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地而起,夕阳泼洒在天边的残红被划拉成几道,如浸染着淋漓鲜血的巨大纱帘延伸了大半个天空。枯败的草叶在血色天空下漫天飞舞,银杏树叶从远处飘飞过来,像是片片金黄色的云朵,在血色辉光下美的诡异。
银杏树下有一颀长的玄色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蓝衣女子。余晖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风吹青丝,衣带飘飞,只一个影子就足以担得起羞杀众生四个字。
几片银杏树叶从慕容雪面前轻轻飞掠过,宛若蓝天上悠然自在的云朵,只见她渐渐松开了自己两条瘦弱的胳膊,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当她转过身后,前方立在银杏树下的玄色身影就出现在她的眼帘,宇文炎!
宇文炎缓步走到慕容雪面前,“见到我你不是应该夺路而逃吗?你这样乖乖地就束手就擒,倒是很让本王吃惊。”声音很低沉,但从那张殷红的薄唇中吐出来却带着丝丝摄人心魄的邪魅。
“你这是什么表情,没有林辰,你果然连同本王说话的底气都没有。”宇文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蓝衣女子道,衣衫单薄,小脸有些苍白。
宇文炎俯下身来,绝美到妖冶的脸一点点地靠近眼前蓝衣女子的脸颊,狭长的丹凤眼漆黑深邃盯着眼前的小人儿就像是猎手看着已经到手的猎物。他修长洁白的手触在慕容雪细嫩的肌肤上,竟然像是抚摸,但却是沁尽皮肤的冰冷。
“你这妆化的也太糙了点,和本来面目出入不大。”男子修长有力的手在慕容雪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慢慢滑动,低沉的声音也是不疾不徐,“你这是要让慕容复认不出,还是让他认得出呢?”
蓝衣女子澄澈明净的双眸中的怒色越来越盛,看到女子好似即将要暴怒的神色宇文炎殷红的薄唇微勾,一副玩味。
蓝衣女子猛地别过脸,男子放在上面的修长手指颇为潇洒地摆开,慕容雪瞪着宇文炎,声音清冷道:“宇文炎,这里是皇宫,不是你的摄政王府,我是灵幽国使者向皇后举荐的药师为什么看到你要夺路而逃?”
“威胁我啊?”宇文炎勾起女子微尖柔滑的下巴道。“皇宫,皇帝,竟然拿这个威胁我,慕容雪我是应该认为你这是愚笨还是天真呢?”
慕容雪一双澄澈的怒目对着自己面前这个邪魅妖冶如魔鬼般的男人,明净的眸子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慕容雪怒道。
“不用这么害怕,本王又不会杀了你,就算不看在雪羽阁的面子上,也要看在灵幽国使者的面子上。慕容峰的命还要靠着你来续呢,我若是就这样随随便便将你杀了,那慕容复岂不是也要一命呜呼了,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宇文炎将自己的手从女子微尖柔滑的下巴处放下,低沉的嗓音由嘲弄到冷然。
这不是第一次慕容雪听到眼前的这个男子对一国之君直呼其名,身为臣子在说皇帝时丝毫不避讳,绝美到妖冶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屑,就连语气都是冷然的嘲弄。
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却不是在九五至尊的下面。
初来金煌时,大街上凝玉馆的门前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她还不知道在这个世上何为等级差别,她看到这个男人悠然地踩着仆人的脊背下车,看到周围人小心翼翼投在他身上的目光,看到一众黑色锦衣男子神色极为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她似乎是明白了,何为高高在上的贵族,何为命如草芥的平民。摄政王,冥影楼主人,在她刚来金煌老天就把他们纠缠到了一起。她不知道他堂堂一个摄政王为什么偏偏与自己过不去,不过现在好像是知道了,小时候他们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深仇大恨,竟能让他记恨自己这么多年!关于朝堂的权谋与纷争以前的她是绝不会有半分兴味,沐风和其他师兄在一旁就当时天下局势展开滔滔不绝的争论时她就独自一个人趴在树干上百无聊赖地斗鸟玩,偶尔也会看到树下一众人争得面红耳赤吐沫横飞差点打起来,场面倒是非常热闹。流云派一直秉承的是修身齐家平天下的信念,对派内弟子于朝政之事敏感度的培养很是注重,流云派在江湖上是神秘低调不参与朝堂纷争,但是江湖之中数一数二的大派怎么可能会在这个风雨如晦的王朝独善其身呢。在流云派入门弟子的五门必修课业中,关于朝堂政事的四书五经和谋略权术,这门课业慕容雪一直在众多流云派弟子中垫底。授这门课的是竹翁,竹翁平日对弟子们很苛刻,对慕容雪更是如此,但是慕容雪次次在这门课测试中倒数第一,他却从未因为这个奚落过她。
但是现在作为雪羽阁阁主,朝堂局势,谋略权术,她不喜欢,但是她没得选。雪羽阁势力远远不及往昔,但是安插的细作多少还是能渗透到皇室世家之中,之前慕容雪数次听聆音分析朝堂局势,但是深入皇宫她才知道雪羽阁捕捉到的信息面是有多么狭隘。
皇帝身染恶疾,灵幽国联姻之事,遍布在皇宫内的影卫……诡谲莫测的皇宫是怎么可能只看光鲜亮丽的表面,看似还算平静的皇宫内一场还在酝酿的风起云涌即将缓缓到来。
而能搅动整个容天国风云变幻的,除了眼前眼前这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谁还会有这样的能力,这样的狼子野心呢?
男子身上的玄色锦袍在萧瑟秋风中浮动,上面的银丝暗纹绣着的是一片汹涌的云潮,在这凄厉的狂风中有着吞没一切的气势。狭长的丹凤眼里面漆黑莫测,不像林辰哥哥的眼睛虽是深邃但是清明无波,漆黑深沉得摄人心魄,里面仿佛蕴藏着来自地狱的阴寒,只是对视都可以让对方不寒而栗。
宇文炎这个人与他的身份一样神秘。卫国候宇文曜独子,容天国摄政王,不过只是他在朝堂上的一面而已。冥影楼的主人,这个身份又有多少人知道呢?曾经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雪羽阁近年来暗中调查却一无所获,因为他已经将自己过去的痕迹一一抹去了。
一道血红色的辉光射在两人目光交汇处,有两片银杏树叶在上面跃动,金黄色的边缘潋滟着流动的残红,泛着寒气,就像两片嗜血的刀刃。两人就这么定定地站着,不知过了多久,慕容雪终于动了动蝶翼般的睫毛,澄澈明净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尴尬。宇文炎漆黑深邃的眼睛仿佛有种摄人心魂的魔力,慕容雪每次与他对视时目光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食进去。
远处有几个人向御花园走来,走在最前面的身着明黄色的宫服,若是连这人都认不出慕容雪这些天算是在这皇宫白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