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恍惚,突然脑海中又是一段字涌出,开头的“至于魔尊孽辰”几字一出,立刻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至于魔尊孽辰一事,说来也让我一直疑惑。我的命令是带魔尊来见我,可是我事后才知,惩刑天兵私自射杀了魔尊。
当时的惩刑天兵是我的四个亲信暗卫之一名影,自小与我一起长大,只听命于我,几千年来忠心可见。所以当影向我复命说已经除了魔尊时,我很震惊,问他为何要杀魔尊。影的震惊不比我少,在多次确认我并没有下令后,他就在我面前自刎了,更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另外三个亲信暗夜隐也随影一起当即自刎魂飞魄散。天界暗卫向来忠心,一旦出错就不容在世,所以若非是我下令,不会有他们四人皆听错的情况,可是我真的没有下令,可是,即使我否认,也无济于事了,毕竟暗卫已死,而暗卫收到的命令皆我的口头言语,而非书信……暗卫培养不易,一下失去,于我也是严重打击。
我后来思索,确信下令的不是我。我与孽辰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他尚年幼,但是言行进退有度,我很欣赏他,这是其一。另者,不知你可否记得,我与你也曾见过,那时你才刚学步,随孽辰一同来我天界,那时的你虽然年幼,但眉目里总觉得很亲切,虽是初见,但总觉你像是失散多年的女儿……有些好笑是吗?后来我还曾多次打探你的消息,只是什么也没得到,真没想到魔界对你的保护的竟如此严密,后来答应册封你为妖王那就是后事了……
孩子,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的娘,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
到这里,一切就结束了,回视这密密麻麻的小字,我的心如同如同秋雨中的池塘,被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久久未能平静。
照天帝的说法,暗卫是私自动手并非得到命令,可是如果没有命令,暗卫又怎会私自动手?天帝字字真情,放下天帝的架子来跟我说这些……至于魔界的保护,我亦是疑惑,难道是魔尊为保护我而设?
更令我想不到甚至觉得好笑的是,原来当初天帝准许我的请求,竟是因为……
“墨宝。”辰轻轻的唤声,将我唤了回神,我睁开眼睛,不知何时他已来走了我身后。
“嗯?”我回头,正对上他那一双明亮的眸子,“怎么了?”
辰笑着没说话,眼神中闪过一丝恍惚,似乎是一种哀伤?我觉得应该是我也是恍惚间看错了。辰只有魔尊的一丝魂魄,并不是一副完整的躯体,所以有些情感是不会出现在辰身上的。
“呼……”辰轻轻舒了一口气,静静地坐在了我的身边,我看着窗外的叶子一片片落下,秋的气息日渐浓厚,隐约可以嗅见几分冬的味道。
不知为何,总觉得辰一直在偷偷看我?
我起身,他的目光立即跟了上来,然而当我悄悄瞥过去时,却见他正在低头喝茶,难道是我的错觉?
我悄悄回过头,那种感觉接着又出现了,正在我要转头问他的一瞬间,他突然伸手从我身后抱住了我。
我一惊,他何时起身,又是何时走过来的?
“墨宝……就这样让静静地我抱你一会儿好吗。”
他温热的气息扑打在我耳边,引得我一阵轻颤。
感受着他的体温,我又想起了梦中那个熟悉的拥抱,一时间居然沉浸在了其中。
“辰,你是今天怎么了?”我微微侧头,他把脸埋在了我的头发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音,以及肩背处那随呼吸而时隐时现的温热感。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了抬头,把下巴搁在我肩上,温柔道,“墨宝,答应我,等你恢复了,和我一起离开天界,咱们回绝魔谷好吗?”
“辰”,我叹息着道,“你知道,我并没有在天界长住的意思,我也无时无刻不想回绝魔谷,只是你也知道,最近的事情太多了……”
“我知道。”辰紧了紧搂着我的手臂,“我只想回家,回我们的家。”
回家?辰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我几乎打了个冷颤,转过身盯着辰道,“你是辰吗?”
辰也是有些惊讶于我的反应,随即微微一笑,眼中汪着真挚,“怎么,不认识我了?”
我注视着辰的眸子,那双眸子陪我看遍了绝魔谷的星沉月落与春夏秋冬,而此时此刻,那双眸子里,只有一个我。
我笑了笑,自问自己是丢了魂吗,竟然傻到怀疑辰。
辰拥抱着我如此紧,以至于我似乎出了幻听,竟隐约听到他的胸腔里传来微弱的心跳。
“墨宝,答应我好吗?”辰抬起头,目光温润地看着我,甚至多了一分乞求的色彩。
“好。”我点点头,笑道,“即使你不说,我也会离开,这里,毕竟不属于我。”
“墨宝真乖。”辰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笑容甚是熟悉,好像是有点阴谋得逞的邪魅?
今天的幻觉好多。我默默转头,再度望向窗外,日中的阳光打在光溜溜的树枝上,树下的影子如同遇到了劲敌一般,不断被阳光驱赶而缩小,最终瑟缩到了树根处。我感受着辰的怀抱,恍惚间心中的阴霾也被驱散了几分。
这日,我正在把玩在天牢里捡到的玉佩,试图思索出些头绪,不料被来人打断了。
我急忙将玉佩收入袖中,待我看清来人,立马起身向行礼:“妖女墨湦拜见天帝陛下。”
天帝没做声,怔怔地看着我,我低头一看,背后一阵涔涔冷汗,今日不觉,竟穿了一身杏色的衣裳,记忆里,娘亲如我这般年纪时,最喜欢杏色衣衫,如今怕是又勾起了天帝的伤心事。
一瞬间,空气粘稠得有些凝滞,天帝依旧怔怔地看着我,一时间,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或许是见我尴尬不忍,窗外倏忽起了一阵风,吹在天帝身上,带起了个一颤抖,天帝这才醒了神,目光飞乱不再看我。
我依旧弯着腰保持行礼的姿势,腰腿有些酸痛,终于有一瞬间,天帝察觉到了我,这才急忙朗声道,“免礼快免礼!”
我笑着起身,然而就着辰的手落座。
天帝看了看我,面色微微严肃,道,“你可知你的生父是谁?”
我一时吃惊,怔怔说不出话来,片刻才疑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天帝温柔一笑,有意无意突然开口一句:“只要不是本帝就好。”
我一听这话,一股不安的感觉猛地从心底蹿起,我按捺住自己的思绪,勉强打趣道:“天界果然安宁,陛下近日也有时间陪我在这里说笑。”
此话一出,我接着后悔了,不过在天界多待了些时日,竟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一顿,微微抬头向天帝瞧去,果然他的眉头微微隆了起来。天帝揉了揉眉心,脸上稍纵即逝的烦愁被我尽数捕入眼底。
天帝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道:“若是真像表面这般平静安宁就好了。”
表面?难道天界果真不安宁?听天帝的语气,他应该早已察觉了什么,而且似乎这烦愁还带给他不小的压力?
我下意识抬头,正对上他灼灼的目光,那目脸间有深意蕴藏,我会意,天帝是有话要跟我说。
我正起身子,朝天帝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吩咐道,“辰,取些茶水来吧。”
辰深深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不放心,便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他放心。
见辰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天帝微微舒一口气,俯身在我耳边微言几字,字字入耳,惊得我一阵魂不附体,胸口扑通扑通直响,心脏不安分得似乎要蹿出来一般。
不几时,辰端着茶水进来了,天帝自行取了一杯,端坐在椅上,慢慢悠悠品尝着,他在给我时间思考。
我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起来,我想如果此刻有面镜子,我的脸定时红的如同醉了酒的红果。我面上一片火烧,半晌,我狠狠咬了下嘴唇,迎着天帝温和中夹着异样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门外的树枝抖的更厉害了,明艳艳的阳光里,只剩了光秃秃的枝桠直指苍穹。
接下来的几日里,天帝光临鸾星殿的次数愈发频繁,从几日一次,到日日不差,甚至一日多次。而且每次到鸾星殿来,总要大手一挥大肆赏赐。
于是暗地里,一股“妖女迷乱天帝”的言论开始飞速疯传,各种传言版本不一,以至于有说鸾星殿外日日都可听到天帝爽朗的谈笑和女子娇羞的笑音,我无言扶额,谁家声音这么大。
总而言之,几日的时间里,我“妖女”的身份日渐坐实。而私传的言论里各种不堪入耳在天帝下令将水月殿赐予我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天帝下令,将我移出了鸾星殿,并把离他最近的水月殿更名为“枫湦殿”,赐给了我,取枫尘之枫,与墨湦之湦,如此明显的用意,唯恐天下不知。
就在赐殿的那一夜,天帝早早步入枫湦殿后,迟迟没有出来。天界传言,那一夜,枫湦殿灯火彻夜通明,甚至有多人表示听到了那夜女子不堪入耳的承欢淫靡的声音,而且此后的两三天都不曾见妖女出殿门。
我坐在柔软的床榻上,听着辰满脸黑线地跟我汇报这些流言,我竟一时笑的直不起腰。辰见我不怒反笑,气的狠狠瞪了我一眼,跺了跺脚拂袖离去。
前几日,天界对流言一直是各种压制,可后来似乎天界也无力压制流言。于是,不几日后,天界传出了令三界震惊的消息:天帝册封魔界妖王墨湦为墨妃!
此消息一出,一时间,我的名字更为三界知晓,自垂髫小儿至耄耋老人,无一不知我妖女墨湦惑乱天帝,铺天盖地的骂名也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