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庸人自扰——班主任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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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同学的偶遇

和小匡分手后,我开车回家。到了我家附近的停车场,这时天色早已黑透了。

在经过一个停车起降杆时,我拐弯太急,没看清楚路况,结果车右侧后门,蹭在了起降杆的铁桩上了。

下车一看,刮了好大一片漆。我的这个心痛啊,这车我才开了四千多公里,还没出磨合期呢。当初为了省钱,我只买了交强险,并没有买全险,所以这种出于自己失误的刮蹭,是只能由自己买单的。

夜里因为思念林玉,竟到两点还未入眠。满脑子是她的音容颦笑啊!真是深刻的相思,造成深度的失眠!

第二天是周六,上午我精神恍惚地开车去别克4S店修车去。

就在把车开进修车车间,刚下车之后,在车间门口,竟遇到了我上高中时的女同学林艳!

前面曾经提到过,林艳是我高中时代的女神,是我暗恋的对象。可是在经过一番似有若无的追求之后,我还是死了心,不过却深深地把她记在了我的心里。这就是我当年神圣的初恋啊!

不过,无情的岁月是会摧残掉一切绝代佳人的容颜的。最令我尴尬的是,竟然不是我先认出林艳,而是她先认出了我!当年我在林艳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一个幼稚青涩的小男孩罢了。

如今不能不说,林艳真的是老了,脸上已经很难找到一丝她当年的青春靓丽了!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身材臃肿,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

而林艳的年龄,如今应该也只不过才三十六七岁吧,按说应该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才对啊!唉,见人莫问荣枯事,观看容颜便得知,很明显,她这些年的生活很不如意啊!

而我,考上了大学,当上了老师,这些年的生活,除了去年妻子的去世,给了我一个重大打击之外,其他的事则都是比较顺利的。而且,大概男人普遍老得慢一些吧,反正是由林艳先叫出了我的名字:

“甘子予!”

不可饶恕的是,我当时竟然愣怔了一会儿,抬起头辨认了大约五秒钟,才迟迟疑疑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啊!是林艳吗?真想不到,竟会在这儿遇见你!一眨眼,咱们都十几年没见面啦!”

林艳满脸沧桑,挤出了一丝悲欣交集的笑容。

林艳当然明白,当年我曾是她的崇拜者,如今世易时移,她在我眼里已经是一个毫无女性魅力的中年妇人了!林艳随口回应些无聊的话题:

“你也是来修车吗?”

我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是啊。我还一直不知道,你在哪里工作啊?”

林艳苦笑道:

“什么工作不工作的,我又不像你这样考上大学当上教授的才子,这些年我还不就是到处给人打工,凑合着养家糊口过日子罢了!”

两人不禁唏嘘叹息。然后回顾高中生活,聊起几个同学。

正说着些闲话,这时从远处走过来一个个子矮小、面容黑瘦、额头布满皱纹的男人,乍看像是五十岁的人。他在尽量瞪大那双黯淡无神的小眼睛观察着我。

林艳忙向他招手,说:

“老公,这是我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

又把我介绍给他:

“甘子予,大学教授,咱无州有名的作家。”

我忙过去和他握手,他一手的油腻,让我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似乎怕传染上瘟疫的惶恐感。

他在一个小公司当司机,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两千元。这次来就是为了把公司送来修的车开回去的。林艳则是顺道搭车去别处有事。

他们的车已经修好,刚才林艳的老公就是去交钱的,现在他们准备走。

我恳切地邀请他们一块吃顿饭,但是终究被林艳拒绝了。转瞬间,她老公开着车绝尘而去。我与我中学时代的梦中情人的唯一一次邂逅,就这样尴尬无奈地结束了!

我回到家后,兀自内心波澜起伏,感慨时光流逝的可怕。情郁于中则形于外,于是坐到书桌前,写下了一首打油诗。题目就叫《偶遇女同学》,内容如下:

天气阴沉云雾多,我在周末去修车。

车间门口四处望,恰遇高中女同学。

十年不见惊已老,难信皱纹竟上额。

当年青春美少女,如今憔悴黄脸婆。

岁月匆匆催人老,我亦霜雪两鬓落。

当年曾是前后桌,暗生情愫未敢说。

而今简单几句话,就把当年情打发。

邀请吃饭未获允,转眼分手如浮云。

人生何处不相见?何况无州小地面!

如今我心已麻木,眼泪不知为何物。

爱情只是两个字,颠倒人间多少事!

生活道路虽漫长,偶然之举定沧桑。

岁月是把杀猪刀,流光容易把人抛。

想起当年众同学,风流云散迹已绝。

高中同学五十人,而今已有成鬼神。

如同飘蓬偶相逢,为了生存四处奔。

只是普通女同学,杯水风波没什么。

忽思人生大意义,不过文人一积习。

感慨唏嘘亦无益,今日光阴如电逝。

珍惜人生健康时,做些好事后人记。

并且顺手把这首小诗发在了我们无州学院中文系的QQ群上。

我们这个QQ群包括了中文系的全体在校师生。主要用于发布学校和系里的通知。老师或学生什么时间开会啊,什么时间开展什么样的学校活动啊,就都在这个群里下通知。

不过有些师生在这上面发布买卖什么商品的广告也可以,也有些人在上面发些短小精悍的段子,博大家一笑。我则经常在上面发表与这首《偶遇女同学》相类似的打油诗,算不上什么文学作品,只不过是发发感慨或牢骚罢了。

不久,看到群上有几个回复,大都是竖起大拇指的图片,强啊,顶啊,赞啊之类的,我也没有在意。忽然我看到林玉第一次在群上发言了,她说:

“老师的感情生活很丰富嘛!”

我惊得一身冷汗,赶紧回复了一句:

“哪里哪里,连编带造,别当真,艺术高于生活嘛!你不也说我算个诗人嘛!”

林玉回复了一张手捂着嘴嘻嘻而笑的表情图过来,就不再发言了。

正准备关上QQ呢,看到中文系文学刊物《陀螺》编辑部给我发来了一个催稿的通知:

“甘老师,下期刊物交稿日期快截止了,还不见有您的大作。请用您的如椽巨笔,支持一下我们这个小杂志吧!”

我近期沉迷于对林玉的痴狂中,竟没有能够写出什么像样的作品,只不过经常在笔记本上写写对爱情的感悟罢了。着手写的几篇小说也不大适合这个校刊。

于是从笔记本上随手找出一篇爱情独白:《当爱情降临,我们该做些什么?》,就从QQ上发给了编辑部。

——这篇随笔内容如下:

当爱情降临,我们应该精心培养,耐心等待她的成长壮大。揠苗助长的爱情一定失败,仓促表白的爱情很难成功。

当爱情降临,我们要严肃地对待,冷静地思考,细心地呵护。不是什么样的人你都可以与之发生爱情,还是必须得有个正确的选择。外貌不能当做第一位的考虑条件,否则你一定会大呼上当。

当爱情降临,你一定要沉住气,谨言慎行。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前面可能就是陷阱,是让人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爱情降临,我们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要把这个秘密泄露给别人。人多嘴杂,人言可畏。弄不好,美妙的爱情就会在唾沫的海洋中,变成一个泡沫般的笑话。我们不但不能告诉与此事无关的同学、同事、朋友,也不能告诉与我们的生活密切相关的亲人,例如父母。尤其是那些不以婚姻为目的的爱情,更是会被人认为是卑鄙的流氓行径,势必会引起家人的担心和忧虑。

当爱情降临,作为男方,一定不要采取主动,要本着“不主动、不拒绝”的态度去应对。自古以来就是“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你想让爱情更容易成功吗?那你还不如守株待兔!在这个世界上,真该是你的东西,没有人能夺得走;不该是你的东西,即使你侥幸占有了,也会很快失去!虽然有人说,只要死缠烂打,女方终究会顺从;但是,更常见的结果则是,越苦苦追求,越是没有可能性!也许爱情真的像影子,你永远追不上它;但是当你回头走自己的路,影子却会永远不离不弃地跟随着你。

当爱情降临,你一定要稳住心神。该干的工作还得干好,不能出现丝毫漏洞;该处理的关系还得处理好,不要给自己未来的发展留下后遗症。无论你的新爱情能否成功,你将来的人生还得继续进行。所以,不要孤注一掷,不要破釜沉舟,要想开看开,应对从容。

当爱情降临,我们唯一可做的,其实就是在幻想中等待。你可以大胆的幻想一切荒诞的情节,你可以在笔记本上写下匪夷所思的白日梦,你可以给你的女神写下无数火热的情书,但是轻易不要发出去!如果她真是你的女孩,她一定会主动向你发出爱的信号;如果她不是属于你的女孩,你的求爱只会让她感到可怜或鄙夷!

当爱情降临,你可以奋笔疾书,写下一部小说。直到爱情幻灭,小说难以为继。你当然可以继续演化虚构故事,但是你的感觉不再细腻,感情不再真实。你可以长话短说,复杂的情感凝缩成一首诗;你也可以加水加面,把它揉成一部长篇小说。你的爱情的浓度决定了你的小说的长度,你对她爱的深度决定了这部小说打动人心的力度!

当爱情降临,一个新的人生阶段即将开始,你的生命中布满了阳光和雨露,你的心情中充满了颤栗和思虑。而当爱情逝去,你的生活重归平淡乏味,你的人生重新黯然失色。你的写作灵感会由汩汩滔滔得爆棚,变成凄凄惨惨戚戚的零落思絮。

当爱情降临,你的大脑会高速运转,分析总结思考着你过去人生中的一切经验教训;你的心脏会快速跳动,释放出你想象不到的巨大动能。你的双手将有大力神般的力量,你浑身都将充满狂热的激情。而当爱情离去,你铿锵的步伐将变成滞重的步履,你洪亮的嗓音将变成沙哑的呻吟,你明丽的容色将变成暗淡的死灰。

当爱情降临,我二十天写下了十万字的笔记。是你给我带来了缪斯女神,使我进入了疯狂的写作状态。爱情唤醒了我的生命,文学拯救了我的人生。当岁月无情地流逝,一切都失去痕迹,甚至我苍老的面容竟让你无法相识!但我的文字还在,还会提醒你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一切都还存在,一切都在心里!

当爱情降临,如同人类重生再造,神性的光辉布满了你的额头,狂热的火焰占据了你的双眸。你的自信心无比强大,你的幸福感就像拥有了整个宇宙。

当爱情降临,你已经逼近了永生;当爱情逝去,你已经接近了死亡。世界在你眼里完全破碎,风花雪月再也引不起你的一丝兴趣。

当爱情降临,你就幸福地笑吧,唱吧,跳舞吧!不要辜负生命中这罕有的奇遇。而当爱情逝去,你就痛苦地哭吧,叫吧,沉默吧!不要妄想掩饰自己的失败和无奈。

当爱情降临,让我们狂热地欢呼:白日放歌须纵酒,夜晚红袖好添香!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让我们勇敢地去做一切应该做和不应该做的事情!

——其实很显然,上面这些昏头昏脑的疯话,都是林玉这个沉静忧郁、清纯脱俗,有时却又显得古灵精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近日带给我的复杂情绪啊!

真是很难想象,等林玉看到我在《陀螺》上发表的这篇文章的时候,会做何感想?!她会怎么看我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师呢?

她是芳心窃喜呢,还是恼羞成怒?是鄙薄我的胆怯呢,还是赞赏我的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