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完了课,我开上车就直奔银座超市,要去买染发剂啊!非得把头发染得乌黑亮泽,让这些鸟学生大吃一惊不可,别再把咱三十多岁正当年的人当成小老头了!
刚走到电梯里,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与人说话,我抬头一看,果然是我的一个高中同学。他叫韩海,大学毕业后就到我们的母校无州第二高中教书。无州二中位于乡镇,距离无州城二十多公里,平常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这一次,我们又是两年多未见面了。几年不见,他只是身上胖了一些,脸上没看出什么变化,倒是他那浓密的头发,差点馋死我。
韩海正与一个小个子女人说得热闹,那女人我估摸大约三十岁,不过女人的年龄是很难猜的,上下浮动个五六岁根本看不出来。只见她小鼻子小眼睛的,肤色白皙,五官朦胧,烫着一头卷发。穿一件黄色小皮衣,黑色紧身裤,蹬一双棕色的小靴子,浑身上下,挺时髦的。
韩海这小子是又在忙着谈恋爱吗?因为我知道,韩海在连续离过两次婚之后,这些年里只是不停地谈恋爱,而一直没有结婚的。
我对准韩海的肩膀就是一拳,他这才看到我,也很惊喜的样子。立刻伸出手来,与我握手,口中连说:
“幸会幸会!吃饭了吗?咱们一块吃饭去吧!”
又赶忙把那个女孩介绍给我,说:
“这是我的女朋友林兰。”
韩海又回头对林兰说:
“这是我的高中同学甘子予,无州学院中文系教授,咱无州的著名作家哩!”
其实我还只是个副教授,这教授职称难评着呢,这里面的苦恼,对于非圈子中的人,真是一言难尽啊!我也不想对外人做什么解释,他们愿意叫我教授,就叫好了,还可以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呢!更不是什么著名作家,其实也只不过写点小文章自娱自乐罢了,出了无州学院有几个人认得我是谁呀?
那林兰倒也大方,伸出她的纤纤玉手,和我握了一下手,只感觉她的手冰凉,手指纤细,柔若无骨。她轻启朱唇,说道:
“久仰久仰,甘教授经常在《无州日报》上发表诗歌,我最喜欢拜读您的大作了!”
我连忙谦虚几句:
“嗨,那些打油诗啊,不值一提,根本没什么文学性嘛!林女士在哪里高就啊?”
林兰抿嘴笑道:
“什么高就啊,作家说话就是高雅!我在无州市医院当护士。”
出了电梯,韩海非拉着我去吃饭,就到银座二楼吃了顿煎牛排,味道不错,食客众多,虽然韩海说请客,我还是抢着买了单,毕竟韩海算进城,我算半个东道主呢。边吃边谈,韩海把这几年的故事告诉我了个大概。吃得开心,谈得热闹,一直聊到晚上八点多才分手。
我九点才回家,也没买成染发剂,染发的事只好等明天了。回到书房里,拿起笔来,想写点东西,脑子里却已经在回顾同学韩海的生活经历了。下面就是我这个同学的故事。
韩海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无州二中当老师。高中教师这个工作,有些外人可能认为很清闲,其实呢,每天忙忙碌碌,备课、讲课、听课、批作业、看卷子、忙评比,少有休息时间。这些年来上面喊素质教育喊得轰轰烈烈,底下的高中却都是扎扎实实地搞应试教育,以至于学生们两星期才能回家一次,在家里只能呆上一天;高三学生就更惨,星期六下午走,星期天早晨就得回来上课,只能在家里呆一个晚上啊!
当高中老师的,自然只能陪着学生,两星期才过这么一个星期天了。最痛苦的是晚上,学生要上晚自习,领导就安排每个教室里要有一个老师坐着,在那里值班看着学生,维持自习纪律。这样一来,老师们几乎平均两天晚上就要看一次晚自习,放学回家就得夜里十点多了,这可以说是高中老师最痛苦的事。有许多师范大学毕业生,宁可报考小学和初中的老师,也不肯报考高中,原因就在这里。
高中和我们大学不一样,领导要求老师们坐班,平时就算没课没自习,也要求老师们摽在办公室里。没晚自习要签到签退四次,有晚自习一天就要签到签退六次,把人拴的就和学校的桌凳似的。一天上班12个小时是什么概念?八小时工作制在世界上都实行了一百多年了,在咱们无州的高中里还只是个遥远的梦呢!
当班主任的就更惨了,早晨五点多就要起床,去看学生上早操,中午要检查学生的午休情况,晚上还要查晚休,一直到十点半,学生睡着后才离开学校,到家都快十一点了,所以有人戏称老师是: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还有人嘲讽说:
“有三种人常年晚上工作,就是小偷,小姐和老师。”
你说韩海当这个高中的教书匠晦气不?老师们的工资又总是涨得比公仆们慢,扣得比公仆们多,职称又总是那么难评聘,你说这尊师重教的口号什么时候能成为现实啊!
在各类事务中浪费精力颇多的还有监考,一年得有一两个月去干这个。这年头各种名目的考试又多,一监就得两三天,每场考试多的三个小时,少的也得一个半小时,这期间需要端坐在那里瞪着眼监视考生,不许外出,禁止看书看报、聊天打盹,煞是无聊,简直比上课还累。
七年前的一个夏天,我也被派到无州二中去监考,又见到了我上高中时的同学韩海,他就在这个学校教书。我们虽然是在同一个市的教育部门工作,可是他教的是高中,我教的是大学,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又都喜欢君子之交淡如水,于是见面机会很少,算起来,这是参加工作以来的第二次相见。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十年前,那是在一个聚会场合,我们都才大学毕业,刚刚找到工作不久。那时我们才相互知道对方的工作单位。两个人哀叹,同学这么多,就咱们两个人没料,干了教育啊,人家有本事的都当公仆去了。
韩海的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五左右吧,但还算得上英俊,脸型属于瓜子脸那一类的,那时他脸色白里透着红,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逼人的英气,很容易让人以为他的生活是成功快乐的,但我还是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时而闪现的一丝忧伤。
七年前那次见面的时候,他邀我到他家里去玩,是在学校家属区一栋新楼的顶层,爬上去累得我气喘吁吁,因为我家住二楼,爬他这六楼还真不大习惯。我年龄比他稍大一点,就问弟妹在家不在家,他苦笑而不答,我很纳闷。
到了他家门口,也没有敲门,他直接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后令我大吃一惊,怎么屋里空空荡荡,连个沙发电视都没有?这就像乍见一个人一脸笑容,张开嘴却是没有一颗牙齿一般,让人难免心生诧异。房子是三室二厅,两室朝阳,结构不错,面积一百一十平米,三口之家住这样的房子应该算很舒服了。
我诧异地问:
“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家具呢?你这是刚搬到这房子里来吗?”
韩海神色黯然,叹口气说:
“唉,我刚刚离开婚啊!东西都让那泼妇给拉走了,仅仅给我留下了这一张床。”
韩海拿出一本相册,让我看看他这位刚刚离异的妻子。那女子可以称得上相当漂亮,长圆脸,眉清目秀,樱桃小口,身段很好,丰腴而腰身摇曳,有一张照片上笑得很是灿烂,真可以说是明眸皓齿了。
我抬起头,笑着问韩海:
“长得挺漂亮啊!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怎么就离了呢?她是干什么工作的?”
韩海冷笑一声,感叹道:
“哼!她能有什么工作可干?原来就只是个没多少文化的农村姑娘,跟了我,这才混出来了。见了世面,反而把我也看不起了,仗着自己有点姿色,烧包得很,现在自己跑到无州城去闯了,还带着我刚满三岁的女儿。孩子判给她了,我给了她五万块钱。估计她现在混得够呛。”
韩海拿出一包云烟,轻轻一弹,抽出两颗烟,把一颗烟递给我。我连忙摇手拒绝了,因为我从不吸烟,但还是表示了感谢。他娴熟地自己叼起一颗,将另一颗放进烟盒里。掏出打火机,点上,缓缓喷出一口烟,那烟雾缥缥缈缈,很是有型。
韩海仰天叹口气,说:
“唉!原来我也不吸烟,这两年愁得不行了,就抽一支,消愁解闷呗,还是管点用的。”
我好奇地问他:
“当初你怎么就愿意娶了一个农村姑娘呢?”
韩海拍拍床铺,让我坐下。这房子里也没其他地方可坐呀!他搔着头发,老声老气地说:
“哎!一言难尽哪。咱们好歹都是上了大学的人,当初拼命学习还不就是为了跳出农门,脱下身上农民这张皮吗?谁不知道农民伟大,没有农民什么人也活不了,可是中国人有几个愿意做农民的?相比起城市,农村的艰苦和落后,恐怕不是几句假大空的口号就能立马改变得了的,这我难道不知道?
可我最终却还是找了个农村的媳妇,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们学校位于乡镇,不像你们城里的学校,择偶的范围很广。镇上的好单位不多,正式女职工更少,要找也就是找学校和镇卫生院的,那些女的都傲得很,我也见过几个,还嫌我个子矮呢!二是,哎——你知道李艳这个人吗?”
我对李艳这个名字似有所闻,不过这个名字重名的人太多了,中国姓李的人得有两亿吧,也就是说起码有一亿个女人姓李,偏偏中国女人起名又只是用那么几个花红柳绿的纤弱字眼,我估计叫李艳这个名字的人没有一百万也得有个几十万吧!
我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了,嬉笑着问韩海:
“你是说当年我们上高中时那个挺有名的校花吗?”
韩海苦笑道:
“可不是吗?我就是栽在她手里了。她变心踹了我之后,我一怒之下,意气用事,就娶了后来这个柴禾妞。”
我想起了当年上学时关于李艳的许多传说。李艳是我们年级数得着的美女,是六班的,我们一班离她那个班很远,隔着一层楼呢,可是听说哪个班都有她的爱慕者追求者。
人们传说这个妖艳的女子非常骚情,和好几个小伙子同时谈着恋爱,竟然能让他们相安无事。有人说这个过早成熟的女人,乳*非常大,男同学们背后叫她“波霸”,那是当时新流行的港台词。有人干脆恶毒地叫她外号“BUS”,言其像公共汽车一样任人上下。当然,公正地说,这些话很可能是那些追求李艳而不得的人,出于酸葡萄心理造的谣。
总之,我断定李艳是一个很不简单的女子,决不是像我这样的书呆子可以问津的,所以我也就很少关心这些桃色新闻。
我想,韩海这种条件一般的小伙子是不应该与这样的女子有瓜葛的,可是他竟然说栽在她手里,这怎么可能呢?
我那天在韩海家里转了几圈,几个房间都看了,我没口子的夸这房子好。问他这房子得花多少钱,他说房子是属于学校的,他只交了三万元的集资款,就分给他了,可以说是免费居住,只不过将来他若不在这里住了,学校就要收回的,还返还那三万元呢。当然你就算在这里一直住到长眠不起,也绝不会有人赶你走的。这可羡慕得我不得了,因为当时我在城里买了第一套房子,连借加贷,花了好几十万,一直月月还贷款,不得不勤俭持家,生活清苦,是一个标准的房奴,哪有韩海挣了钱就是自己的这种幸福啊。
说了十几分钟话,除了那张床,实在是连个坐的东西也没有。韩海看看表说:
“好了,这就算到我家玩过了,咱们出去吃饭去吧。”
我客气道:
“反正学校里管饭,咱们就同去食堂吃点公家饭算了,饭菜也不孬,还是十个盘的酒席呢。何必咱们自己破费呢?”
他连连摇头道:
“那不成,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来了,那有不请请的道理?再说,咱哥俩喝着酒,才好细细拉拉这些年的事儿啊。”
我见他挚诚相邀,也就“却之不恭”了。
他拉着我到校门外,一直走到虽然不远却曲里拐歪的一条街上,找了一家在当地颇有名气的特色炒鸡店,说这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又说他对饭店是很有研究的,很想将来自己也开一个饭店,一显身手。我再三说,菜多了吃不了,他还是让炒上一只鸡,点了三个青菜,要来了一箱青岛啤酒。
菜很快上来了,我们开始喝酒,没想到韩海的酒量这么大,一口一杯,很快下去了六大杯,而且他脸不变色心不跳,说话仍如未喝酒时那般清晰。我就不行了,脸早已红得赛过猪肝,赶紧挂起了免战牌,说不能这个喝法了。
韩海硬着舌头说道:
“我以前也不大能喝,这两年心情苦闷,借酒浇愁,倒也练出来了。那咱就悠着点喝。”
我就让他说说和李艳发生的故事,他收起了笑容,放下筷子,摸了摸下巴上那短短的一层胡须,说道:
“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分班以后的事。咱们高二分班时,你不是去了文科班十班吗,咱一班选理科的人多,作了理科班,我选的理科,所以还是在一班,后来进咱一班的十几个人中,就有那个大名鼎鼎的美女——李艳。”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尤物李艳竟成了韩海的同班同学,这个缘分可是不浅啦。但是,不是据说有好几个人与她有过一场游戏一场梦吗,当年的韩海只是个土而吧唧的小个子,恐怕得不到她的青睐吧。
韩海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苦笑着说:
“这个女人太有心计了。我那时候是个愣头愣脑只知读书的傻小子,你知道我学习成绩在咱班是稳居第一的,就是因为这个李艳的影响,我那年高考考得很一般,没发挥出我的最高水平,只上了个师范院校。”
我禁不住好奇地问道:
“那李艳是怎么影响你的呢?”
韩海又给我倒满一大杯酒,点上一颗烟,舒口气,悠悠说道:
“说来话长啊!那李艳刚到一班时,我因为对她的‘事迹’早有耳闻,所以虽然她确实很美,而且有那么多同学喜欢她,但是我却从未关注过她。
可是,奇迹发生了!真的,当时我只能认为这是奇迹,李艳竟然喜欢上了我!也许一方面是因为我学习好,会引起她这种成绩不好的学生,莫名的崇拜吧!这是她事后对我说过的。
另一方面,这个被男孩子们宠坏了的女孩,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竟然会有男同学对她视若无睹,漠不关心!她有好多次故意对我表示亲近,我都没理她。没想到,我越是对她冷淡,她反而越是对我感兴趣了似的,越是对我紧追不舍。嗨,你说这是什么事啊!”
我忍俊不禁,问道:
“那你们当时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不都说李艳挺开放的吗?”
韩海暧昧地笑了,摇摇手道:
“这个倒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疯狂。不过发展到接吻的程度是真的。刚开始,我还是不大接受她,可是谁受得了这样一个艳女的调戏?‘吾非圣人’,即使圣人也说过‘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嘛!我哪有那么大的定性!
李艳总是装作问问题而接近我,老是找机会过去和我同桌,我作为一个班里学习领先的人,又不好意思拒绝她!你想想,天长日久,耳鬓厮磨,哪个少男少女受得了?又何况是那样一个熟谙风情的风*女人呢!所以我后来就无条件屈膝投降了。”
我恍然大悟说:
“奥,那你们当时就算正儿八经谈恋爱了?”
韩海摆摆手,又摇头说:
“那倒也不见得。只不过,也算是在班里明开了吧!其实想想咱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八代贫农出身,家里穷得叮当响,长的个子又不高,不就是学习好,可能有点前途吗?人家要不是因为这一点,又岂会理睬咱们?再说人家不光长得俊,家庭条件也好得多,她父亲就在镇卫生院当医生,你想想,人家愿意和咱好,不正是咱求之不得的事吗?”
我点头说:
“那你上大学期间,你们还有来往吗?”
我料想那李艳是没有考上大学的。果然如此。
韩海吸烟,定睛看着我说:
“何止是来往,简直是比上高中时更热了!她没上大学,托她父亲的关系,上了个卫校,算是中专吧。还是多亏她父亲有本事,两年毕业后安排在了镇卫生院当护士。我上大学的四年间,她多次到齐州找我,还多次到过我家。再说她还给过我不少钱,你可知道我家穷得学费都凑不齐啊,这些钱还真是管了大用呢!你想,发展到这样,你就算想断又断得了吗?”
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竟为此有些感动,就向他求证:
“你后来大学毕业,没有想办法去城市里找工作,却回到这个小乡镇上当老师,是不是就因为李艳啊?”
他感慨地说:
“可不是嘛!现在我可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哎,那时候年轻啊!我现在才明白,其实爱情说变就变,是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
可是,两人既然关系发展得那样好,后来又怎么谈崩了的呢?我是越来越困惑了。
韩海突然捶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恶狠狠地说:
“唉,你能想到李艳最后跟了谁吗?说出来你也不信!她现在的老公竟然是我们学校的司机,专门给校长开车的那个狗腿子!”
我瞪大了眼睛,一脸诧异。眼神自然是充满了询问。
韩海继续说:
“不怨天不怨地,怨我自己引狼入室啊!我刚参加工作的那一年,住在学校的沿街楼上,自己住着一个大房间,很是方便。那时候李艳常来找我,我们就在那间单身宿舍里卿卿我我。可惜,我那时候太年轻,太纯洁,顶多抱抱吻吻她,竟然没有真下实法子,没把她办了!心中还想着等到结婚时才有第一次哩!真是幼稚死了!
我上班一个多月后,学校里又分来了一位转业军人,他叫王刚,年龄和我相仿佛,长得高大威猛,胸肌发达,比我要帅得多,当然在女孩子眼里也有魅力的多。学校把王刚安排到了我的宿舍,我们就成了室友。领导刚开始给他安排的工作是当保卫科长。
我们刚住在一块时无话不谈,很快成了知心朋友。可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王刚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竟然打起了我的女朋友李艳的主意!那时候,李艳不是经常到学校来找我吗?我也就毫不在意地给他俩作了介绍,大家就都认识了,见不了几次面,大家就都成了好朋友了。
我光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哪知道竟然有王刚这号人啊,‘朋友妻,不戏是傻子!’朋友的女朋友也敢勾引,横刀夺爱啊!也怪我太大意,竟一直没有发现这种苗头!真不知道王刚是怎么想尽一切花招,把李艳的心给勾了去的!反正到了放寒假的时候,我就回了老家过年,近一个月没见过李艳,等过完春节开了学,来到学校里,令我瞠目结舌的是,人家李艳已经公开和王刚好上了!
住在那个楼上的,寒假没回家的一个同事后来告诉我,我走了以后,李艳竟然还天天来我的宿舍!当时他就非常震惊!因为王刚这时已经给领导开车了,寒假里也经常有事,就干脆没有回老家,平时仍住在我们的宿舍里。很显然,李艳在此以前已经变了心,和王刚好上了!
唉,我们七年的恋爱啊,还不如人家一个当兵的,只用了不到两个月,就挂拉上了床!唉,这女人的心啊,太善变了,什么坚贞不渝啊,狗屁!《封神演义》里说:‘青竹蛇儿口,黄峰尾上针。两般犹自可,最毒妇人心。’这是过来人的真言啊!我呸!王刚一个兵痞子,认得几个字,上了几天学?不就是长得高大威猛吗?不就是长着个驴子一样的东西吗?就那话儿一下子把李艳那个骚、货彻底睡服了!
什么感情啊?以后谁再和我说这个,我就觉得恶心!唉,人啊,恰恰是最没有人味的狗东西!我算看透了,这就是个动物世界,弱肉强食,就和猴群一个样,谁高大威猛,母猴子就都是你的!千万别跟我谈什么爱情!全是狗屁!鬼才信呢!”
韩海的话让我瞠目结舌。李艳的变心,再次证明了人性的复杂。韩海与李艳的爱情悲剧使我明白,人性的复杂程度,是无论怎么估计都不过分的啊!
震惊了半晌,我才想起问韩海:
“后来你没找这对狗男女的麻烦?”
韩海气馁地说:
“开始也想闹,当时我心痛欲裂,恨不得拿刀捅了这对狗入的,可是没等我去找他们的麻烦,严格说还没等我知道他俩勾搭成奸呢,春节后开学第一天,李艳的父亲倒先光明正大地来找我了。
他是一个器宇轩昂事业有成的中年人,不愧是当官的,身为镇卫生院院长,说话不紧不慢,很有力度,眼神有一种威慑力,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他把我从办公室里叫出来,以前我们已见过几次面,我一直叫他叔叔的,当时都快改口叫他爸爸了。他约我去了学校门口一个饭店,点了几个菜,我们边吃边谈。
李艳父亲先明确告诉我,我与李艳的恋爱已经宣告结束了。当时我就傻了眼,忙问他为什么。他也不回答为什么,问我:
‘你上大学期间,李艳一共给你寄了多少钱?’
把我问了个脸红脖子粗。我说:
‘这个,我没有细算,总计大约在一万元钱左右吧!’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这是一笔很大的钱了,简直可以买一套房子了,那时候一个高中老师一年的工资也就是这个数。
李艳的父亲说:
‘你也知道这笔钱不是个小数,李艳给你寄钱都是从我这里拿的,只要是女儿真爱的人,我当然也会全力支持。我并没有嫌弃你家庭贫困,也从没因为你个子不高而给你们泼凉水。可以说我们一家都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没有理由恨我们。你更没有理由恨李艳,她在这几年里对你付出了真情,我都是看得见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几个月来,我常常看到女儿愁眉不展,甚至常常躲在一边偷偷哭泣,问她她也不说,我就猜到是你们俩的感情遭遇危机了。直到今年过年,大年三十的晚上,我们一家吃年夜饭,我反复问她为什么这么不快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艳在大哭一场后和盘托出,说了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唉,也真是造孽啊!其实这里面你并没有什么错,错只错在命运的安排。事情是李艳在见到另一个年轻人之后,忽然明白,他才是自己真爱的人!
李艳说,当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如同发生了一场十二级地震,她的人生观爱情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愿意与他白头偕老,哪怕是跟着他吃糠咽菜也值得,哪怕是被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骂她是破鞋是荡妇是潘金莲,她也绝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她一定要嫁给他!
李艳当然明白这会给你造成多大的伤害!我也很明白这件事对你有多么的不公平。可是,事实是,她已经下定决心移情别恋了!而且李艳告诉我,他们已经有了实质的爱情,李艳已经是他的人了,甚至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李艳不想欺骗你,更不想欺骗自己的感情,虽然她一直想和你坦白,但是每次话到嘴边,最终还是说不出来!这种痛苦已经两个月了,可怜的小韩啊,我也很同情你,但我无能为力!你现在能猜出她爱上的是谁了吗?’
当时听了李艳父亲的话,我已经呆若木鸡。我当然明白是谁夺走了我的爱人!当然是那个可怕的王刚!我这才明白后来一段时间,李艳为什么来找我找的那么勤了,其实她是来找王刚啊!其实早已经有无数的细节,可以告诉我他俩的奸情,可惜我闭目塞听,对所有对我不利的信号选择性失明了。唉,我太傻了,当时我还常骂王刚是个傻子,成天在这里当电灯泡!事实上,我才是他俩的电灯泡啊!真是越想越丢人啊!
当时李艳父亲又说:
‘小韩啊,事已至此,我希望你不要闹事,不要干涉他俩的婚事了,他们俩已经领了结婚证,是合法夫妻了!’
听到这里,我跳了起来,但是李艳父亲沉着地说:
‘李艳在道义上确实是站不住脚的,不过我们也没有什么亏欠你的!如果你能冷静下来,不疯狂地毁灭你们三个人,不!是三个家庭的幸福的话,李艳给你的一万元资助我就不索要了!而且不仅如此,我愿意再拿出一万元来,作为对你付出的感情的补偿,或者换句时髦的话来说,这个算给你的精神损失费!
小韩,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希望你不要闹事,这样对大家都好!你也是个老师,也是需要面子的人,闹大了,你这个老师也就没脸干了!
小韩啊,你父母辛辛苦苦把你培养成个大学生,不容易啊,你还没有孝顺他们,不值得为了一个变心的女孩子,把这个世界全部毁灭!作为一个高中老师,找媳妇是不愁的,甚至如果两年内你还没找到女朋友的话,我也会出心帮你介绍对象的!我替我的女儿向你道歉!真诚地对你说声对不起!’
说到这里,李艳父亲站了起来,对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面对这种情况,一个五十岁的老人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语重心长,理智清醒,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是满脸都是泪水,默默地哭泣啊!李艳父亲拍着我的背说:
‘孩子,你哭出来吧!我能理解你的痛苦,我也是过来人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们这三个孩子啊,是前世的冤孽啊,我知道你们都很痛苦无奈啊!’
李艳父亲说完了这番话,观察了我一会儿,确定我没有失去理智,已经开始接受现实,承认了这个无法挽回的残酷的真实。他很满意,点一点头,从包里拿出了崭新的一沓子百元大钞,一万元啊!递到我的手里,我的廉耻之心告诉我,这个钱我不能要。我推给他,但是,他又干脆把钱放进了我的口袋里。
李艳父亲拍着我的肩膀说:
‘这点钱只是表达我们一家对你的歉意,当然远远抵不上你的精神痛苦!你一定要收下,你只有收下了,我才有信心以后安静地过日子!我相信你是个有文化有理智的好青年,可是你不收下这点心意,恐怕就是让我以后无法平心静气地生活了!’
就这样,我被这位睿智的老父亲拿住了,说服了,收买了!我毫无廉耻地收了这个钱,然后毫无廉耻地在同事们面前宣布,我已经甩掉了李艳,今后她愿意跟谁就跟谁,和我已经毫无关系了!同事们虽然诧异,但是当然不会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场本来可能会闹得很大的风波,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熬过了。
我很快经人介绍,认识了上个月刚刚与我离婚的前妻,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长得漂亮,不能比李艳差!所以就要了这个柴禾妞!几个月后我们就闪电结婚了,比李艳与王刚举行结婚仪式还早了几个月!不过,婚姻的开始,悲剧倒计时。我的妻子没有文化,不能理解我的言行理想、为人处事,整日与我闹矛盾,吵嘴打架成了家常便饭,终于在今年办了离婚手续。唉!这就是我凄惨的命运啊!”
听完了韩海的故事,我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那对狗男女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啊?”
韩海伸个懒腰,长长叹一口气,无限惆怅地说:
“唉!咱与人家李艳王刚两口子是没法比啊!人家情投意合,生活幸福甜蜜着呢,真是馋死个人啊!王刚虽然只是个司机,可是会看眼色,花言巧语,最会来事,赢得了校长的欢心,今年都被提拔成中层领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