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窦虎郎离去的身影,杨广轻拍了两下手,从大殿一处走出一道身影。
杨广开口吩咐了几句,那身影便转身离去,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杨广脸上却浮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窦虎郎心不在焉的走出了六合城,不由再次回头打量这座巧夺天工的建造。
这大隋天子的心思果然深不可测,一番谈论下来竟然让窦虎郎完全揣摩不透。
抬头望了望天,夕阳西下,余晖洒落。
自己那隐晦的提点,真的能奏效么?
历史哪是这样容易改变的?自己这次真能打击到李渊父子么?
窦虎郎心里没底。
借刀杀人,这把天下最大最快的刀可不是这么好借的啊。
窦虎郎轻晃了下头,想不通杨广为什么会放过自己。
欣赏自己,起了爱才之心?
这个理由窦虎郎自己都感到荒唐可笑。
看在逍遥子的面子上?
这天下还有人能让杨广给面子么?
还是说,自己在杨广眼中有什么利用价值?
窦虎郎脸色不由一冷。
陛下,您可听说过玩火自焚这个词么?
今日,我是一个棋子,身不由己,安知日后我不能跳出棋盘,成为执子之人?
*****
杨玄感在逃,逃的狼狈异常,完全不复当日那副成竹在胸的从容。
失败来的太突然,让他根本措手不及。
当日他率领几十万大军围困东都,城中樊子盖只能固守,而不敢出城迎战。
在李子雄等人的蛊惑之下,杨玄感已经生出了自立为帝的心思。
只等破了洛阳,便以此为都,建立属于自己的王朝。
只是,美梦还没成真,就已破灭。
杨玄感几十万大军,每日里人吃马嚼,耗费的粮草不可计数。
杨玄感从黎阳出发,所带粮草并不多,这一路之上又不断招兵买马,粮草所需更是一桩头等大事。
就算在各地郡县里有所补充,但经历两次东征之后,这些郡县所存粮草也是不多,对杨玄感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开始时,李密不断从黎阳松来粮草,杨玄感也无需担忧。
只是三日之前,黎阳那边便再没有一粒粮食运来。
杨玄感多次派人催促留守黎阳的李密,只是,几批人马派出,李密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就在杨玄感为此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好消息传来。
反贼刘元进率十万大军渡江北上,前来东都跟杨玄感汇合。
重要的是,刘元进随行带了大批的粮草。
杨玄感亲自出帐迎接刘元进,当即册封刘元进为余杭郡公!
这个赏赐,不可谓不厚,要知道此时杨玄感自己的爵位也不过是国公而已。
当夜,杨玄感大摆宴席,为刘元进接风洗尘。
席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了却心头大事的杨玄感喝得微醉,正要安歇,却突然听到营中哭喊声、厮杀声不断……
被惊的魂飞魄散的杨玄感完全没了主意,在弟弟杨积善等人的拼死护送之下,才逃了出来。
此时天色拂晓,杨玄感担忧的向身后望了一眼。
“大哥,追兵没追上来。”杨积善递过来一个水囊,说道。
杨玄感喝了口水,稍解了下喉间的火辣,借着一丝明亮,打量着自己身边的部众。
人数只有粗粗几千余人,而且由于逃的仓皇,很多人都衣衫不整,丢盔弃甲,活脱脱一群逃难的难民。
杨玄感悲从心起,不由瘫倒在地,颜面嚎啕大哭起来。
“完了!全完了!”
“大哥。”杨积善低声道:“此时不是哭的时候,咱们要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杨玄感征愣了半晌,突然一下跳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敌人到底是谁!”杨玄感一把揪住杨积善的衣领,恶狠狠问道。
“大哥!”杨积善涨红了脸。
杨玄感无力的松开了手,他又不是傻子,此时逃出了生天,也开始琢磨过味道来。
“刘元进!狗贼子!枉我待他不薄,竟敢阴我!”杨玄感咬牙切齿道。
“大哥,事到如今你怎的还如此糊涂?”杨积善急道。
杨玄感一愣,疑惑的看向弟弟。
“大哥,你莫要忘了,这刘元进是谁介绍给你的!咱们军中缺粮,你多次催促李密无果,就在这时刘元进带粮草前来,他一来,大营就起了乱子,事情怎么会这么巧!”
杨玄感放佛被雷劈中一般,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你是说法主背叛了我?”半晌后,杨玄感有些不确定道。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么?”杨积善恨声道。
“不,不会的。我待法主如手足,法主也对我一片赤诚,他一定不会害我,一定不会!”与其说在给杨积善解释,不如说杨玄感在努力说服自己。
“大哥,你怎的还执迷不误!那李密明明就是狼子野心,你却引狼入室!”
“法主不是这样的人,我事成之后,他便是从龙首功,可是他背叛我,又有甚么好处!”杨玄感喃喃道。
“哼!”杨积善不屑道:“从龙之功,哪里比得上自己当皇帝来的过瘾!”
“甚么!”杨玄感大惊失色道:“你是说法主他也有那等野心?”
“当年杨广看重李密之才能,想要委任于他官职,可是李密又是怎么做的?”
杨玄感沉默不语,这桩往事他当然知晓。
李密曾祖位列北周八柱国,出身显赫,其父李宽在杨坚一朝官拜大将军。
李密年少便以才学闻名,杨广即位后,想要重用于他,李密却婉言谢绝。
杨积善继续道:“大哥,这李密野心如此之大,怎会甘心屈从于大哥之下,他这是想借大哥之手,搅乱天下,自己好从中得利啊!”
杨玄感还是有些不信道:“纵然是他贵族之后,也有些薄名,可他凭甚么有此野心!他凭甚么!”
杨积善吐了口浓痰道:“有野心还需问为甚么么?大哥你又凭何生出了野心!”
杨玄感默然不语,突然好似想到了甚么,再次抓住杨积善的衣衫问道:“你说,那个桃李子可是说的李密?”
杨积善一愣,不知怎么回答。
杨玄感却自顾道:“桃李子,应的是个‘李’字。勿浪语,就是不可说保密之意,不正合了一个‘密’字么?”
杨积善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哈哈!”杨玄感失心笑了起来,“可怜我杨玄感聪明一世,处心积虑谋划大事,更是将这贼子引为心腹,没想到却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杨积善心中担忧,连忙晃动了他几下。
杨玄感回过神来,脸上带上了无穷的恨意。
“李密!我杨玄感跟你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