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渊先后平定乌桓、羌族进犯,遣使入朝中表奏,一并携贡品以效天子,天子悦其忠诚,加封晋阳侯,世袭罔替。
天子刚说了个世袭罔替,貂蝉就给左渊怀了个孩子。
刘歆对左渊不再那么冷淡,只是总会莫名奇妙发脾气,左渊会无缘无故被打。
如今这天下,也就刘歆敢这么对待左渊。
左渊将并州政事交由贾诩总理,又大开言路,广纳贤才,左渊极度重视农耕生产,发展民生,整个并州蒸蒸日让,一片清明。
是时,袁绍在龙凑之战中大败公孙瓒,公孙瓒自此一蹶不振,被袁绍困于高楼,引火****。自此,袁绍夺取了公孙瓒的幽州,总领冀州、青州、幽州三州大权,威势逼人。
却说曹操向南击败袁术后,又三败吕布收复兖州,吕布被困与下邳城白门楼上,因部将反叛心知大势已去,投降曹操,传言曹操将吕布斩杀,却无人见到吕布尸首。
北方有左渊、袁绍,西北有马腾、韩遂,西南有刘璋、张鲁,南有刘表、孙策,中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割据之势已成。
左渊曾去乡野间看过大哥胡昭几次,想让他出世,可胡昭不喜官场,生性散漫,只愿意过逍遥自在的田园生活,左渊也不好强求,只能时常赏赐仆人财帛,偶尔和他谈论谈论天下大势。
左渊说,天下终究是天下人的天下,不论他是否能够平定,也不论将来谁会去做皇帝,他左渊只求问心无愧。
胡昭说,你心里一定不觉得问心无愧。
左渊说,我不期望刘歆原谅,只要守护好她便是。
胡昭说,你心里一定不是不期望刘歆原谅。
你爱她,怎么会愿意她恨你?
左渊雄踞并州,冷眼看着诸侯互相征伐,不为所动,打打杀杀已经让他有了厌倦之感,他最喜欢在冬季的雪山上观赏梅花,他还深刻记得当初在钟繇的后院中那个深深的一吻。这时的梅花,远没有那时的香。
一片片如鹅毛的大雪飞扬在空中,左渊独自坐在山巅,极力呼吸着雪的芬芳。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呼吸到这洁白的香气,那些没有灵魂,包揽私欲的人不会触摸到这种芬芳。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左渊如同地上的蝼蚁般拼命奔逃,他那时唯一的愿望便是好好地活下去,吃穿不愁,娶妻生子,和胡昭躬耕隆亩,携妻并子,游山玩水。可这是一个乱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汉王朝几百年的基业毁在了那些自诩为尊贵之人的手中,人心如枯木般腐朽,王朝亦如枯木般腐朽,肮脏的尘世必须要鲜血来洗刷,可这满天下的鲜血又要由谁来洗刷?
大雪轻柔地将大地覆盖,如母亲的怀抱般将这个伤痕累累的世界安慰,战争中涌出了无数的英雄豪杰,带给茶楼饭厅里说书人无数的精彩故事,让文人笔下生花,让伶优口中绽莲,可这些乐趣的背后,是无尽白骨的铺陈,是万万千怨灵的堆积!
如地狱般的人间!
左渊能想到董卓秽乱后宫时认为将天下收入囊中的志得意满的神情;能想到李傕、郭汜之间为了争权夺利而进行的勾心斗角;能想到袁术得到自秦朝而始的传国玉玺时的狂态,能想到公孙瓒杀妻弑子引火****时的绝望,能想到吕布反复无常后遭人鄙薄任人宰割的无奈,能想到天下英雄时而快活时而悲伤,时而温柔时而狠辣的多种面貌。
众生之相,幻化万千!
貂蝉与何氏登上山来,站在左渊背后。
“貂蝉你怀有身孕,怎能来此寒风冷冽之处?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貂蝉不懂事,何花你也不懂事,怎么能任由她胡来?”左渊不悦。
“貂蝉见你心事太重,想要来安慰你,我如何也阻拦不住,只能随她一起过来,你又是操劳并州事物,又是如此郁郁寡欢,你的身体何尝能受得了?”
“我的身体我自有分寸,领军征伐尚且无伤无碍,如何能教琐事累垮了身体?你二人不必为我担心,速速下山去吧。”左渊说道。
貂蝉却不走,上前说道:“可是不愿妾等相陪,怕是心中念着勃海王罢。”
“这教什么胡话,你貂蝉和何花都是我的女人,我怎么就不愿你们相陪了?只是这山高风急,你两个弱女子如何受得了?”
“还是嘴硬,我们知道你与勃海王情深,你如此不快乐,不过是因为怕和她缘浅罢了。”貂蝉一语中的。
何花抿嘴笑了笑,说道:“你左渊的女人哪个会是弱女子?晋阳侯向来最看不起花瓶那种角色,我和貂蝉若没有些斤两,怕是不如你那只小猴子招你待见呢。”
“你二人俱是人间尤物,左渊能得这两位夫人,那是平生幸事。”
“若以我二人换勃海王一人,夫君可愿意?”貂蝉问道。
“又说胡话,东西可以用来换,感情如何换的了?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价值来衡量,就像天下和你们一样,也是不能等价的,我不会因为天下就放弃了你们,这两者是不能放在一起称量的。”左渊回答道。
左渊的回答对于貂蝉来说无疑是完美的,她希望自己的夫君荣华富贵,希望左渊可以如神龙般遨游九天,可是,她同样希望自己是左渊最重要的人,希望自己比天下都重要。
“勃海王那边你还是多尽些心吧,她毕竟是个女人,再坚强,也有撑不下去的一天,她爱你太深,恨你也太深,这样下去,她会吃不消。你一个大男人,放下身段,放下自尊,去求求她吧,把她娶了,我把正室的位子让给她。”貂蝉劝说道。
“貂蝉美人如此大度,真的就不在乎这正室之位?”左渊问道。
“不是不在乎,我知道这位子终究不是我的,她贵为勃海王,乃皇亲贵胄,又是你初识之人,她愿为你赴汤,你会为她蹈火,若正室位子不给她,于她不公,上天怕也看不下去。”
“我左渊的女人从来都没有什么位分分别,都是夫人,皆大欢喜。”
“夫君这才是胡话,自古长幼有序,尊卑分明,若无规矩秩序,天下岂不乱套?”貂蝉皱了皱鼻子,反驳道。
“天下能者居之,所谓规矩秩序不过是一时,我左渊向来不怕对手有多强大,多尊贵,因为我喜欢打破规则,创造秩序!”左渊说道。
貂蝉说不过左渊,便也不再和他争辩,又劝慰了几句,随何花下山去了。
左渊心中想着天下,念着刘歆,胸中绞痛难忍,当他看见风雪散后天边温暖的夕阳时,突然间轻松了很多。
“是啊,何必庸人自扰。”左渊自语道。
左渊下山时乘风御雪,不肖多时便飞身到山底,他不愿耽搁片刻,向刘歆住处飞奔而去。
自从他上次在大雪中抱着刘歆奔跑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快地飞奔过了。
他觉得这件事情一时一刻也耽误不得,他要找到刘歆,和她说清楚。
左渊甚至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房屋内的刘歆吃了一惊,以为有敌袭,宝剑瞬间出鞘。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面对我都会将宝剑拔得如此之快?”左渊轻语。
“你总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越来越觉得陌生。”刘歆说道。
“陌生的是颍川的我,还是那个在壶关之下被刺了一剑的我?”左渊问道。
“都不是,是被我刺了以后叫了我一声勃海王的那个左渊。”刘歆已满脸泪水。
“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当初会逗我会气我会揶揄我的左渊去了哪里,这个天下似乎让你变了很多,变得不再那么重视我,你有了倾国倾城的夫人,有了神勇的手下,我再也不那么重要了。”
刘歆哽咽着继续说道:“我好后悔当初和你一起离开颍川去洛阳杀王甫,好后悔为了杀汉灵帝而一气之下离开洛阳,好后悔气你激你去刺杀汉灵帝,好后悔在你最孤单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是貂蝉而不是我,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
“那你后悔认识我吗?”左渊问道。
“不后悔。”
“为什么?”
“我觉得这个天下只有你值得我去爱,也只有你才值得我去恨,当初那什么王甫,什么汉灵帝,不过是我人生最微不足道的东西,我却因为这些东西,亲手毁掉了我最真爱的感情。”
“谁说你毁掉了这份感情?”左渊眼眶中也已经含满了泪水。
“以前的你会和我道歉,死皮赖脸的恳求我的原谅,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逗我笑,可现在不会了。”刘歆说道。
“那我现在向你道歉,现在死皮赖脸地恳求你的原谅,我抽自己大嘴巴逗你笑,还不可以吗?”左渊脸上带着泪,笑着说道,声音微微颤抖着。
刘歆没有笑,反而嚎啕大哭,边哭边说道:“你知道我等这一句道歉等了多久吗?你知道我等这一句道歉等得多难受吗?你知道我就快要放弃你放弃自己了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混蛋!”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想起你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觉得这个世界失去了很多色彩,我知道自己辜负了你,也不敢奢望你的原谅,只好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其实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为你杀王甫,为你杀汉灵帝,为你杀董卓,为你杀高干,为你杀乌桓人,为你杀羌人,甚至想要为你杀了自己。”
刘歆破涕为笑,说道:“谁要你为我杀这么多人,那我罪孽不是很深重?”
“你那么笨,哪里会背负什么罪孽?罪孽都是我的,我来背你,背罪孽。”
“你说我笨,又骂我是罪孽。”
“你就是我的罪孽啊,而且你是真的很笨。”
“你是不是想死。”
刘歆问左渊为什么会突然来找她。
左渊说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失去你,赢了天下又如何?
(首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