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如果你们里面有身份高的,我们会给予特殊待遇。”说到这里,几名女真俘虏按照潜意识很自然滴看向伦奇,虽然很短暂的时间,但是无疑,这短短一瞬被眼睛甚毒的陆总旗抓到了。
“这人啊,都有犯错的时候,但是呢陛下仁德,早就告诉我们审讯办案也好,抄家也罢,要以解决问题为主,只除首恶,毋要诛连。说出来将功补过,之前的刘爱塔可是你们先汗努尔哈赤的女婿,我们都收降了,你们还有什么顾虑呢。不合作一刀下去,就再也见不到亲人了,这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徐钊咳了一声,“陆总旗,让我说两句怎么样。”陆善知道眼前这人身份超然,轻轻点了点头,“大人随意。”徐钊对眼前的俘虏说到:“我只说一句,你们放心死吧。”众人惊愕地看着眼前的这家伙,陆善也搞不懂他要干嘛。“你们死了之后,没人记得你是谁。但自然会有人花着你们的抚恤和多年的积攒,睡你们的婆娘,打你们的娃。”
众人陷入挣扎,只有哈赤依,一个健硕的汉子,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也没动一下,如老僧入定,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其他人有些动摇滴摇着脑袋,伦奇几次要说话又怕暴露身份瞬间被眼前的锦衣卫一刀结果。陆善只对徐钊轻轻竖一个大拇指。俘虏一下安静了,就连伦奇也陷入沉思。
明朝将领也好,文官也罢,对待异族是毫无信义可言的,伦奇见过的明朝边将的出尔反尔,贪婪,欺诈,残忍,实在太多了,虽然自己从小在辽东长大,后来加入努尔哈赤的八旗,但却是地地道道蒙古人,无论哪一种身份,或者自己,都双手沾满了明朝边民的鲜血,他不相信和眼前的家伙合作就能获得宽恕。更何况他和大明也有无法化解的血仇,而他自己也深受莽古尔泰的恩情,妻儿还在大金,自己是绝对不能投降的。
想到自己的主子莽古尔泰,伦奇脑海中闪现出年幼时候的情景,从明朝屠杀自己族人之后逃脱,是行军中年轻尊贵的莽古尔泰让人给他马奶和米汤救了他;是他,扶养了十几岁的自己,让自己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也是这个壮实的可怕却有待人朴实的大金贝勒拒绝为他报仇却教会了他箭术,脑海中时常想起那句话“是汉子就不该求别人施舍,自己的仇还是要自己亲手报。”
伦奇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抬头却惊觉自己眼前有放大的脸庞,一阵话语在耳边响起,“你是他们的头吧,想好了没,要合作么?”伦奇心想,不好,好厉害的明狗,竟然着了他的道,暴露是一定的了。陆总旗露出浅浅的微笑,洁白的牙齿呈现弯弯的弧度。
看着眼前人的笑脸,伦奇仿佛被电击了一下,更清晰地听着自己的扑通作响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双目瞬间布满血丝,什么液体瞬间充斥了眼球,如果他修习过汉语,一定对目眦尽裂有了深切的感受。伦奇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候的那次部落被灭的夜晚,那次部落南下劫掠回来,下弦月黯淡映在湖面的夜晚,酩酊大醉的族人被袭营的明朝人斩杀殆尽,人头被垒成一座小山,后来在辽东听说明朝人管这种东西叫京观。趴在牛粪堆的他看着族人头堆成的京观前,火光中照出的脸,也是和眼前锦衣卫一样的笑容。
伦奇发疯一样低吼一声,竟然瞬间摆脱了左右压着他的两人,夺过刀来,就朝眼前的锦衣卫劈下,陆善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家伙,明显是要拼命。
“这家伙要拼命,速度射杀他。”
“莽古尔泰大人,我伦奇不能侍奉您了。”同样被俘虏的几人却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头,。在正黄旗颇受大汗皇太极赏识的人竟然是莽古尔泰贝勒安插的人。
听到莽哈尔泰四字的徐钊,却想起了辽东的过往,那个大明夜不收烈士的家属,那个天真无邪的孩童柳儿和贫困却勤俭持家的烈士遗孀,最后看到的那双澄澈的眼睛和挂在柳儿尸体上长命锁,耳旁仿佛响起了精致的长命锁上随风作响的小铃铛声。
徐钊上前两步拔剑斩断了这个女真鞑子持刀的臂膀,反手一个剑花在伦奇脖颈处划过,一道血在冬日的溅射成雾。而伦奇本能地要用双手捂住脖子,意识开始涣散的他却发现自己只有一只手伸向脖子。
意识开始涣散的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亦父亦兄的主子莽古尔泰,又好像耳旁响起了年少时候,草原上雾气缭绕的清晨里那早已记不清容貌的母亲哼唱的歌谣。眼前的景物开始移转往上,没有莽古尔泰也没有母亲,有的只是这次任务目标徐钊那张冷峻的女人一样的脸,一手执剑,一手捂着左胳膊,血水从指缝间流出。
呼吸和心跳变得越来越缓慢和清晰,而脸离着地面越来越近。最后随着很轻微的咚的一声,耳畔最后响起蜂鸣,伦奇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还未消融殆尽的薄薄的雪被伦奇的尸体溅起一些飞沫,血水在雪上,就像倪睿的便宜老爹在宣纸上点染的墨汁,慢慢渲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