家糊口。

无州短工市场,位于市中心的红石公园的南边不远处,就在无州市一条交通主干道长勺路的路边,是民间自发形成的,非常混乱,几乎没有官方的管理。很多长途客车和城乡公交都经过这里。

那些需要找人干活的老板的汽车,往往停在这里,短工们就蜂拥而上,把这辆汽车围住,常常导致这条路堵得水泄不通,车辆无法通行。

后来,政府出面在此地南边不远处,建了个凤城零工市场。本来以为能够解决路边雇工人山人海的难题。可是因为那个规划的市场,老板们不容易把车开进去,雇工和老板接不上头,在市场里干等着,很难找到活儿,所以,不久之后,雇工们又都回到了大路边。

管理人员经常在早晨雇工集合最多的时候,到那条路边去驱赶雇工们。可是中国的事情,一向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雇工们一个个就像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游击队员,远远看到城管们的巡逻车往这边开过来了,就四散奔逃,销声匿迹,或者装作在站牌旁边等待公交车的乘客,让城管们也很无奈。

等城管们一走,刚才不知道藏到哪里去的雇工们,就好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呼啦一下,就又把大路边的人行道塞满了。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吕峰每天在这里找活儿干。有时候在路边等了一个上午,也没有找到活儿,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家去。有时就算找到活儿,可是我们无州经济并不发达,农民工的工资并不很高,干建筑的短工一天也就是一百五十元左右。

后来,吕峰听到朋友说,我们的邻市博州的建筑行业工资要高得多,在那里打一天短工,平均要发三百元工资。于是他就去了博州,在那里干了一段时间建筑。那几个月里,吕峰每个月能赚七八千元钱呢!暂时解决了家庭经济困难的燃眉之急。

但是好景不长,在博州仅仅干了几个月,吕峰就在工地上发生了一次事故,摔伤了腿,割破了手,此后大半年就没法干建筑活儿了。

等吕峰养好伤,就已经过了春节。今年开春后,据薇姐说,吕峰又到南方某省一个厂子里打工去了,月工资也能拿到六七千元。

只不过我私下里有些担心,吕峰一个人在外地,没有薇姐看着,管着,会不会又去不干正事,不务正业,走上邪路,违法犯罪,流窜作案啊?

因为我总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吕峰从年轻时候起,就以当小偷闻名于四庄八坛,这是在吕峰抢包罪案发之后,我才听父母说起的。

吕峰年轻时,甚至曾经和一个朋友一块策划并实施了抢银行的可怕行径。后来那个朋友当场被抓,吕峰因为负责在外面放风,骑着摩托车接应,而侥幸逃脱。好在那个朋友“大义凛然、坚贞不屈”,没有把他咬出来。

吕峰在前几年曾经出国打工,算是赚了一笔大钱,大约有三四十万元人民币吧!所以才有钱在无州城里买了楼。他家本来在农村,可是在村子里和四邻八舍的关系也不好,名声很臭,所以就一赌气,把他名下的几亩土地租了出去,一家人买楼进城生活了。

在城里的这几年,刚开始吕峰还想好好干点事,可是事业老是失败,干买卖总是赔钱,干什么伤什么,后来就又堕落了,经常去无州钢铁公司偷铁,最终让人逮住,揍了个臭死,几乎半年爬不起床来。

再后来,吕峰大概是穷疯了,就彻底堕落了,竟然干上了飞车抢包的罪恶勾当,直到被抓,身陷囹圄。

现在,难道吕峰真会洗手不干,走上正路了嘛?我对此持怀疑态度。中国城市化运动势头正猛,进城的农民究竟有多少会像吕峰这样,将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

——那天晚上,我母亲带着我儿子东东,也来我这边的家一块过周末。平时我忙着上班和写作,没法照顾孩子,就让儿子跟着爷爷奶奶过,只在周末才过来。唉,自从去年春天,我老婆车祸去世,东东没了妈妈,这个家就不像个家啦!现在我还是个鳏夫,日子过得颠颠倒倒,哪里有心思管孩子啊!

当时,我母亲就切开了薇姐拿来的西瓜,大家围坐在茶几旁,边吃边聊。我因为刚去理了发,回家有些晚了,才吃晚饭哩!

当薇姐和女儿来的时候,我刚打开了一罐啤酒,自斟自饮呢!唉,我的酒戒,还不是前些天,让林玉给我破了戒吗?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每天都要喝上一罐啤酒啦!这人啊,不经惯啊!

这个时候,我儿子东东还没有做完周末的家庭作业,却偏偏“人来疯”,见来了客人,居然不肯做作业了,更加调皮起来,跑来跑去,甚至在沙发上乱跳,就和犯了儿童多动症似的。

东东一向不喜欢穿鞋,不管春夏秋冬,都是光着脚丫子在地板上走来走去的,打他也不改,气得我母亲也说:

“难道这孩子是赤脚大仙转世下凡吗?”

东东这孩子,都已经八岁了,仍然不好好吃饭,经常是他奶奶喂他吃,赶着他那么远才能喂上一口呢!我们也实在是太溺爱他,太没家教了!

所以,薇姐就和我们探讨了一大堆关于孩子教育的话题。

薇姐观察着东东,问我道:

“东东经常完不成作业吗?你没给东东报个辅导班吗?”

我微微一哂道:

“没有啊,我好歹也是个老师,周末我一般都让孩子过来,我抽空辅导辅导。”

薇姐摆摆手,说道:

“我是说每天下午放学后的那种辅导班啊!那些辅导班很有效的,孩子起码可以按时完成作业。”

我并不认同这种观点,说道:

“姐啊,我怎么觉得辅导班的作用是有名无实的呢!我是当老师的,懂得这里面的猫腻啊!一个老师怎么可能管得过来二三十个小孩子呢?那些老师也肯定没工夫给孩子讲题啊!何况好多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老师。

实际上,他们只不过是用打骂来恐吓着孩子,糊弄着做完作业就是了。为什么说是糊弄呢?因为同班的小孩子会互相抄袭作业呀!他们只是为了应付完成任务,怎么会真去弄懂问题呢?”

薇姐点头道:

“是啊,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给儿子吕明报的辅导班里,也是抄作业成风。据说先做完作业的孩子,还拿着作业卖钱呢!得给他多少多少钱,他才允许别人抄哩!”

我继续与薇姐探讨是否送孩子去辅导班的问题。我说:

“我反对的主要理由是,我身为一个老师,完全有条件来给儿子进行补课辅导啊!要知道现在的教育市场上,这种‘一对一’的辅导,一个小时就要一百多元呢!我对自己的儿子,当然是会不遗余力的了。

我太了解我的儿子了,‘知子莫若父’嘛!东东在学校里,由班主任看着,还不好好学习,到了外头还真能大变样吗?

依我看,即使去了辅导班,他顶多也就刚开始一两次图个新鲜,还学一会儿吧!时间长了,还不是会和在学校里一个样,招惹同学,调皮捣蛋,光在那里玩?

反之,假期里若是由我在家里陪着他,让他学一会儿习,再玩一会儿,哪怕是在那里看《阿衰》之类的漫画呢,起码也是提高了汉语的阅读理解能力啊!

我的观点是,如果孩子能把《阿衰全集》读懂读完了,语文水平绝对能赶得上一个初中生了,一定会比那些光知道按部就班写作业的小学生的语文能力都高!

我身为一个大学语文老师,这点大语文观念还是应该有的。开卷有益,小学里的孩子,无论他在看什么书,都是在学语文啊!

反正我认为,让孩子上辅导班是浪费时间,只不过是交上钱,让他去那里找上几个玩伴罢了!我倒不是心疼那几百元钱学费,我是怕孩子在那里浪费时间啊!

实际上,如果从我自私的立场来看,我最喜欢的是静静地读书写作的环境,那么把孩子送出去,不就是解放了我,对我的事业大为有利了吗?

但是,我是宁可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也想在假期里陪着孩子学习啊,确实完全是为了孩子的成长啊!”

不料,我母亲竟然在一边发话了,她不以为然地说:

“你就别吹了!今年暑假,你怎么管孩子啦?不就是让东东在外面疯跑了一个夏天吗?和个野孩子、街孩子似的!让我跟着他在外面跑,累得我到现在,脚后跟还疼呢!今后你又能怎么个管法?”

我有些尴尬,强笑着说:

“娘啊,你老人家又没文化,不懂教育规律啊!孩子才上二年级,还太小,也没什么可教的,让他玩就是了!

我的观点是,三年级以前的小孩,就是应该以玩为主,以学为辅嘛!语文就那么几百个汉字,数学就那么点一百以内的加减法,我认为本来就是些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学会的东西,学校里却要捣鼓好几年,有个什么意思嘛!

我认为东东就是因为觉得那一点知识,太浅薄无聊才不肯用心学的!实际上,就那点知识,人只要智商正常,到了一定年龄,不学也能会的!

娘啊,像你这样的,农村里没上过一天学的妇女,赶集买卖点东西,账算得可准哩!就那一点加减法,哪用得着那么翻来覆去地学啊?要是真把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做完,孩子天天晚上睡觉都得熬到十点以后啊!

其实现在这种只看考试成绩的教育制度,所谓的‘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就是中国人的一种扭曲的人生观价值观,就是浪费孩子的时间和生命,就是破坏孩子的奇思妙想,毁灭孩子本来拥有的最宝贵的创造力啊!”

我母亲是个老顽固了,其实并不信服我这一套理论,不过嘴上却说:

“儿啊,我这老太婆哪里说得过你啊!我不和你辩论了,反正你是歪理邪说一大堆,正说反说都有理!薇薇啊,咱聊点别的吧,就别提小孩子的事了!你看,这会儿东东也听话了,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漫画哩!”

于是就转换了话题。薇姐和我们聊起了我的同事老曹,对她女儿吕玲颇为照顾的情形。

当初吕玲来无州学院上学,我是专门把她安插到老曹的班里的。

一方面,我和老曹都是现代汉语教研室的同事,关系很熟;另一方面,老曹的管理在中文系这群辅导员里面,是数得上最严格细致高明的。

只见吕玲笑了起来,对我说道:

“舅舅啊,我们曹老师虽然讲课水平不怎么样,成天都不大上课,尽是让我们看视频;但是他作为辅导员的管理水平,绝对是咱们中文系里最高的!

无论是多么调皮的学生,到了老曹手里,都得乖乖的!说来也怪,老曹对学生几乎是张嘴就骂,抬手就打,可还没有一个学生敢不服,敢反抗呢!

去年不是有个叫王宇的学生,平时理着个鸡冠头发型,就和街上的痞子一个样,他原先是在三班的,结果竟然暴打了一顿三班的辅导员小逯老师!

那孩子后台关系很硬,想开除还开除不了他呢!只撵回家反省了几天,人家一找院长,就又回来上学了!

后来系里无奈,才把王宇转到了我们班里,现在怎么样?早就被老曹拾掇得服服帖帖了!现在就算老曹踢他几脚,那王宇也一点脾气没有,光知道低着头挨揍呢!我们也真不明白,曾老师有什么治这些刺毛孩子的法宝啊!”

我连连点头,笑道:

“这事儿我知道。王宇我也教过几天,我和小逯合作教三班嘛!那孩子确实是个另类,一般人是治不了他。

王宇父母离异,他跟着母亲过,继父是个混社会的,王宇当然也就学了一身痞气。头一回闹事是小逯嫌王宇不守纪律,推搡了他几下,王宇就不干了。

王宇和继父说了之后,他继父也真够野的!有一天,竟然带着几个人到学校里来兴师问罪。

那一天恰好全中文系的老师都在学校报告厅里开大会,王宇的继父转了几个办公室也没找到小逯,最后找到了报告厅,竟然敢推开门,对着近百个老师,大肆喧嚣,恶声败气地咋呼:

‘姓逯的,你给我出来!敢欺负我儿子,你是不是活腻味了!你不就是个当老师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全无州城还没一个敢惹我泼皮王二的呢!有种的你出来啊!’

把正在报告厅里开会的小逯吓傻了。其他老师也惊呆了。几个系主任此时却做了缩头乌龟,没有一个敢过去理论理论。

后来,终于有几个有血性的男老师站了起来,其中就有老曹,出去与王二进行交涉,把此事压下去了。

——在这里,我真想替中文系的领导们温故一遍主席语录啊: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则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不了解这一点,就不能得到起码的知识。’

说起来,这个小逯也真是有点窝囊,一个大高个子,都让学生揍了好几回啦!我就亲眼见过一个学生,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后就跑了!唉,可怜呀!”

薇姐摇摇头,接口说道:

“子予,你可别小看了这个小逯啊!是的,你们刚才说的这个小逯我也认识。

小逯和吕玲的堂兄吕成是大学同学,关系可友好哩!他们经常在一块吃饭,因为吕成的关系,我还和小逯在一块吃过两次饭呢,也算是对这个小伙子比较熟悉了。

子予,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小伙子的家庭背景可厉害呢!小逯的爷爷在南方某省当过大官,据说是厅级干部呢!

不过他爷爷现在已经退休了。但是‘老虎虽死,余威犹在’,何况老头子毕竟还没死嘛!老头子对子孙后代的荫庇作用,当然是很强大的。

子予,你们同事都知道小逯是无州学院的‘特殊引进人才’吧!这人才怎么个特殊法,这回你应该弄明白了吧!

小逯的大伯也在南方那个省里经商,拥有几千万元甚至过亿的身家呢!当然是凭借他父亲的背景啦!官商嘛,这钱还不和大风刮来的似的,好赚呀!

小逯每年过春节,都到南方某省去一次爷爷家,他爷爷和伯父光给他的压岁钱,据说就是几十万元呢!

小逯的父亲自己在无州经商。当年小逯的爷爷故意这样安排的,说是两个儿子要分开发展,比都在一个地方混安全,这叫做‘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小逯的家就在无州东关老街,拥有半条街的商埠门头房呢!传说光租金收入,一年就有几百万元啊!”

听了薇姐的话,我恍然大悟,点头说道:

“奥,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总觉得这个小逯怪怪的,和与他同龄的那些年轻老师不大一样呢!

三年前,小逯参加事业单位编制考试的时候,还是我给他监的场呢!中间他上了一次厕所,还是由我陪着他去的呢!从那时候起,他就认识了我。

小逯来我们学院正式上班后,刚开始见到了我,还算客气,一张口就叫:

‘甘老师好!’

不过渐渐地,小逯就变得一点也不谦逊了,见了人大剌剌的,也许这才是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吧!

他后来再也不是一见我就叫‘甘老师’了,而是爱搭不理,气焰嚣张得很,好像眼睛长在了额头上似的。

看到小逯这样高傲的样子,谁会喜欢他呀!反正我是越来越讨厌他了,很不愿意和他打交道。

上一回系里安排,我和小逯在一个考场里监考,小逯还让我生了一场闲气呢!他非得和我争着要坐在教室后面。

我喜欢坐在后面,是为了方便读书写作啊!他想坐在后面,则是为了方便打盹睡觉呀!唉,年轻气盛呀,他还根本不懂尊重老教师的重要意义啊!”

薇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笑道:

“小逯这孩子这几年混得也怪窝囊。你说他挨学生的揍,这还不算什么大事呢!我听我侄子吕成说,小逯谈了个恋爱才叫丢人呢!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叫小凤的呀?”

我点点头,有些困惑地说道:

“认得啊。小凤身材很苗条,和个模特似的,乍一看就还是个学生呀!

我们教学楼上的教工厕所,是和学生厕所分开的。有一回,我去上厕所,发现小凤正从女教师厕所出来,其实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她。

正好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教师过来了,她是个一贯好管闲事的老太太,也还不认识小凤,就训斥了几句:

‘你们这些学生啊,要自觉一点,以后不要来上老师的厕所了!’

不料小凤却开心地笑了一笑,说道:

‘我是今年刚参加工作的老师啊!’

这让那位老教师大吃一惊,我在一边也大跌眼镜。从那以后,我才认识了这个苗条的年轻女老师的。

——不过我就整不明白了,如果真像姐说的那样,小逯家里那么有钱有背景,那怎么谈个恋爱还这么难呢?”

薇姐摇摇头,笑道:

“唉,那个小逯呆头呆脑的,哪个聪明女孩子会喜欢他呀!也正是因为小逯有点呆头呆脑,他父亲才觉得他不是经商的料啊!

本来还想利用他爷爷的背景,让他去考个公务员,可是后来一看上面反腐倡廉,越来越动真格的了,又觉得还不如让小逯当个老师安全呢!

虽然小逯家里的产业够他花一辈子的,可是家里总不能让他这么一个大活人,什么工作也不干,光吃喝玩乐呀!

小逯的父亲认为,人光闲着没事干,那样是最容易堕落的,也是很痛苦的,还容易导致各种精神疾病呢!

所以小逯的父亲花了大钱,疏通了关系,才让小逯当上了大学教师,找了这么个又清闲又有地位的好工作呀!”

我出于好奇,问道:

“刚才薇姐问小凤老师,难道说小逯与她谈过恋爱吗?”

薇姐点点头,说道:

“我听侄子吕成说,小逯追了小凤很久呢!那个小凤老师刚开始还坚决不同意,后来经不起小逯的软磨硬缠,态度就有些软下来了。

正当小逯一门心思要向小凤求婚的时候,小逯才忽然知道了一个可怕的内幕:

小凤竟然与体育系的一个大学生在谈着恋爱!

而且事实上,小凤都已经与那个学生在校外租房同居啦!

那个学生是个又高又壮的帅小伙,不知怎么打听到了小凤的QQ号,就成天和小凤聊天,终于把她追到手了!”

我不禁插嘴,议论道: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师生恋啊,要是男老师和女学生这样的话,男老师恐怕就得开除公职了吧!

只不过,女老师和男学生之间的传奇,就又另当别论了!大概只会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纯真爱情故事了吧!”

薇姐继续说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小凤能不顾师道尊严,和男学生发生关系,这风流艳事又怎么会不传出去呢?‘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

最后这个消息,终于传到了小逯耳朵里。小逯那个委屈呀,痛苦呀,伤心呀,愤怒呀,简直没法儿发泄出去!

小逯就在知道这个消息的那天下午,跟踪了小凤。果然发现小凤和一个小青年,勾肩搭背,亲亲热热地,一块进入了一套楼房,整个晚上就没有再出来!

小逯在绝望和痴狂中,一直在楼下摽到了夜里11点多,看着楼上所有人家都熄了灯,街上也已经黑咕隆咚的了,这才一步一个踉跄地,离开了那个永远会令他伤心的地方。

小逯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吃饭,早就饿得透心凉了。但是更让他心凉的是,小凤这个无耻的女人,竟然脚踩两只船,在与小逯交往的同时,却已经与一个男学生同居了!

那天夜里,小逯就直接去找到了好朋友吕成,诉说了此事,当时他是抱头痛哭啊!吕成安慰了他几乎整整一夜,小逯还没有停止啜泣呢!

本来吧,你们学校里,是有另一个女老师向小逯示过爱的。但他死心塌地追小凤,就把人家拒绝了,那个女孩子后来只好另谈了朋友。

现在小逯竟然发现,小凤是个如此可怕的女人,怎能不让他伤心欲绝呢?

——这些话,可都是我侄子吕成告诉我的呢!”

我也不禁感慨唏嘘道:

“其实吧,我也听明白了,人家小凤本来就是一直在拒绝小逯的,小逯根本就不是人家小凤喜欢的那道菜嘛!

只是由于小凤没法说出自己与男学生的爱情,才导致了小逯一直陷于单相思之中。唉,真是一场悲催的单恋啊!

实际上,小逯也完全不必太当回事嘛!世界上好女人多了去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他条件又这么好,大丈夫何患无妻!

我原来虽然不知道,小逯有个强悍的祖父;却也已经猜测到,他是有个很厉害的背景的。他一个刚上班的年轻老师,就立刻开上了价值几十万元的越野汽车,又在学校后面的公园道华庭高档小区买上了楼,连学生们都知道,都传开了。

不过,说实在的,小逯家里既然这么有钱有势,还来当这么个小老师,究竟图的什么呀!岂不闻古人云:

‘家有五斗粮,不做孩子王。’

‘家有良田三十亩,来年不做猢狲王。’

都是说的当这个教书匠没什么意思呀!

唉,小逯当老师一年的工资,恐怕还不如一个门头房的房租多呢!他何必在这里操心下力,吃苦受累,还动不动生气挨揍啊!我真是想不通啊!”

薇姐一摊手,笑道: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小逯家里人的意思,是让他在学校里锻炼几年,然后调到教育局去干轻快活儿。

再说,有了基层工作经历,以后才好提拔呀!其实以小逯祖父的能力,是完全可以直接把他调到政府里去当公务员的呢!不知为什么,还没有让他去。

好像小逯爷爷的意思是,不能让所有后代都进机关,要有的人从商,有的人从教,有的人从军,将来家族里面各行各业都有人,才有退路啊!

小逯的大伯经商,顺风顺水,钱挣得那么容易,还不是全靠他父亲的关系发的大财呀!”

我拿起茶壶,给薇姐的杯子斟上茶,说道:

“这其实就是所谓的权力寻租呀!当官的,有很多就是这样干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古今中西,概莫能外!

看看查出来的哪一个贪官,不是靠老婆孩子亲友利用他手中的权力干买卖,包工程,发国家的财,坑百姓的钱啊!

我看小逯的祖父也是个冰山,并不是永恒的靠山,等他一倒台,树倒猢狲散,他这些子孙亲友也必然会潦倒落魄不堪呀!到那个时候,小逯也就不会这么没大没小、嚣张跋扈了吧!”

薇姐喝了一口茶,摇头说道:

“小逯的爷爷可是一个很‘老把’(无州土话:有经验,不会出事)的人!怪明显的贪污受贿的事情他才不干哩!而且现在也已经安全着陆,退了休啦!

听我侄子吕成说,小逯每次去一回南方,他爷爷都给他个十万二十万的红包呢!看看人家这豪门的气势!”

我一副醍醐灌顶的神情,感叹道: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学校里这么提携小逯了!他一个才上班两年的年轻人,无德无能的,也还没有干出什么工作实绩来,学校里居然专门为他设置了一个官位!

去年搞了一个什么年轻教师团支部,封了小逯一个所谓的‘教工团支部书记’的官!我当时还莫名其妙呢!我在无州学院里都混了多少年了,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么个官位呀!

去年无州学院举行了一个什么‘毕业创业百日誓师大会’,组委会名单上居然也印上了小逯的名字!真不知道他家里到底花了多少钱,买通了哪个领导啊!

去年秋天,小逯刚当上这个所谓的‘教工团支部书记’还没几天,立刻就获得了无州市‘团工作先进个人’的荣誉称号呢!领导可真是‘比着腚眼裁褯子’啊!

今年小逯又得到了河东省优秀辅导员的荣誉,这可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啊!看来这小子过不了几年,就会坐上火箭,还不知道能飞黄腾达到多高的层次呢!

有钱有势就是好呀,看小逯这个发展趋势,有可能过了年,开学就见不到他了,人家可能就调到教育局去了,或者到政府衙门里享福去啦!”

薇姐连连点头,笑道:

“这可一点也不是奇闻。你们学院前几年不是有个叫王兵的教计算机的老师吗?他的关系就很挺,才上班一年就调到市政府里去啦!唉,虽然这种行径终究是少数,可也和古代的世袭官爵差不多啦!”

我也点头表示赞同,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前年我们学院支部开大会,推荐老师加入组织,我票数最高,其次是老曹,通过了决议,我和老曹就成为了预备人员。

后来我才知道,在那张加入组织的积极分子的候选名单上,打头的那一个,赫然竟是小逯的名字!而不是我和老曹这样的写了申请书多年的老同志!

小逯当时才刚上班呀,居然可以越过众多的积极分子,排在前面候选!要不是我票数远远高出于其他人,非被他挤下来不可!

也幸亏我在那一年给院长写了一封信,揭发了加入组织问题的可怕黑幕,为自己年年票数很高,却不能加入组织鸣了不平。

当时我也是豁出去了,胆大妄为地掀开了这个盖子!为此他们那些靠把持此事而获利的人,才不敢轻举妄动了!

我也算是托了上面从严治理组织的福吧,沾了主席的光,没有给领导送一分钱的礼,竟然也得以在前年加入了组织。”

那天晚上,我和薇姐的聊天很是热闹。送走薇姐和吕玲已经是九点半了。我到了书房里,就趁着脑子热乎,一气呵成写完了上面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