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到十五的年食,那是按份例全都准备好的。
大商朝各地的饮食口味是什么,关莳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关家,食物只是用来填饱肚子的,不分口味,而刘氏和罗氏,口味偏重,她们不论是什么菜,盐都下的重。
用她们的话说,菜是拿来下饭的。
她这里刚淘好米,正准备生火做饭,就看到罗氏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不但挡了阳光,还透着森森的冷意。
关莳掀了掀眼帘,就没理她,开始专心致致的添柴生火。
罗氏正要说话,去而复返的刘氏就来了。
“你个丧门星,站在这里做什么?当挡门神啊,不干活就给我站一边去。”对刘氏来说,漂亮话她张口就来,骂人的话,她也是脱口而出,完全不用打腹稿。
罗氏先是吓了一跳,反应回来,就一脸兴奋的指着关莳道:“娘,我刚才看见,妹妹好像往锅里加了什么东西,看样子像是药粉。”
一语说罢,罗氏又灵光一闪的,自作聪明的接道:“对了,娘啊,您年前在宁哥儿那,拿的老鼠药,放哪了?”
关莳顿时就翻了个白眼,这世上怎么就有罗氏这样的蠢妇,人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是一个时辰不打,就上房揭瓦,也不闲淡疼。
哦,对了,她没有蛋。
刘氏被罗氏这一引导,脸色都变了,温和的目光瞬间犀利,但她出口成章的破口大骂,却是针对了罗氏。
“呸,你个毒妇,你是看不得我家莳儿好,也看不得我关家好是不是?整天就想着下药下药,早知道老娘就把那鼠药,全倒你碗里,毒死你,这天下就太平了。”
罗氏被骂的委屈,跳着脚就大声的反驳:“娘,我是真的亲眼看见了,不信你来看,来看!”
说着,罗氏就一个箭步的冲向灶台,然后猛的掀开锅盖,望了一眼看,笑的五官都有些狰狞,指着锅就大喊大叫。
“娘,您快来看啊,真的下药了,这水上还飘着呢,全是米黄米黄的药粉。”
别看刘氏嘴上说不信,可实际上她心里打着鼓,黑着脸就赶紧过来看。
果然,就见那水上面,零零星星的飘了好多淡黄的粉末。
罗氏的嗓门,那不是一般的大,更何况,看到了东西后,她还故意又加重了语气,见刘氏也看见后,她就恨不能,把全家人都叫了过来看看。
“妹妹啊,你这是想做什么?我知道你和我相互看不顺眼,我憎恨你,你也讨厌我,但你也犯不着,连大家都想毒死吧?嗳哟,我的那个天啊,如果我要没看见,那可怎么办哟,这一锅子饭下去,那是封门死绝啊!”
关莳再次翻了个白眼,你还能把声音再放大点不?有本事,把上左邻右舍也全都叫来?那才算你罗氏有本事呢!
“莳儿,这是什么?你真往饭里放药了?”
关莳神情都没变,波澜不惊的道:“是啊。”
她慢悠悠的说完,在刘氏脸色大变下,站了起来就拍了拍手,然后端起石椿递到刘氏面前接道:“就是这个。”
话说完,她就看到门口的光线暗了暗,站在哪的,正是关勇和关平,他二人也不进厨房,就站在门口,板着脸望着。
“这是什么?”刘氏捏起了拳,眼中划过阴毒,虽然她后脑没长眼睛,但敏锐的感官却告诉她,关勇就在她身后。
“娘别着急啊,嫂子红口白牙的胡说,只能证明她蠢,她也不想想,我要真往这饭里加鼠药,那启不是连自己和孩子,都要毒死?”
关莳似笑非笑的在石椿壁上,用手指轻轻一抹,就沾了一层的蛋壳粉,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放进了嘴里,一边吮一边又道。
“上次我听娘和爹说,晚上脚抽筋,睡的不踏实,后来就问了下江家哥哥,他说爹娘这是筋骨老了,要想治好,就得健骨,然后女儿就问,要怎么健骨。”
刘氏听的一怔,她好像是有过腿脚抽筋,但当着她的面说过吗?
不记得了。
门口的关勇也怔了怔。
“宁哥儿怎么说?”
“江家哥哥就说,虎骨和牛骨泡酒,可以健骨,但这两件东西,都不太好找,也比较罕见,但他从书中看到一个偏方,说是可以用鸡蛋壳研磨成粉后,煮进饭食中,常常食用的话,也可以达到健骨的效果。”
“鸡蛋壳?”刘氏和罗氏同时惊讶的出声。
“是啊,娘不要担心,这鸡蛋壳没有毒,您想想,它若是有毒,娘怎么会又拿去喂鸡。”
刘氏听完,眼角都抽了抽,她当然知道没毒,而且不光知道没毒,还知道,这鸡要是生软壳蛋,就得喂它们吃小鱼小虾,还有猪骨粉什么的,当然蛋壳也可以喂,喂完之后,这鸡生的蛋,就不会是软壳蛋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这加的,就是鸡蛋壳磨成的粉?”
“对呀,都是莳儿没用,猎不来那老虎骨给爹娘泡酒,更没有钱买牛骨,想到这些年来,爹娘疼爱莳儿,莳儿却没能为您二老尽孝,心里就很难过。”
关莳勾了勾嘴角,一脸悲伤,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样,低着脑袋泫然欲泣。
话说到这,又亲眼看到关莳,吃了那粉末,还能说明什么,明显就是罗氏在大惊小怪,还抹黑关莳,关勇脸色很不善的回头看了眼关平,然后压着嗓门,阴沉沉的道。
“你媳妇就真这么恨你妹妹?处处给她上眼药,不置于死地就誓不罢休?”
关勇的声音一响起来,就把罗氏吓的不轻,而刘氏,也装出吃惊的样子,两人赶紧回身,面向门口的关勇和关平。
关平脸黑的仿佛能滴出水来,拳头也捏的铁紧。
“还不把你媳妇领回来,大年初一的,也亏她说的出口。”虽说上饶村百无禁忌,但在新年第一天,就听到封门死绝,那怕再百无禁忌的人,也肝火直冒。
“罗红裕!你给我滚出来。”关平这次是动真气了,三步两步,进了厨房,揪起罗氏的头发,就往外走,全然不顾罗氏是怀了身子的人,动作粗暴的吓人。
罗氏吓的脸色发青,嗷嗷叫的喊饶命。
关莳垂着眼帘一言不发,最后还关勇冷哼:“真是个不消停的东西,你留在这教莳儿做事,别寒了莳儿的孝心。”
说完,关勇走了,对面土房里,就传来罗氏哭天抢地的喊声,想来是真挨了打。
既然关勇放了话,那刘氏也就挑不出什么错来,只好留在厨房,开始教关莳怎么掌勺。
说是掌勺,其实也就是热一热年食,全是年三十前准备的松肉、蒸盆、酱肘子之类的。
出了这事,也就害得关莳开不了小灶,最后只好忍着恶心,跟着大家一块吃年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