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家,我自斟自饮,默默地喝了一顿闷酒。
我痛恨自己无能,没有意志力,更缺乏行动力。几个月来,我竟然把自己的忧与乐,完全建立在了这个女孩子的眼神和表情上了!唉,长此以往,我的生活是不是要彻底完蛋了啊!
吃完饭,我到卧室里睡午觉,心里记挂着林玉,在半睡半醒之间,也不知是做的梦,还是自己的胡思乱想,竟然在脑子里出现了这样一幅带着林玉私奔了的画面:
在某个时间,为了反抗父母对她爱情的阻碍,林玉远离了她的家庭。我也放弃了我的教师工作,一起私奔到了南方的某个大都市。
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做了充分而周密的策划准备。我把我的房子卖掉,就有了近百万元现款;并且辞掉了学校的教职。当然我会给我父母和儿子留下足够的金钱,以应付今后的生活。
林玉则给她父母写了要离家出走、独自闯荡江湖的书信,并且让父母放心,千万不要找她,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然后我们就私奔啦!一个35岁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20岁的美艳女郎,在广州或者深圳租一套房子,逃离世间的一切纷扰,我们隐居啦!大隐隐于市,“惟有王城最堪隐,万人如海一深藏”啊!
有我百万元的存款,我们短时间内的生活是不用发愁的。但是大城市里的房租昂贵,生活费用是很大的。
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写作,赚取稿费来养家。我每天勤奋写作,林玉管理家务,当我完成每天的任务,我们就出去逛街,逛超市购物,回家炒菜做饭,偶尔出去逛公园,看电影,唱歌跳舞。
我们作为一对老夫少妻,不平凡的生活,伦理与禁忌的交战,必将使我们充满生命的狂欢!
虽然脱离家庭只是暂时的,将来林玉当然会与父母和好,但是短时间内显然不能让她的家庭找到我们,我们决定要像特工一样地生活啊!
每次打电话,我们要专门坐火车到遥远的地方去旅行一趟。只在那个旅行的城市打电话,防止他们根据电话位置来找到我们。当然,也可以网上视频聊天,但那是非常容易暴露我们身在何处的。
我们也可以选择不定居在任何一个城市,我们在全国各地旅行,每隔一个月就换一个地方啊!我们租房子只租短租房,只租一个月的时间!这也防止了我们会在某个城市生活得腻烦了啊!我们这才是真正的“世界这么大,我要去看看”!
但愿我的文学事业取得更大的成功,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坐吃山空。我也才会有更持久的吸引住林玉的魅力啊!毕竟,我是个中年人,她是个小女孩,如果没有对我才华的崇拜,她是不可能撇下一切,与我走上这一条不归之路的!
但是麻烦在于,也许林玉很快就会怀上我的孩子,而一旦生了孩子,变成了一个管孩子的少妇,她清纯的美丽气质必然会褪色。尿布一定会磨损爱的激情。
一旦重新陷于令人烦恼的家务,琐碎的夫妻矛盾,我们这一场私奔又有什么意义呢?毕竟再美丽的面容,成天看也会令人厌倦,我们不能光靠美丽来吃饭啊!
而且,人如果没有父母、亲友,没有工作、同事,生活也会变得单调乏味的!我能保证林玉不会厌倦跟随我奔走天涯的漂泊生活吗?
那种无根的生活,就是米兰-昆德拉所说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啊!人不能在社会属性上没有任何归属!何况,人的感情是会变的,焉知将来林玉真正成熟之后,不会喜新厌旧,厌弃我这个老头子,弃之如敝屣呢?
实际上,我这种私奔的梦想,与《月亮与六便士》里,四十岁的思特里克兰德,抛弃家庭与工作,逃到法国一个小阁楼里生活,学习绘画艺术的经历差不多吧!
思特里克兰德抛弃了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后来在巴黎却又勾搭上了他朋友的老婆。然而,令人发指的是,后来他却又抛弃了从朋友那里抢来的情人,导致了那个可怜女人的自杀!
最后,他到了太平洋的塔希提小岛上,娶了一个土人少女,画出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
英国作家毛姆的这部小说,是以著名画家高更为原型创作的。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外表“看上去很美”,事业有成,家庭和谐,一切顺利,那么他究竟为什么突然放弃这一切,放弃故乡,漂泊到异地,去从事与他过去的职业毫无共同点的事情?
毛姆认为,有的人,对生活了几十年的故乡,没有骨子里的认同感,反而对一个以前从未去过的异乡异地,找到了叶落归根的安定感觉。这就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发疯地抛弃一切,逃出旧有生活的动力。
为了一个出类拔萃的女人,他可能会这样做;为了某种事业,他也可能这样做。对他来讲,这简直是一种不可抵抗的宿命!
我私奔的欲望,一方面源自林玉对我的吸引力,另一方面,也源自我对教师生涯的厌倦,对在一个小城市里的世俗生活的厌倦啊!
我渴望像凯鲁亚克一样“在路上”,在异地的生活中,摆脱我过去生活的机械、固定、单调、乏味;我渴望实现我的人生价值,我不甘碌碌无为浑浑噩噩地混日子;生活在别处,美景在异乡!
——手机闹铃响了,把我猛然从梦中惊醒,这场私奔的画面,定格在了我的面前。
我冷汗淋漓,清醒意识到这终究只是一个疯狂、荒诞、大胆的梦幻。这注定只是痴人说梦啊!我实在没有能力去实现它。真的像那个女学生张卉所说的那样,我是有这个贼心,没有这个贼胆啊!
现在我生活中所拥有的东西,是我奋斗了三十年才得到的啊,怎么能够不珍惜呢?是的,不要小瞧这个大学老师的职位,这是我冷桌子热板凳十几年才得到的成果啊!
可以大胆地设想一下,在我与林玉私奔之后,在无州小城里会引起怎样一场可怕的舆论风潮:
整个学校会沸沸扬扬,为我这个貌似老实的人,竟会干出如此轰动如此荒唐的事,而惊诧不已;林玉的父母会悲痛欲绝,甚至失去活下去的勇气;而我的家庭也会发生一场地震,我的父母将变得无依无靠,我的儿子继失去母亲之后,又等于失去了父亲,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儿,从而也就彻底失去了幸福的童年!
言念及此,我大汗淋漓,不禁下定了决心,准备放弃与林玉的这场不伦之恋!
啊,我亲亲的林玉,我们这场梦中的私奔,使我胜利完成了一次心理的长征!我们注定只是一次深刻而纯洁的柏拉图恋爱!我们无需结合,我迄今甚至从来没有摸过一次你那可爱的小手!
我们需要的只是心灵的交融!将来你会深深记住这场旷日持久的精神恋爱,我也会在回忆里写下无数激情的恋爱篇章。亲爱的林玉,是你挽救了我,唤醒了我,激发了我,重塑了我!今后我的文学灵感,将会全部拜你所赐,你是我的缪斯女神,你是我的泰山圣母!
在你将来的回忆里,也许我是一个目光灼灼的小人,也许我是一个精神崇高的导师!也许我耽搁了你的幸福,也许我开启了你丰富的人生!我的命运中因为有了你,而绽放了一朵奇葩!
你注定是一个不凡的女子,也许你会像林徽因那样在历史上灿灿生光!因为你的人生与我产生了碰撞,我们共有了一段美妙的感情,一个奇迹的交集;当然也可能是一个可怕的漩涡,一个恐怖的陷阱!
你美得令人眩目的肉体,不可能属于我;但是你冰清玉洁的灵魂,将永远被我珍藏在心里!我也希望,你的精神世界终生笼罩在我的光芒之下,你的似水柔情将终生服膺于我的魔力的召唤!
阿门,魔鬼已经降临到我的头脑中,林玉,你将是我终生的牵挂!我不能没有你!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在我的头脑里,在我奋笔疾书的笔记本上!
苍天啊,大地啊,美丽的神仙姐姐啊,我——不甘平庸的甘子予,是不是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