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著花迟。
高标逸韵君知否?正在层冰积雪时。
一人穿着雪白色的貂裘,一丝红色的带子系在脖颈间,为这雪天银色增添了几分多姿的色彩,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被他吸引过去,那人迎风望雪,几欲与山间美景融为一体,引得无数来往路过的行人驻足观看。真真是让人流连忘返,不忍离去,唯恐错过这天地间难得一见的美景!
远方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子的嗓音,她呼唤道“少爷……”
众人听见这个声音,并不放在心上,只道是谁家的丫头来寻主子。眼睛依旧看着那个身影,微微赞叹道,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哪!
只见那个雪白貂裘的人转过身来,一举一动都好似能将那些人紧紧的勾住。
众人朝他看过去,无不惊艳,修长的柳叶弯刀眉,晶莹剔透得好似能看透人心的眸子和那微微牵起的嘴角,带着宠溺和温柔!眼睛泛着光芒,柔情似水注视着那个女子的到来!
女子看见他转过身来,欣喜的加快了脚步跑到他的身边,轻声叫道“少爷……”
众人一听,无不失望,如此难得的佳丽居然是个男子!真真是让人难以心声遐想!
有眼尖的人发现,惊叫道“这不是刘家少爷么!”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起来,定睛一看,这不真真是那个刘家少爷么!
是啦是啦,论天下,还有谁人之资能与京沧首富之独子刘晋元相媲美的!
众人心中有了猜想,可是任是谁也不想放弃这难得的水天山色的美景!俱都不愿意离开!
如姬看着他的脸颊被冻的通红,心疼道“这雪景每年不都是一样,家里面梅花盛开,腊雪红梅不比这清冷的山间漂亮许多,何苦到这里来遭这份罪呢?”
刘晋元看着她,笑道“非也非也,这雪每年都下,可是每一年来观看的心情都不一样,这看雪的心情自然也不一样!你不知道,今年的雪景比以往还要好看几分!”
如姬看着他高兴的神情,心中很是心疼他,故作嗔道“哼!有什么好看的,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山一水一树木而已!”
刘晋元听着她的话语,略微思索着,忽而开心的大笑起来,将身前的人一把揽入怀中,连连道“对,对,对,还是你说得对,不过一山一水一树木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如姬虽然对于这些东西并不放在心中,她的一颗心思都放在家中的那些男女老少,衣食住行上,可是,从很多个时候,她的见解无一不比自己通透!无一不比自己明白!
刘晋元看她逐渐泛红的脸颊,道“走吧!我们回家去!”
将她裹在自己的貂裘中朝着山下走去!
留下的众人细细的品味着那句话,一山一水一树木——而已!
末了,摇摇头,转身离去!
可见,世上的人,不同的人对于同一句话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如姬心疼自己的相公,对于周围的山色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刘晋元虽然对山间的美景观看许久,可是,却总也不得解脱,想要离开却又不舍得放下这一美景,于是继续驻足在这山间,不忍离去!直到,如姬说出这句话,他才明白,这世间的美景无一不是一山一水一树木组合而成的。今夕复今夕,明夕复明夕,明日何其多,往日不再来!
他想明白了这一点,于是携带着妻子下山去!
而留下的众人,他们虽在山间停留多时,可是观看美景的时候总也带着不枉到此一游的心境,他们看的是美景,品的是美景,可是却总也得不到领悟!
并不是说他们领悟不了这一道理,他们只是被俗事迷住了眼,不得看清罢了。
刘晋元带着如姬下山。
在路上如姬忽然想起来,对他说道“今天我父亲和秦阜他们要来!”
刘晋元蹙眉,“他们来干什么?”须臾想到了什么,嗤道“秦阜这小子放着好好的帝王不做,将国家大事交给自己的媳妇处理,自己溜之大吉,带着老丈人躲到这么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他究竟是何意思?”他看向如姬,道“告诉你啊!可不准给他开门,他要是进了家门,让人撵出去,本少爷可不侍候他那样的人!”
如姬没有抬起头看他,微微叹了口气,很是无奈,自己身侧的这个男人已经是两个五岁孩子的爹了,可是,说起话来总是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孩子气,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还不是被你给惯出来的!??)
“那我爹呢,一并赶出去?”如姬说道。
刘晋元一听,马上转换了脸孔,笑道“那当然不是,这怎么可以呢,怎么能把岳父大人关在门外呢,如姬,你放心吧!我一定亲自出镇去迎接岳父大人……”
如姬哼道。“真不知道你是真心还是虚情!”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呢,本少爷对你一片赤城,真心山月可鉴,你说虚情,这可真真伤害到本少爷了。”
如姬心知自己将他惹恼了,紧紧的缩在他的怀里,与他离得更近一些。
刘晋元低头看着她的脑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并不如自己说的那样沉下去,反而微微勾起一抹弧线,带着一丝得逞后的狡黠。
夫妻之间小吵小闹很是正常,可要是总是自个儿的衣服赢——那也没什么,他也不过是偶尔对着她撒撒娇,寻找一下自己作为丈夫的那颗傲娇的心!
回到家以后,并不如刘晋元所说的那样,他亲自出镇去迎接,秦阜已经带着苏秦到了他的家中。并且已经和孩子们打成一片,一口一个外公,大伯的叫着,让人听起来很是热闹和愉悦!
如姬和刘晋元走过去恭敬的叫了一声“父亲!”
苏秦看着他们两人,很是欣慰的笑道“好,好,晋元,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刘晋元揽了揽如姬的肩,眼中带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坚定!
苏秦转身和孩子们打闹起来,玩成一片。
刘晋元看秦阜含笑看着自己的模样,蓦地凑近秦阜,嫌弃道“你这厮怎么来了,居然还带着你家的小鬼头,赶紧带回去,要是待会咱们的皇后娘娘找不到小皇子带兵踏平我家,你负责么?”
秦阜斜睨他一眼,“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了你放心吧!苏羽的父亲还在你家的,你家不会被踏平。”他的眼睛看着院中玩耍的那三个孩子,慢悠悠的道“你家只会被拆了!”
刘晋元看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气的咬牙切齿,飞快的跑进自己的房间,他要马上写信飞鸽传书,让皇后娘娘知道,秦阜究竟是个怎样的卑鄙小人!
他不会真的去飞鸽传书给苏羽。他只是让人去准备上好的炭火送到房间去,京沧冬天的天气很是寒冷,他担心父亲的年纪有些大了,乍来到北方会有些不习惯,担心他会生病,让人准备好了姜汤,给他们没人端去一碗!
刘晋元抬着姜汤走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一群人围坐在炉火旁,三个孩子都围在苏秦的两侧,如姬和秦阜相邻而坐,如姬的养母也在当场,只是看着苏秦的眼中带着悲情和复杂!
她看着自己眼前坐着的这个男人,他是害死自己主子的凶手,可是,现在看着他如此模样,他对自己主子的惦记,都让自己在想,究竟还要不要去恨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看着如姬和那个男人亲昵的神态,她选择放下仇恨,这个人是自己主子孩子的父亲,她没有理由造就如姬的悲剧,她好不容易才真正的有一个完整的家!上一辈人的事情不应该延续到下一辈人的身上!
刘晋元看到她的模样,知晓她已经放下了,欣然一笑,朝着他们走过去,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刘念祺拉着他的衣摆让他坐在自己身侧,凑近他的耳朵欣喜的道“爹爹,爹爹,外公在和我们说他和外婆的事情呢,他们以前出去打战的事情,外婆好英勇啊,比之男儿还要更胜一筹哩!”
刘晋元看向苏秦一眼,笑着询问道自己的孩子“真的么?”
三个小孩子同时答道“真的哩!”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刘晋元走近苏秦的房间,他还没有睡,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到来一样,他盘腿坐在炕上,身前放着一盘棋。
看到刘晋元,他道“过来,和我下盘棋!”
刘晋元走过去,他即使什么都没有开口,苏秦也会知道自己今日的来意的!
他早知道真相,如姬母亲死去的真相!虽然此刻并不想着为如姬的母亲报仇,可是,他需要了解真相!给如姬一个交代。给如姬的母亲一个交代!
“我们一起在战场上闯天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一刀一箭拼搏出来的!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很有谋略,可以说我能拥有的一切,很大一部分都是她给我的!”
刘晋元沉吟,问出自己心里想的事情,“那你为什么……”
他没有说完,苏秦知道后面的话,他接道“为什么听信谗言,为什么宠信奸臣,为什么置她的生死于不顾!”
刘晋元点头。苏秦继续道“朕是皇帝,可是,就像羽儿的母后所说的那样,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皇帝,朝廷上下的人没有一个信服朕,所有的军马都在她和她哥哥的手中,朕需要得到认可,朕不仅是一个男人,朕还是一个皇帝,朕不能再这样下去!”
“所以,你杀了她?”刘晋元震惊!
苏秦笑,“朕不过是寻了一个借口,将她软禁起来而已!”
“什么借口?”刘晋元在脑海中不停的翻阅着自己以往所了解到的那些关于开国皇帝的历史!
“你假借蝗虫之灾,天狗食月之机将她囚禁起来的!”
苏秦赞赏的看着他,“你真的很聪明!如果不是你无心朝政的话,只怕以你的身份和实力,这个天下早就是你的啦!”
刘晋元对他的夸赞置若罔闻,“你如此对待那个对你一心一意的女子,如此处心积虑!”
苏秦没有说话!手中握着的棋子迟迟没有落下!
刘晋元的眼睛锐利的看着他,苏秦将棋子放下。刘晋元看他一眼,手中拿着的黑棋快速的落下!说了最后一句话,他站起身离开!“黑棋不黑,白棋不白!”
秦阜看着自己眼前的白棋,最终咀嚼着他的那句话,白棋不白!白棋不白!白棋不白……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明月,泪湿了眼眶,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而下,满目悲凉!
秦怡,朕究竟还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