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深邃的黑暗笼罩在意识的周围,你是否还会感到恐惧?
听不见任何响动,发不出任何声音,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有寂静。
这一刻,我忽然对于寂静岭这个名字有了更深的感悟,在黑暗的包裹中,我的意识以更加纯粹、更加孤独的方式存在。
我看见了希瑟,她站在黑暗世界的边缘,背后投下了一道莫名的光。我想要伸手抓住她,可我没有手,我什么也没有,只有心中那一阵阵悸动,仿佛红色的电流,在潮汐般的黑浪中窜动。
我听见了雨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如泣如诉。
我缓缓睁开了眼,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然而我很清楚自己已经醒来,这片黑暗存在于现实之中,并非我的意识里。
我摸索着起身,手上却碰到了黏稠的液体,我立即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但奇怪的是,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恐惧。
或许,我的内心已经开始适应这样的境况了。
我继续摸索,摸到了一个被黏稠液体包裹的冰冷物体,好像是手枪。我又继续摸索,这时双手触碰到了衣物,质地粗糙,沾着厚厚的血迹。我不去理会,避开了那里,最后总算摸到了想要的东西。
手电筒。
我怀着近乎虔诚的心情打开了灯光,手里的光投射在地板上,照出了一团血淋淋的东西。我虚眯着眼睛,半晌才看清楚,那是一具尸体,被一刀劈成了两半,竟然就是二楼楼道旁的那具。
我心里立即冒出了疑问,难道刚刚袭击我的怪物,其实就是这具尸体吗?
我深深吸气,手电光扫过整个过道,只见地板上拖着一道长长的血迹,从这具尸体身下一直延伸进楼梯口。
那些沸腾的血和手枪被融化的情形,原来都是假象吗?
可是,我皱起了眉头,左手手心里一阵阵灼痛,两肩上也有淤伤,背后更是火烧火燎,这些伤痛都是真实的,那么我之前遇到的那一切,到底是真是假?我分不清楚,脑袋胀痛得要爆炸了一般。
我明白自己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于是搽了搽手枪上的血,放进了大衣口袋里。不知道这把枪还能不能用,我找到钢管,却根本拿不起了,疼痛和饥饿使得我用不上半点力气。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许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也许才不过一两个小时,没有时间,我无法确定。
我最后扫视了一圈尸体,发现它浑身布满了弹孔,右半个脑袋被什么东西打碎了,越发狰狞恐怖。
我的目光扫到了一张照片,就在那具尸体分了家的胸口上,似乎是有人故意扔在上面一样。我按捺着心中的厌恶,弯下腰捡起照片,仔细查看。
照片上沾着血迹,内容不是特别清楚了,背景是一条公路,路边的桦树林里雾气氤氲,一个穿着教会学校服饰的小女孩,看样子八九岁大小,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那个小女孩的脸被一个血指印盖住了,而婴儿更加奇怪,被从头到脚划了一道血痕,脸部也只有两只眼睛能看得清楚,然而眼瞳非常特别,左边是黑色,右边是蓝色,看上去带着鬼气。
我琢磨不出照片里的意思,更加奇怪这张照片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想起那个神秘的女孩,她自称是雪柔,难道是她在捣鬼?
我回想着她走进怪门里的情形,手电光不由扫到了那个地方,光圈里出现了一道正常的门,门牌号写着“304”。我走过去,发现门上还插着一把钥匙,转动钥匙,门咔嚓一声打开了。
也许,那个叫雪柔的人还在里面,我可以找她问清楚。
我推开门,不出我的意料,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雨声从房间的窗户外传来,嘈杂纷乱,打破了这里的寂静,也打破了我心里的寂静。
窗户是开着的,我走进房间,风从窗户外吹进丝丝雨线,黯淡的月光透过乌云照进房间,地板上投下了我拉的长长的影子。
我突然明白过来,雪柔出现的世界,和我推开门看见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在这个世界里,我永远找不到希瑟。
我不能逃避,我翻开那张照片,照片的背后有一副用铅笔涂鸦的简易地图,地图上有一条红色的线,线头的一端被划了个圈,上面写着:寂静岭。
我环顾整个房间,发现了饮水机,于是张嘴对着出水口猛喝一通,喉头上的干渴才得以缓解。接着我转身离开了房间,踩着地板上半湿半干的血迹,走出了这栋楼。在我进楼的地方,先前看见的铁丝网统统不见了,玻璃门被什么东西炸碎,白瓷地板也被烧得焦黑。
街道上大雨滂沱,雨水顺着坡道流进了排水口,雨中浸泡着棕色的梧桐枯叶,我的手电光照进雨里,能清晰地看见光束中的雨丝。
我沿着街道边遮雨的楼沿,一路小跑,路上却看见似乎有人躺在台阶上,我心头一跳,手电光照去,停在雨里仔细一看,原来是之前摆放在橱柜里的人体模特,橱柜的玻璃碎落一地,雨水溅在上面,反射着手电的光,明晃晃一片。那些人体模特七横八竖,光鲜的衣服泡在雨里,最恐怖的是,它们的手脚都被粗暴的砍断了,断口处一片红色,似乎是血……
我不愿再看,脚下避开那些模特的碎片,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在之前的黑暗中,街上想必更加恐怖吧……
我回到停车的地方,拉开车门,心里松了一口气。路灯光在雨中照亮了街边,我打开车灯,借着路灯的光,掏出藏在怀里的东西。
托卢卡湖周边地区的地图,以及那张沾血的照片,将这两样东西结合起来,我就能找到那条通往寂静岭的秘密公路了。引擎发动,车身震动起来,我长出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烟吸着,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
汽车冲进了雨幕,卷起弥漫街道的雨雾,前车灯扫荡着前方的地面,看着满地的落叶,我忍不住想起那些黑暗中嬉笑的生物。
夜渐渐深了,雨越下越大,仿佛倾覆世界的洪流,我甚至怀疑,这场雨也许永远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