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书记,看来干群对蔫(你)的评价很公正的哈。”李书记走进大队部,扫视了一下办公室说。
“哈哈,尽嗝(湘西方言,“自己”的意思)的能力把嗝所应该搞的事儿搞好哈。”
“嗯,蔫(湘西方言,“你”的意思)港(湘西方言,“说、讲”的意思)得很对头哈。完们(湘西方言,“我们”的意思)每一个都能像蔫(你)那么想,没得(湘西方言,“没有”的意思)么得(湘西方言,“什么”的意思)事搞不好的。”
“书记的表扬,显贵完(我)感到受之有愧。”
“汤书记哈,蔫蔫(你)受得起,受得起的。”李书记接着说。“完(湘西方言,“我”的意思)一早就到了蔫蔫(你)玉湖坪大队,走访了一些干部群众。”
“功过是非由人嘎(湘西方言,“别人”的意思)去港,完凭心做人、做事就行哒。”显贵底气十足地说。
“这么港吧!”李书记把声音提高了八度说。“从完(我)走访过的乃些(湘西方言,“那些、哪些”的意思)干群得出一个对蔫(你)的结论。想不想听?”
“书记蔫(你)在不违反组织原则的前提下,可不可以告诉完(我)一哈,有利于指导完今后的工作。”
“嘿……嘿……”李书记故意卖关子地说。“当然不会违反组织原则撒。反馈人民群众对完们干部的工作评价,乃们(湘西方言,“怎么”的意思)会是违反组织原则呢。”
显贵的眼睛睁得圆鼓鼓的,迫切想得到答案。他心里清楚得很,李书记到公社新上任没几天,他就直奔玉湖坪大队来,肯定听到了什么风声,或是公社哪位干部给他说了一些什么。可是,他转念一想,自己未曾得罪任何一个公社干部,自己的工作也是做得扎扎实实的。难道是哪个社员跑到公社说了些什么?但不可能啊。全大队几千号人,一千多劳动力,全是满勤,没有一个人请假。再说,自己除了和梦华的那点事儿,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不值得新上任的书记来暗访啊。是老人们,还是孩子们?他觉得更不可能。想到这里,他心里更加懵了,急切知道答案。
然而,李书记真是沉得住气。显贵越急,而他却越调显贵的胃口说:“汤书记,蔫(你)自个儿猜一下嘛。”
“显贵完(我)自认为工作积极肯干,乐于助人,对公社交代的任务从不打折扣。”显贵话题一转说。“不过,人嘎港完(人家讲我)和王梦华咋样、咋样的,完(我)懒得理会他们。有乃个(湘西方言,“哪个”的意思)看见完(我)和王梦华有乃个(湘西方言,“那个”)事哈。常言港(讲)‘抓贼抓赃,捉奸捉双’哈;再者港(讲)‘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让人嘎港替。除了这点儿,没得么得(什么)事儿哈。”
“至于蔫(你)和王梦华有不有乃个(那个)事儿,不是完(我)今格儿(湘西方言,“今天”的意思)来的目的。”李书记坦诚地对显贵说。“今天完(我)下来走访蔫(你)玉湖坪大队的干群,主要是代表公社了解一哈蔫(蔫)的工作能力和魄力。”
“哦。”
“从公社干部到完今格儿走访的那些干部群众来看,汤书记蔫(你)是个好干部,社员群众的好带头人。有能力、有魄力、有胆识,还乐于帮助人。”李书记接着说。“作为一名基层干部,尤其是直接和完(我)们老百姓打交道的基层干部,在蔫(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得到对蔫(你)乃们高的评价,实在是不容易。”
显贵听了李书记对他的归纳评价,他心里暗暗地感动,完(我)玉湖坪大队的老百姓真是有情有义。想到这儿,忍不住眼睛有些湿润。
“汤书记,如果因为工作需要,让蔫(你)离开这个位置后,由乃个(哪个)来接替比较合适?”李书记话锋一转,微笑着说。
显贵心里一愣。无数个问号在脑子里打着转转儿:他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前面他说的是为了安慰我而故意编的瞎话,让完(我)被免去支部书记兼大队长这职务后心里好受一点?还是另有他意?这时,显贵打心眼儿里服了眼前的这位新公社书记,真是不愧当过副县长。他讲话总是一套一套的,太有水平了。
“候选人有几个,就是搞不准用乃个强一些。”显贵略微调整了一下心态说。
“蔫(你)港几个看看。”
“立云太懦弱,没有魄力;家华文化不高,能力有点问题;忠南倒是是个合适的人选,但是,他有点暗地里整人;贞乾胆小怕事……”
显贵把支委成员和大队部干部做了一次排队,觉得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喂,汤书记,蔫(你)觉得黄民业那年轻后生乃么样?”
“他确实不错。可是,他暂时不具备条件哈。”
“哦,原来是得们(湘西方言,“这样”的意思)的哈。”
显贵点点头说:“真是不好找哈。无论乃个做,都要开始培养年轻人了。”
“汤书记,你港得很对。完们在工作的同时,千万莫要忽视对预备干部的培养,否则,完(我)们的干部就会出现青黄不接的现象。这样的话,问题是很严重的。”
“书记,完(我)检讨。这么多年来,完(我)忽视了对预备干部的培养。”显贵真诚地说。
“这个问题不是蔫(你)们玉湖坪大队出现的问题,是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希望蔫(你)不要自责,蔫(你)的工作已经做得很好了。”
“谢谢书记。”
“乃们搞的,客气起来了哈。哈哈哈”
“完(我)是真心检讨的。”显贵望着李书记说。
“晓等(湘西方言,“晓得、知道”的意思)蔫(你)是真心的哈。”李书记劝慰显贵说。
“唉……”显贵长长地叹了一口。
此时,显贵心里是矛盾的。他心里非常明白:从书记今天讲的话来分析,意味着他将离开支部书记兼大队长这个干了十年的职位,何去何从还是一个未知数。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显贵并非是舍不得交出这个位置,而是因为朱家坪的拦水坝、马鞍子的开垦荒山、银杏塔的梯田改造、狗脚峪的梯地、红家湾的茶林和人性山的改造等都未竣工。他想,如果接他位置的人没有选好,这些工程肯定会前功尽弃,结果会搞成劳民伤财。这样的话,他就成了玉湖坪的罪人,甚至是玉湖坪大队子子孙孙的罪人。他心里实在是承负不起这样的罪名。所以,他把稍微有点真本事的人一股脑地理了一遍。想来想去,让谁做都不放心,也将会留下遗憾。
“汤书记,蔫(你)还在想哈?”李书记笑着说。“和蔫(你)商量一哈,蔫(你)看这么行不行?”
显贵像小孩子望着母亲一般,睁大着好奇地眼睛。
“完(我)回去和公社班子成员商量一哈,为蔫(你)们玉湖坪大队破个格。”李书记继续说。“支书不兼任大队长。也就是说,给蔫(你)们大队增加一个大队干部职数,蔫(你)看行不行。这是第一个方案。”
“完(我)听书记的。”
“第二个方案,公社派一名驻队干部,兼任支书或者第一书记。蔫(你)觉得乃个方案有利于工作些?”
显贵想了想说:“完(我)个人认为,第一个方案好一些。”
“嗯。那好吧,完(我)回替后,晚上就召开公社班子成员会议,研究讨论第一套方案。”李书记紧接着说。“汤书记,后天蔫(蔫)把支书、大队长候选人名单各两名,亲自交到公社办公室。交后不要急着走,完(我)和唐社长找蔫(你)有事谈。”
“嗯。保证完成书记安排的工作任务。”
说完,拉着李书记的手,并肩走出了大队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