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寒冬,大雪纷飞,一辆锦蓬马车停在洛阳镇一个名扬中外的酒楼前,一位锦绣华服的贵妇在年轻婢女的参扶下走下马车。
雪花飘飘扬扬飞落在她雪白的披风上,与那狐狸毛融为一处,分不清那一片白的是雪还是毛?
忽然,一个中年乞丐从街上横闯过来,拉住贵妇披风衣角:“夫人,行行好,赏点碎银子买口热乎汤喝吧!”
“去去去!哪里来的臭乞丐,竟敢惊扰我们夫人的凤驾?”那婢女极其厌恶的向那乞丐呵斥道。
“蕊儿,拿点银子给他吧,天冷,也好买口汤喝!”贵妇人吩咐身旁的婢女。
婢女极不情愿的掏出袖子里的银袋子,刚拿出钱,却发现那个乞丐神色有异的转身逃了。
那婢女手快,一把拉住他:“夫人赏给你的银子都不要了?”
“不要了。”那乞丐挣开婢女的手,偏着把头藏在脖颈里,头埋的极低,恨不能钻到地里。
“还真是奇怪,还有给钱不要的。”那婢女疑惑道。
“不要就不要,我们进去吧,免得夫君久等。”
“是,夫人。”
那个乞丐快速穿梭到人群,很快隐没在一个偏僻的街角,只见他伏在地上隐隐啜泣起来,良久,从怀里掏出一只耳环,那银白色的蝴蝶耳环被热乎乎的体温暖的已经可以融化飘过来的雪花。
婢女扶着贵妇刚走了两步,那贵妇回过头望了一眼走远的乞丐,视线停在背影消失的尽头良久没有离开。
这几十年恍然如梦,尘封已久的思绪被渐渐拉开,就像这洋洋洒洒的飞雪,一瓣一瓣轻叩着自己的心田。
那会儿,自己还是个天真的孩子,不知江湖,不懂江湖,也还不认识他。
......
在江南一个宁静的小镇里,有一个绣庄,此刻庄子里安宁祥和。这个庄主老爷姓是,现有一续妻,两儿两女。
续妻本是原配夫人陪嫁丫头,长的端庄秀丽,自从陪小姐嫁到是家,与是夫人一同齐心协力打理是家上下,更是尽职尽责的伺候是老爷,是夫人病逝前肯求是老爷一定把她扶正,待是夫人去世三年后,是老爷才把她扶为正房。
大儿子是嘉洵、小女儿是绣心乃原配夫人苏清河所生,大女儿苏凤仙乃大儿子周岁之时,在上香途中拾到,小儿子是嘉泰乃现续妻言氏所生。
虽然是老爷已把言氏扶为正房,但还是让孩子们如往常般称呼她二娘。现今言氏虽生下了小公子是嘉泰,但对其他三个孩子仍然疼爱有加,吃穿用度丝毫无偏差。所以孩子们也格外喜欢这位二娘,对其如生母般尊敬。
是府上下,依然如是夫人生前那般,被打理的妥妥当当。
这几日正赶上年关,庄子里都喜气洋洋。
三十晚上,大雪整整下了一夜,待到初一清早才停。
初一大清早,是老爷便亲自带着夫人言氏和四个孩子,又带了几个家仆同去寺庙上头香。
此时节,正值腊梅绽放。
进香完毕,是嘉洵和苏凤仙要去观赏寺院的梅花,是绣心乃要同去,是老爷遂和夫人言氏抱着小儿子前去布施。
大公子早就知道大女儿并非父母亲生,从小便喜欢她。
大女儿苏凤仙出落得标致非凡,是夫人在世时也有意把她当成媳妇来养,大小姐也知道自己身世,在感恩自己养父母的同时,也从小喜欢着大公子。
真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是嘉洵本来只想和苏凤仙一起赏梅,是绣心跟在身后多有尴尬,于是拿出几文钱,打发小妹妹去寺庙门口买几串糖葫芦来。
是绣心拿了钱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我知道大哥想单独和姐姐在一起,小妹不打扰便是”。
苏凤仙害羞的看了大公子是嘉洵一眼,低头轻笑。大公子是嘉洵也不说什么,也笑着看着苏凤仙。
是绣心到了寺庙门口买了几串糖葫芦,正兴高采烈的吃着,忽然看到前边墙角处一群男孩子正在狠狠殴打一个小乞丐。
只见一个胖小孩骑在小乞丐背上,其他几个小孩子使劲踢那小乞丐,小乞丐使劲挣扎,却怎么也动不了,半个身子被死死的按在雪地里,只有无奈受打的份。
是绣心看见小乞丐被打的鼻青脸肿,实在是抱打不平。
果断放下嘴里的糖葫芦,径直扔了来,一串糖葫芦准准的落在小胖子后脑勺上。
小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糖葫芦打疼了,遂停止殴打小乞丐,一手抱着自己的头,一边抬头张望是谁下的手,嘴里还大声嚷叫:“谁啊,是谁竟敢暗算我?”
是绣心理直气壮的站在那群男孩子眼前,那胖子气急败坏的拿手指着是绣心凶道:“是你这个臭丫头暗算我?”
是绣心也拿手回指小胖子斥声说道:“本姑娘打的就是你们这种以多欺少,仗势欺人的小狗!”
小胖子听自己被骂作小狗,遂急了,起身踢开小乞丐,站过来凶道:“好啊,你个臭丫头,竟敢骂你爷爷是小狗,来啊,兄弟们,一起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给我抓起来重重的打!也让她知道小爷们的厉害。”
话刚落,一群男孩子气势汹汹的围过来,虽然是绣心只有一人,却也不甘示弱。
是绣心拿出一串糖葫芦,分成一颗颗,分开掷过去,只听见嘴里说道:“定!”那几个中了糖葫芦的男孩子,瞬间被封住穴道定住了。
那小胖子看见同伴被定住,气急败坏的大叫:“都是一群没用的笨蛋,让你看看小爷我的厉害!”说完,那小胖子连续三个空翻,一拳打到是绣心身前。
是绣心也毫无惧色,侧身躲开一拳,两人便厮打起来。
小胖子体态肥胖力道雄厚,是绣心身态轻盈灵巧如燕,几招过来,小胖子渐渐不占优势。
是绣心逗了逗小胖子,一个转身,一串糖葫芦打在小胖子腰间,小胖子顿时被封住穴位动弹不得。其他两个同伴看到大家都被定住,吓得准备逃走。
是绣心一个翻身跃上来,拿脚尖一点,一个小男孩又被定住,剩下那个吓得跪地求饶:“小姑奶奶,我也是被逼无奈,求你饶了我吧。”
是绣心起身道:“饶了你也可以。”
是绣心又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小乞丐道:“你们把他伤的这么重,至少要赔人家的医药费吧。你过去把他们身上的钱两都拿过来赔给这位小公子,我便饶你一次。”
这男孩畏畏缩缩的走到小胖子跟前,小胖子拿眼瞪着他,他不敢拿钱,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是绣心走过来说道:“你不拿钱,我便烧了这胖子的头发,让他留在庙里做个小和尚。”
小胖子愤怒的瞪着是绣心,那男孩赶紧取了小胖子身上的钱袋,又把其他同伴身上的钱袋取下来一并拿给小乞丐。
是绣心遂又说:“去把每个人的腰带解下来给我。”
那男孩不敢不从,乖乖解了每个人的腰带,是绣心拿腰带接成长绳,把一众人连同那个男孩都绑在一起。是绣心绑完这群小恶霸,遂掺着奄奄一息的小乞丐去求医。
是绣心把小乞丐送到医馆,大夫瞧了瞧情况,遂拿了活血祛瘀的药给小乞丐敷上,又开了几剂送服的药。
小乞丐用了药之后,很快好转,是绣心见小乞丐好转,便告辞离开。
小乞丐依依不舍的目送是绣心离开,等是绣心渐渐走远,小乞丐拿出自己紧紧握着的手,缓缓松开手心,里面却是是绣心与那些小恶霸混战的时候掉落旁边的一只耳环。
小乞丐仔仔细细的握着这耳环,心里充满一丝丝暖意。想着等自己病好,找到亲人时便亲自去还给这位拔刀相助的小姑娘。
是绣心离开医馆正准备返家时,走到一桥边,忽然看到有一位新娘装扮的女子蒙着面纱,急匆匆的跑过来,跑到桥边实在跑不动了,遂藏到桥墩下边。
这时,一伙家丁模样的人,急急的从后面赶了来,跑到桥边见没有新娘子,只有一个小姑娘站在桥上,遂大声问道:“小姑娘,你可见到一个新娘子从此经过?”
是绣心觉得这么多人追一个女子,肯定是坏人,于是答道:“我刚才经过那边,看到一位身穿红衣服的女子跑到那边去了。”
那伙人一听,遂急急赶过去,等那伙人走远,是绣心才趴到桥边说道:“喂,他们走远了,你出来吧。”
那女子开口道:“小姑娘,我中了蒙汗药,此刻全身发软,使不上劲,你拉我一把。”
是绣心听闻便找了距离最近的地方来拉她,她使劲拽住是绣心的小胳膊才勉强爬上来。
那新娘子爬上来后,浑身瘫软的跌在是绣心身上,差点把是绣心撞倒,是绣心努力站稳才不至于摔倒。是绣心扶着新娘子趔趔趄趄的抄近道回家。
到家后已是傍晚,是绣心准备敲门,那新娘子药劲过去了,遂拦住道:“小姑娘,附近可有偏僻无人之处,你只管送我过去安顿几日我便离开,我不想打扰你家人,免得给你家人带来灾难。”
是绣心见新娘子如此说,便依着她,带她去了自家祠堂后院。自从娘亲去世,都怕勾起老爷的伤心事,祠堂里便很少有人过来,只有二娘有空过来打扫、诵经。把新娘子藏在这里确实很合适。
是绣心送了新娘子过来,又拿了两套二娘的衣服给她换上。新娘子脱下喜服,是绣心拿着衣服仔细摩挲道:“好软好滑啊,原来新娘的衣服真好看。”
那新娘子一把夺过衣服,使劲撕烂道:“这有什么好看的,这喜服就是女人的枷锁,只要披上它,就会被痛苦的枷锁锁一辈子!”
是绣心被她激动的一番话吓到,站在那里半响无言。看是绣心被吓到,她俯身轻轻说道:“对不起,姐姐刚才吓到你了。”
遂拿出自己的簪子放到是绣心手中:“这是姐姐一生最爱的簪子,如今就送给你赔罪,日后你当好好保管这枚簪子。”是绣心不知所措的接下簪子。
当夜,这名美丽的新娘姐姐便留宿在是家祠堂。
是绣心返回自己住处,累的倒床呼呼大睡。却不知道今天白天一家人在寺庙寻她许久。
待二娘再次回房,才看到已沉睡的小姐,遂通知管家:“小姐早已回府,去通知老爷和大公子早些回府。”
是老爷跟大公子接到消息,即刻带人回府。是老爷回府本想责备小姐,却看到是绣心呼呼大睡的可爱模样,心生怜爱。抚了抚小姐的额头,又掖了掖被角遂带着二娘离开是绣心房间。