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少年和尚领着是嘉泰到客栈里时,是嘉泰飞身推开曾经下榻的房间,那房间早已空空如也。
是嘉泰心慌了,在屋里大声喊道:“娘亲,二姐,我是阿泰!”屋里静静没有回声。
是嘉泰推开客栈的窗户,站在曾经观景的地方,希望扑入眼帘的是娘亲和二姐那熟悉的身影。可是,仔细看来看去,都是川流不息的陌生脸庞。
是嘉泰揉了揉看的发酸的眼睛,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忽然,内心崩溃的大哭道:“娘亲,二姐,你们出来吧,都是阿泰不好,都是阿泰贪玩,没有听二姐的话,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少年和尚拉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是嘉泰来询问掌柜的:“请问西间的客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哦,别提了,真是晦气,前几日西间吊死了一个丫鬟,那小姑娘遂带着白发的疯婆子走了,今日已经离开了两日了。”
“走了?她们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是嘉泰流着泪急切的问道。
“还能留下什么话,是出来逃难的,也没个什么亲人。去去去,别挡着我开门做生意。”掌柜一脸不屑,开始驱赶着少年和尚和是嘉泰。
是嘉泰双腿发软,昏昏沉沉倒在地上。少年和尚,俯身背起他,转身朝着寺庙的方向走去。雪化了,远处的黄昏微黄微暖,隐隐散发着春日的气息。可是扑面而来的冷意,却让人心若寒冬。
是嘉泰不知道当日他鬼使神差的走进神庙时,阿秀早已经醒来,她在夜色中慌慌张张寻找是嘉泰无果,便忐忑不安的回到了客栈。
客栈里,银丝长发的二娘正在忽明忽暗的烛光里焦急的等待着两位丫鬟和小少爷的归来。
是绣心采买结束,发现是嘉泰不在房里,顿时不安的跑到街上寻找,她找遍了热闹的人群、酒楼、茶馆、戏台,都未果。
抱着一丝侥幸心里,她返回客栈查看,却撞见了正在门口徘徊的阿秀:“阿秀,你回来了!小少爷呢?阿宁呢?”是绣心欣喜的问道。
阿秀惊慌失措,扑通跪在冰冷的地上,哽咽回答道:“二小姐,都是阿秀不好,阿秀也不知道小少爷在哪儿?”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三个人不是一起出去的吗?”是绣心脑袋轰然间像被轰炸了一般,满脑子浆糊,心里却十分清楚的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事,泰弟千万要平平安安的。
半响,是绣心捋清思路急声问道:“你们何时出去的?都去了哪些地方?都遇到了哪些人?”
阿秀跪在地上,抽泣回道:“二小姐刚走,小少爷见夫人在礼佛,便悄悄带着奴婢和阿宁出去了,我们只是去街上吃了小吃,买了七彩鹿灯,看完焰火发现丢了阿宁,奴婢便带着小少爷往回走,没走几步,就被人打晕,等奴婢醒来,小少爷已经没了踪影,奴婢沿着街边里里外外找了几圈,都找不到少爷的身影。”阿秀边说边哭,一字一句倒说的清晰。
是绣心听完,心中慌乱,这一定是早有预谋,一定是团伙作案,只怕这会儿阿泰弟弟已经落入歹人之手。是绣心强忍着眼泪,镇定的问道:“你可看清楚打晕你的人长什么样?”
“奴婢没有看清楚,那棍子是从后面打的,都怪奴婢,奴婢该死,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少爷,让小少爷被歹人掳了去。”阿秀懊恼至极,拿头不断撞着冰冷又硬的地面,额头上片刻都渗出血来。
“好了,我知道了,你在房间里好好照顾二娘,我亲自去寻找,先不要告诉二娘,我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是绣心泪眼婆娑的吩咐道。
“是!奴婢听二小姐的。”阿秀哭着抬起头,额头的血淌下来与眼泪交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脸上那到底是血还是泪。
“快告诉我!我的泰儿在哪里!”言氏哭着冲出来,发了疯似的紧紧抓着阿秀的衣服。阿秀吓得脸色苍白,不能言语。
“二娘,你冷静一下,心儿这就去把泰弟找回来。”是绣心一把拉住言氏,使劲把她从阿秀身上扯下来。
“老天爷啊---这让我怎么冷静?这让我怎么冷静?我的夫君不明不白被人杀害,大仇未得报!现在我的儿子又莫名其妙被歹人绑走,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狠狠的惩罚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拿走我的一切?要我的命,你只管来拿!请把我夫君和我儿子的命还给我!”言氏哀嚎着,握着拳有气无力的拍打着是绣心纤弱的背,是绣心咬牙忍着只任她发泄。
阿秀跪在地上,不断自责。
许久,言氏挣扎的累了,哑声瘫坐在梨花椅子,脸色煞白,目光呆滞,整个面容毫无半点血气。
是绣心放心不下言氏,便喂着她喝了杯茶,同时悄悄在茶里下了安神散。言氏喝完茶,不一会儿便倒在椅子上睡着了。是绣心把她挪到床上,盖好被子,这才起身离开。
临走前仔细吩咐阿秀:“你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二娘,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是,奴婢记下了。”阿秀点头允诺。
待是绣心离开不久,阿秀守在言氏身边,看着苍老的言氏,心里自责极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心底便不由自主胡思乱想起来,越想越气,越气越难过,越难过越自责,越自责血害怕,越害怕越伤心。
忽然,阿秀豁然起身,找到一身长长的纱裙,三两下撕扯开,结成一根长长的绳子,径直扔在房梁上,站在凳子上把头伸进套索里,拿脚踢倒凳子,顿时脸色通红的喘不过气,不过她似乎并不害怕,反而显的解脱般异常轻松,兀自流下最后两行热泪,嘴角低喃着:“再见了夫人,二小姐!来世阿秀再做牛做马报答是府的恩典。”
热闹散尽,窗外夜色凄冷,街市尽显一片荒凉,天上一钩新月,几个残星,月光透过半开半闭的窗户照进来,一个悠悠荡荡的身影在房梁下轻轻摇曳,伴随着她一同远去的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爱和恨。
是绣心一个人在夜色中焦急寻找着阿泰,忽然间心口沉闷,她拖着冻的瑟瑟发抖的身躯,靠在墙角深深呼了一口气,那气息暖暖的,她伸出冰冷的手指,汲取着这片刻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